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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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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宇登基第二年,时年十四,冬至。
皇帝寝宫没有多余的侍者,清冷堪比冷宫。唯一的宫人德备才忙前忙后帮姬宇生暖炉热吃食,姬宇一人坐在一边看似看书实则发呆,等德备才把鸡蛋瘦肉羹在炉子上热好,才去问姬宇:“皇上,冷不冷呀?”
姬宇这才回神,把书放下,把冻得发白的手收进衣袖里,冷着脸嘴硬说:“不冷。”
德备才哦了一声,看出了他的嘴硬,道:“肉羹片刻就好了,皇上要不要坐过来一点呀?肉羹一边热着一边吃才好吃。”
姬宇看了他一眼,起身,德备才赶紧拿椅子放在靠近火炉的地方,放好坐垫,姬宇坐下,在火焰的温暖下,姬宇的身体可算是放松了一点。
德备才比姬宇只大了两岁,从姬宇十岁的时候就开始贴身伺候,算是目前除了让他时刻挂念的嬴惑虞兮之外最信任的人。
片刻后,德备才将煮好的肉羹盛出,又垫了个垫子隔热,递到姬宇手里。姬宇微微颔首以表谢意,以勺舀之送入口中。肉末弹牙不渣,鸡蛋嫩而不腥,肉羹十分鲜美,姬宇囫囵吃完一碗,抬眼看德备才,是还要的意思。
德备才笑了笑,正准备给他再添一碗的时候,殿门突然被打开,两个宦官逆着光走了进来,站定,看着姬宇。
来者不善,姬宇将羹碗一放,站起来,直视他们,沉声道:“何事?”
为首的宦官尖声尖气地说:“奴才禀太后娘娘之意,请皇上去寿成宫用膳。”
姬宇冷漠道:“不去。”
宦官:“太后娘娘的意思,奴才不得不从。”说着他就要上前拉人,姬宇怒道:“朕说了朕不去!”说着他就起身往内殿走。
德备才有点怵,看了看姬宇,又无措地看了看两位宦官。
两位宦官对视一眼,不依不饶地跟了上去。
姬宇走进内殿,回头一看发现两个奴才居然跟进来了,顿时大怒道:“朕说了朕不去!到底谁才是皇帝?!”
此等大逆不道的话一出口,跟上来的德备才吓了个哆嗦,但是两个宦官不为所动,上前伸手就要拉姬宇。
姬宇只有十四岁,难以抵抗两个成年男子,殿内也没有其他人手可用,他只能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道:“德备才!帮朕把他们赶出去!”
德备才闻言想上来拉住他们,但是又怯懦不敢,三人撕扯挣扎之际,姬宇用力过猛两个宦官又没拉住,姬宇一头撞在殿内的盘龙柱上,他额角上瞬时就有汩汩鲜血流了下来。
德备才吓得大叫:“皇上!”
两个宦官也被吓到了,连忙松开姬宇。姬宇撞得头昏眼花,一时四肢无力跌坐在地上。
而此时,不知道姬宇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殿内忽然轰隆作响,几人往内殿后一看,只见殿后地板下沉,逐渐变成了一个密室的入口。
几人都惊呆了。
还是两个宦官先反应过来,也不管姬宇了,转身就要去禀告魏后;姬宇才撞了头,浑身无力脑子昏沉,只是下意识觉得密室的存在绝对不能让魏后知道,于是大喊道:“德备才!拦住他们!”
德备才胆小,踌躇一瞬还是咬咬牙,一把拉住离自己近的那个宦官;但是那人轻轻一挥手,德备才就被甩开倒在一旁。
眼看先一步的人已经碰到了紧闭的殿门,姬宇咬牙暴起,手中灵力迸发形成一条雷电锁链,缠住那人的脚踝将其狠狠一拉,那人被拉倒在地;而另一人虽有些震惊姬宇的暴起,但是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加快脚步就要开门出殿。姬宇一跃而起将宦官扑倒在地,二人扭打,姬宇不敌反被按倒。
姬宇临危手中再次闪出电光,电流刺痛宦官,让他一时松手,姬宇抓住机会将其反扑在地,双手死死掐住对方的脖子!
宦官挣扎着叫道:“小六子......!去禀告太后......”
小六子赶紧爬起来就要出去,姬宇发了狠,抬手又是一道电锁链甩出将人拽倒在地;随即喘着粗气低头怒视被自己掐得脸红脖子粗的宦官,心念一动,手中灵力暴涨,澎湃的雷电疯狂地灌入宦官的身体,宦官被巨大的痛苦折磨得叫都叫不出来,七窍流血爆体而亡!
