《中国赊刀人》木吻青

14、第 14 章

　　奶茶店老板娘的监控录像显示，冯祺和方波先后去了一个比较隐蔽的角落，随后就只有方波出来了。这可以证明方波和冯祺的死脱不了干系。
　　黄允材分配一拨人去把方波极其父母带回局里，另一拨人去冯祺去的那个角落。
　　警方拉了警戒线，在里面侦察看找不找得到什么额外的线索。
　　姚耀林没进去干扰，把现场侦察的任务交给了技侦同志。
　　最后技侦人员在地上发现一滩极小的血迹，应该是被擦过了遗漏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封信，塞在砖墙墙缝里，是姚瑶写的。
　　再去查监控，发现晚上一点二十三的时候，方波被父母拉着来到了这个角落，十分钟后，方家父母抱着昏迷不醒的冯祺出来了。
　　方家的罪行已经板上钉钉，就算检查出来血迹不是冯祺的也无所谓了。
　　给方家定罪的那一天，不仅是冯祺父母，姚瑶都又是狠狠地哭了一场。

　　“造孽啊。”姚耀林临走那天还带了东西安慰姚瑶，出来的时候不由得跟刁昐感慨。
　　刁昐靠在车门上看手机，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方家杀人的事情其实是偶然的，但是这家人愚昧又恶毒是真的。他们自己供认，觉得是这个小区风水不好，加上死去的哥嫂的傻儿子的冤魂纠缠自己的儿子，让他们的儿子也变成了傻子。他们问了风水大师，说要祭祀活牲，越大越好，才能破了厄运。所以当自己儿子误伤了冯祺后，他们干脆就把冯祺当成了活牲，扔进了那个人造水池里。实际上给方波的检查和他的病历显示，他本来并没有精神类疾病，但是伤人之后为了脱罪给自己安了个狂躁症的帽子，在医生和被蒙骗的父母的监督下，方波□□神类药物把自己吃成了傻子。
　　姚耀林问：“所以这里的风水真的有问题吗？”
　　刁昐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有些悲哀地叹了口气，说：“风水能造成的影响太小了，真正会害死人的只有恶毒的人心。”
　　二人沉默一阵，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离开。
　　汽车还没发动，姚瑶居然赶了出来，喊着：“哥！我要跟你走！”
　　姚瑶妈就追在后面，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姚耀林和刁昐疑惑地看着他们。
　　姚瑶首先开口：“我要和你们去京都！”
　　姚耀林还没作出反应呢，姚瑶妈就炸了：“说什么傻话呢你这孩子！耀林啊，她就是一时闹脾气，你别放在心上啊。”然后还揽着姚瑶肩膀要把她拉过来。
　　但是姚瑶挣脱了她妈的怀抱，红着眼睛大声吼道：“我不是意气用事！我就是不想在这个学校读书了！”
　　姚瑶妈手足无措，为难地看着姚耀林。
　　姚耀林下意识地去看刁昐，刁昐没理他，自顾自坐进了副驾驶。姚耀林无奈，对姚瑶说：“你现在初三吧，这个时候想转学？”
　　姚瑶妈抢先说：“她朋友......出事，在哪儿都是睹物思人，就......但是都要上高中了，这边补习班也报了，怎么......又跑去别的地方怎么办呢！”
　　姚耀林还没开口，姚瑶眼泪就又滑了下来，哭喊道：“我不！我再也不想在这里待了！一分一秒都不想！”
　　姚瑶妈无措地看着姚瑶：“这孩子......”
　　姚耀林叹了口气，他也见不得小姑娘这么哭。他对姚瑶妈说：“婶，反正小瑶也能考上我那边的学校，您就让她来吧，就当提前来，适应一下京都的环境。”
　　姚瑶妈还想再说什么，但是姚瑶已经拉开姚耀林车后座车门坐进去了，姚耀林也没拦，反而在姚瑶妈上前的时候挡在了车前。
　　他说：“婶，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瑶的。”
　　姚瑶妈急得拍大腿：“但是这姑娘什么都没带，去你那穿什么用什么啊！”
　　姚瑶把随身带的包拍得啪啪作响：“我带了！其他的没带的都是我不要了的！”
　　姚瑶妈：“你！唉......！那你学习怎么办呀？转学了跟不上进度怎么办啊？”
　　这回姚瑶也没想好解决办法，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反倒是刁昐灵光一闪，对姚耀林说：“我徒弟。”
　　姚耀林瞬间会意，对姚瑶妈说：“我这朋友，他家小孩儿正在京都读大学，可以让他帮小瑶补习！”
　　闻言姚瑶妈也不好再说什么，就是还是不放心：“但是......”
　　姚耀林揽过姚瑶妈的肩膀把她往回推，说：“婶您就放心吧！我做事您还不放心吗？我在那边找学校，您在这边把转学手续办好，成吗？”
　　姚瑶妈看看姚耀林又看看一脸倔强的姚瑶，说：“唉！好吧......也是我没照顾好这孩子，自从我离婚，这孩子就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
　　姚瑶父母前几年离婚了，这事姚耀林是知道的。姚瑶妈一提起这事就忍不住伤心，一时间竟哭了起来。
　　姚耀林赶紧哄人：“哎婶！你别哭别哭！小瑶到我那里去也不是不回来了，您想她就来看她嘛，别哭。”
　　姚瑶妈努力止住眼泪，说：“就是太麻烦你了呀......”
　　“没事，不麻烦不麻烦，就算我没时间管小瑶，还有我爸妈呢，我爸妈可喜欢小瑶了，是不是？”姚耀林说着，姚瑶妈又说：“那让我把转学手续办好了再走不行吗？你就急这一天啊？”
　　姚瑶闷闷地坐着，一言不发。
　　姚耀林无奈地叹了口气，跟姚瑶妈说：“婶，您放心，啊，就当我是带小瑶去散散心。”
　　姚瑶妈：“但是......”
　　姚耀林：“婶。”他说着，跟姚瑶妈使眼色，姚瑶妈犹豫好久，终于同意了。
　　姚耀林松了口气，上了车，说：“婶，你回去吧，照顾好自己啊！”
　　姚瑶妈抹着眼泪，目送姚耀林的车开走。