宦官临死喷出的鲜血将姬宇半张脸都染成血色,而在场另外两人已经吓傻。姬宇从尸体上起身,缓步走向另一个宦官。
那人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地就要往外爬。他要离开的举动再次激怒姬宇,姬宇一道雷电锁链将他拖到身前,一手掐住他的肩膀一手按住他的天灵盖,雷电瞬间从头顶猛烈地灌注到身体里,最后他也浑身抽搐,七窍流血而亡。
殿内再次归于平静。
姬宇两眼通红,站在原地喘着粗气缓了许久,半晌,起身,转身走向密室。
德备才吓得大气不敢出,姬宇脚已经踩到进入密室的阶梯了才叫他:“德备才,把他们两个拖下来。”
......
姬宇进密室是要找毁尸灭迹的方法。
这两个宦官不说是魏后的心腹,在魏后的势力中肯定也有不低的地位,他们两个平白死了,魏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姬宇一边在密室里找毁尸灭迹的方法,一边冷静地琢磨怎么让两个宦官的消失更合理。
尽管他此时仍然胸如擂鼓,双目通红。
德备才将两具尸体拖进来后也不敢上前,姬宇自顾自地在典籍中寻找。不多时还真让他找到一个宝物,名唤噬元珠,无论触碰到什么都会吞噬掉,是毁尸灭迹的好东西。但这也是异宝,难以操控,不可滥用。姬宇在密室宝库中找到了噬元珠,它被一个特殊的盒子装着,静静地悬浮在盒子里,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姬宇根据典籍上记载的方法,用灵力托着噬元珠从盒子里取出来,操纵着它轻轻触碰两具尸体,两具尸体逐渐化为烟尘被噬元珠吞噬,最终一丝痕迹都没有了。
姬宇松了口气,嘴角僵硬地翘了翘。
他把噬元珠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封存好,对德备才说:“帮朕打盆热水来,朕要换身衣服。”
德备才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声答应,火急火燎地往外走。
姬宇在原地面色沉沉地站了片刻,才抬脚离开密室。
......
德备才端着热水回来的时候,姬宇已经将密室入口关上了。
德备才把水盆放下就在一边战战兢兢地站着,而姬宇则面沉如水地洗手洗脸,洗完后沉默片刻,又去换了身衣服。
德备才赶紧把水盆端走,趁着姬宇换衣服赶紧擦干净殿内的血迹。姬宇换好衣服他也把殿内收拾干净了。
姬宇站在原地思量片刻,德备才忐忑地看着他。
半晌,姬宇转身走向书桌,拿出纸笔,快速画了两个人形符印,注入灵力,纸符落地就变成了刚刚殒命的两个宦官。
两个纸人落地就活了过来,惶恐不安地四处看看,互相招呼着瑟缩着快步走了。
德备才一脸懵逼,姬宇轻轻舒了口气,道:“德备才,传太医。”
德备才这才发现姬宇额角的伤口崩裂,鲜血又流下来了。
他赶紧应下,忙不迭去请太医。
......
两个纸人慌慌忙忙地跑到两个宦官的住处,着急忙慌地卷走了所有财物,被另一名太监撞见也不理,闷头往外走。他们俩走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宫墙,左右看看,两个“人”相互帮着翻出宫,逃了出去。
而那个被他们俩撞见的宦官一路跟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掉,惊讶之余赶紧往回跑:“我得赶紧禀告太后娘娘!刘公公和吴公公跑了!”
而在他没看到的地方,两个“人”落地就变成了纸片,飘在空中,“嘭”地一声着火,最终纸片被烧尽,只剩飞灰,飘散,不见了。
......
半个时辰后,宫人传报:“太后娘娘驾到——”
姬宇坐在龙床床沿不为所动,德备才和正在给姬宇处理伤口的太医忙不迭跪下行礼:“参见太后娘娘。”
魏后挥手让他们平身,姬宇不冷不热地开口:“太后好雅兴,怎么有兴趣来看朕了?”
魏后妆容艳丽,盛装华服,神情冷淡至极,居高临下地俯视姬宇,对姬宇说:“孤请皇帝赴宴,皇帝怎么不来?”
“朕不想去。”姬宇道,“有什么问题吗?”
魏后一时梗住,对峙半晌,又开口:“孤派来请你的两位公公呢?”
姬宇:“朕怎么知道。”
魏后:“孤得下人汇报,说两位公公翻越宫墙,跑了。”
姬宇抬眼看她。
魏后:“他们为什么要跑?”
姬宇笑了笑,抬手点了点自己额角的伤口,说:“您说呢?”
姬宇的伤口还没处理好,只薄薄的裹了一层白布,鲜血渗出来,看着十分严重。
魏后无言以对,半晌,假模假式地问:“皇帝的伤没事吧?”
姬宇没回答,一旁的太医说:“禀太后,皇上的伤并不严重,只是撞击可能导致头昏脑胀,需静养。”
魏后点点头:“那节宴皇帝也不用去了,好好休息吧。”
姬宇不理,殿内沉默半晌,魏后冷冷地看了姬宇一会儿,转身离开。
......
“皇上?皇上?”
姬宇恍惚睁眼,微微抬头,看到德备才在案桌边,嘴里还在轻轻唤自己。
自己居然不知怎的撑着头睡着了。
姬宇定了定神,道:“醒了。何事?”
德备才递上手上的奏折:“这是魏国丈提议的顾矜伐审判主理官人选,皇上,请过目。”
即使顾思之全力压下春猎杀人一事,但到底死的是魏家人,又是在春猎夜宴上杀的,根本不可能掩盖下来。顾矜伐本人也是个刚直的性子,也自请治罪。
于是即使魏后尚未表态,魏氏一党也迫不及待地将顾矜伐投入了大狱。
他们这迫不及待的样,都要让不明真相的人怀疑魏家是不是舍弃了魏书豪这疯子,以此拉揽月堂下水。
此案涉及两方权势滔天的势力,断案人选自然得慎重。这种人选照例是百官举荐,魏家推选的这几个人,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姬宇接过德备才递来的折子,打开一看,不禁嗤笑出声。
德备才疑惑地看着他。
姬宇道:“魏恩容提了四个人,三个人都是他们魏家的党羽。”
德备才愣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既然他们想让自己人审这个案子,那就成全他们好了。”姬宇笑笑,提笔蘸朱砂,在一个名字上画了圈。
德备才一看,被选中的人名曰“吴启行”。
·
寿成宫内,魏后暴怒:“什么?!”
在场其他人吓得赶紧跪下,趴伏在地。
刚刚魏后在前朝的眼线过来禀报,说魏恩容已经带人向皇上正式提出提审杀人犯顾矜伐,并且已经给皇上递了主审官的人选名牒。
这些行动魏恩容完全没跟魏后商量过,几乎是不计代价地要让魏家和揽月堂对立。
如果顾思之狗急跳墙,把魏家做的腌臜事的证据摆出来反告魏家一手,怎么办?
如何保下魏家?
......如何自保?
而且......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春猎的惨案还有姬宇的推波助澜。
姬宇为何挑出来顾家和魏家作对?难不成......已经知道了当年的内情?
倘若他真知道了,那他此时不仅不仅针对了魏家,还将顾家的势力削弱了。若顾家真因此败落,下一个会是谁?
魏后沉着脸思索,目光落在左手的金镶玉镯子上,手里的手帕都要被撕碎了。半晌,她终于缓过来,神色稍霁,叫梦玉给前来禀报的人赏了一把珍珠就把人打发走了,抬手又要梦玉扶自己回内殿休息。
梦玉扶着魏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那......顾将军的事情,怎么办?”
魏后在那日问过姬崇徽的意思之后便决定不真正与揽月堂为敌,顾矜伐杀魏书豪一事也就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给顾思之卖个人情未尝不可。但是魏恩容打乱了魏后的计划,现在要么魏后跟着魏恩容一起针对揽月堂,要么置身事外,那就是与魏家划清界限了。
魏后听到梦玉的话,叹了口气,神色淡淡的,说:“随他们去吧。”
梦玉点点头,不再多话。
魏后又说:“明日去给皇上递个帖子,说孤去大佛音寺礼佛祈福去了。”
梦玉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又问:“娘娘真去吗?”
魏后微笑道:“当然是真去。这里乌烟瘴气的,透透气也好。”
·
京城地牢。
狱卒敲打着饭桶吆喝着,走到有人的牢房就放下一只缺口碗,再倒一碗粥,推进牢里,也不管这粥水是不是全洒出来了。
顾矜伐端正地坐在草席上闭眼调息,听见动静微微睁眼,和狱卒猝不及防地对视上。
狱卒一愣,转而啐了一口,随即继续放饭。
顾矜伐垂眸看向地上那碗邋里邋遢的粥,半晌,再次闭上眼睛,继续调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敲了敲他的牢门,说:“喂,有人来看你了。”
顾矜伐睁眼,心中带着些许期冀,看到的却并不是自己想看到的那个人。
来的是揽月堂灵修院院长秦汉策,在朝中为御史大夫。秦汉策身后没有世家,是顾思之早年四境游历的时候在北方捡来的野孩子,十分聪慧机敏,在揽月堂中学成之后留在揽月堂当了灵修院院长,可以说是顾思之的得意门生。
顾矜伐站起来,隔着牢门对秦汉策行礼:“秦叔叔。”
秦汉策在来的时候就四处打量大牢,微微叹了口气,对顾矜伐说:“矜伐,苦了你了。”
顾矜伐摇摇头,问:“父亲呢?”