　　车子都上了城际高速，不管姚耀林怎么逗闷子，姚瑶坐在后座就是一言不发。
　　最后姚耀林都泄气了，安慰姚瑶，让她先睡一觉，到了叫她。
　　刁昐安慰姚耀林说：“你让人家小姑娘缓缓。我先跟敬恒打个电话......”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我出来这么久还没跟敬恒说，他......”
　　“他不会有事的。”姚耀林也才想起来，歉疚地笑了一下，说，“咱俩到这里的当晚我就让他去酒店住了，忘了跟你说，不好意思哈。不过你也是，连把钥匙都不给人家。”
　　刁昐那边已经接通了电话，没搭理姚耀林，只觑了他一眼，就跟敬恒说话去了：“敬恒，你这几天住在哪儿呢？”
　　敬恒被冷落好几天，都以为刁昐神秘失踪了，但是这个时候也不敢冲刁昐发火：“我能在哪儿！去同学家住了，洗漱用品都没有只能重买......怎么，你现在才想起我啊！”
　　刁昐被他这怨妇一样的语气弄得皱了皱眉，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继续说：“我今天回来，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敬恒还以为是关于赊刀人的，兴奋极了：“什么什么！”
　　刁昐微微笑着：“帮一个初升高的小妹妹补习。”
　　敬恒：“......”
　　敬恒：“我高考630！名牌大学工商管理！你让我教初升高小妹妹？”
　　刁昐正想说什么，后排的姚瑶就开口了：“人家哥哥不愿意就算了吧，反正也就是应付我妈的说辞。”
　　刁昐皱了皱眉，还没开口，对面的敬恒听到了姚瑶的话，有点难为情，犹豫了一下，说：“啊......那我还是帮忙吧，别让人家小姑娘伤心了。”
　　姚耀林在一旁听得好笑，对姚瑶说：“还不谢谢哥哥。”
　　姚瑶乖巧道：“谢谢哥哥。”

　　众人到地方后，姚耀林让姚瑶在客卧睡，自己则和刁昐一起出来，准备送刁昐回家，顺便给小姑娘把日用品买好。
　　刁昐只是点点头，没说话。
　　姚耀林：“直接回去？”
　　刁昐：“嗯。”
　　姚耀林：“行，我送你。”
　　刁昐点了点头。
　　两人坐上车后，姚耀林看着刁昐，犹犹豫豫地开口：“这次的事......你没从小瑶身上看出来吗？”
　　刁昐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开口：“这次在姚瑶来找我们之前就已经发生了，我看不到。其次......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现在并不是什么都能看到？”
　　那也就是说你以前确实是什么都能看到的？姚耀林想这么问，但是还是住了嘴，问了另外一个问题：“我挺好奇的，你们赊刀人的能力是怎么得到的啊？天生的，还是有什么传承仪式？”
　　刁昐淡漠地看着前面，想了想，说：“我不确定，不过应该不是天生的，我小时候也看不到这些。”
　　姚耀林眉梢一动，顺势问：“那你是什么时候能看到的？”
　　刁昐：“00年，我爸死后，我打出了自己的本命刀的时候。”
　　姚耀林心头一震，想到刁昐现在在培养的小徒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刁昐倒是没什么反应，看他半天还不开车，莫名其妙地扭头看他：“怎么了还不开车，魔怔了？还是不让我走了？”
　　姚耀林这才回过神，支吾着应了两声，赶紧发动汽车。
　　居然真的会有人在正值风华的时候会这么坦然地迎接死亡吗？

　　他们到刁昐家的时候敬恒一个人坐在门外，那凄惨的模样，简直了。
　　刁昐没忍住笑了一下，拍了一下敬恒的脑袋瓜子，说：“干坐着做什么？走了，回家。”
　　敬恒似乎是被“回家”这个字眼触动了，抬头看了一眼刁昐，眼眶有点红，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但是他跟着刁昐进屋的时候，感觉身后姚耀林的目光实在奇怪，回头看了一眼，姚耀林却收回了目光，转身走了。
　　回去之后刁昐问了敬恒这几天怎么过的，敬恒说在酒店住的。说到这儿，敬恒一拍大腿想起来：“卧槽！姚队说给我报销酒店房费的！”
　　刁昐笑，说：“没事，我跟你报。”
　　此事解决，敬恒又想起来一事：“你说我做你徒弟，但是你什么都没教我啊。”
　　刁昐本来都起身回房了，闻言回头看了敬恒一眼，诡异地笑了，说：“行啊，明天就开始吧。”
　　敬恒被他那个笑弄得一身鸡皮疙瘩，莫名其妙地回了自己房间。

　　如果拥有看到别人悲惨的未来的能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呢？
　　如果你问刁昐，刁昐会说，那还不如死了。
　　倒也不是他有多悲观，如果是你大半辈子在别人身上看到的都是各种奇奇怪怪横死、家破人亡甚至是震撼人心的天灾，你也不会有多少活下去的勇气。
　　今天可能是提到关于赊刀人能力的事情太多，刁昐梦到了自己十岁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别人的未来时候的情形。
　　他母亲早亡，父亲这么一离开，家里就只剩自己了，当时他看到的第一个坏的未来，是来给他送饭的邻居家的大妈。
　　大妈一出现在刁昐面前，刁昐就崩溃了，因为本来慈眉善目的大妈看不到了，看到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脑袋上是纵横的伤口，而自己的房间，也变成了停尸房。而他自己，似乎是一个旁观者，又似乎就是停尸房里的尸体，冰冷僵硬，浑身缠绕着死气，感受不到任何生机，只有死亡和绝望环抱着他。
　　他当时就崩溃大哭了出来。
　　大妈还以为他是失去至亲情不自禁，心疼坏了，还准备上去安慰他，谁曾想他一边哭一边挣扎尖叫，躲到屋子角落去了。
　　大妈试了好几次，刁昐反应都很大，最后也放弃接触他了。但是大妈一离开他的视线，他的世界就渐渐恢复了，屋子外的阳光照进来，慢慢让他的身体回暖，他的情绪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但是一旦有人出现在刁昐视线里，那个人的死相就出现在他的眼里、他自己就会很深入地沉浸在死亡的氛围里。后来刁昐才知道，那是自己刚刚获得这个能力，还没办法很好地控制，能力又过强，导致自己看到的全是眼前的人的几十年后的死相。
　　等他能够稍微控制一下自己的能力后，他看到的大部分就是眼前人不久之后会遇到的灾祸，但是他还是无法适应那些本来应该是活生生的人血肉横飞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个时候他不敢出门，把自己关在家里；而原本关心他的那些街坊邻里也被他之前哭叫的疯样吓到，不敢再来了。
　　他花了整整一年来试着控制、适应，最后到十二岁才渐渐地能够像父亲一样较为自如地看到别人的悲惨未来，才能够和挥之不去的死气和平共处，然后正常赊刀。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看到灾祸时候的沉浸感他依然无法适应。
　　刁昐从那些光怪陆离的惨状中惊醒，一身冷汗粘腻，他不适地动了动，晚风萧瑟，有些冷。
　　算了，懒得去擦洗了，继续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