秦汉策:“顾堂主为了你的事情忙前忙后,实在分不出时间来看你。”
顾矜伐点点头,不说话了。
秦汉策有些无奈,轻咳一声,道:“顾堂主料想牢里伙食不好,让我给你带了些吃食。”
他从随从手里接过食盒,将食盒递给顾矜伐。顾矜伐打开看,发现里面有饭有菜有汤水有点心,都是自己爱吃的。
他的脸色这才缓和一点,微笑着说:“我既已辟谷,父亲也不用费心思去准备这些。”
秦汉策看他笑出来了才松了口气,道:“你喜欢,费心一点也无妨。”
顾矜伐没有第一时间吃饭,而是将其放在一边,做了点心理建设,对秦汉策说:“我与魏书豪对战时,魏书豪对我说了些话。”
秦汉策一愣,似乎料想到魏书豪说了什么,摆摆手说:“魏书豪疯子一个,他说了什么你不要往心里去......”
但是顾矜伐坚定地摇了摇头,说:“他说,父亲手上也并不干净,他之前火烧藏书阁也另有隐情。”
秦汉策像是没意料到他会这么问,一时间愣住了。
魏书豪死的那天说顾思之也不干净、自己前几年火烧藏书阁另有隐情,这几句话一直在顾矜伐耳边回响,让他心神混乱,到现在都有些神思恍惚。
他不是不知道父亲手上并不干净。朝堂动荡,时局混乱,为官者手上多多少少都沾点脏。但是他左思右想,想不到藏书阁能有什么东西是魏家不惜牺牲嫡子也要盗取的,难道是魏家什么见不得人的罪行证据?
但是能有什么罪行现在的魏家都压不下来呢?魏后高坐朝堂,魏家与揽月堂分庭抗礼,魏家在害怕什么?
顾矜伐在大牢里这几日都在思考,梳理总结这几年来的时局动荡。八年前五族式微魏家崛起,到现在皇帝重新掌权,这段时间里魏家的权力都只增不减或是以退为进,为什么魏家要冒险?
魏家当年舍得将魏书豪推出去,这个时候为什么又纠缠不休了呢?
因为火烧藏书阁的事不可深究,不管是魏家还是揽月堂都不愿深究。揽月堂把魏书豪送进大牢,估计也是为了给魏家一个教训,一个下马威。
有点像以前的合作者撕破脸皮。顾矜伐想到。
而他突然又想到,唯一能够撼动魏家地位的就是当年的五族谋逆案,如果这个案子是冤案,如果是魏家伙同揽月堂制造了这起冤案,如果藏书阁里的东西就是魏家与揽月堂勾结残害五族的证据,那么魏家为什么要冒险火烧藏书阁,为什么之前不护魏书豪现在又护,就都说得通了。
魏家这次为了魏书豪的死纠缠,恐怕是想确认那个证据是否还在,并不真的想与揽月堂为敌;而看父亲的态度,证据应该是还在的。揽月堂的守卫比顾家的严密多了,估计那证据也不是魏书豪能一把火就毁掉的。
顾矜伐想通了事情的关窍之后,对父亲的崇敬出现了裂缝。顾矜伐见过五族的孩子,他们都来过揽月堂修习,在顾矜伐的印象里,他们都很优秀,心怀天下,志在四方。而且顾矜伐一直很看不起魏家的人,觉得他们是靠外戚搬弄是非、只知道弄权的奸臣,于国家不利。
顾矜伐有些茫然地看向秦汉策。如果揽月堂真的是八年前惨案的幕后黑手之一,他身为顾家的孩子,身为揽月堂的大公子,自然应该站在揽月堂这边。但是他忘不了他见过的五族的小孩读书时的恣意,也忘不了多年前流血漂橹、横尸遍地的惨状。
秦汉策并没有像顾矜伐期望的一样马上作出反驳,而是皱着眉沉吟。顾矜伐看着他,心逐渐沉了下去。
半晌,秦汉策才说:“矜伐,在夺取权利和地位的过程中是必然会有牺牲的。”
顾矜伐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魏书豪想找的是什么?”
秦汉策抿唇看着他,说:“是魏家与堂主的来往书信。”
顾矜伐点点头:“这些可以给当年的四族彻底翻案,让魏家和揽月堂彻底倒台,是吗?”
秦汉策道:“实际上从书信来看只能证明魏家有意谋害四族。”
意思就是万一东窗事发,揽月堂完全可以把自己摘出去,日夜担惊受怕的只有魏家。
秦汉策看顾矜伐脸色越来越差,道:“矜伐,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揽月堂,为了大周,其他人的牺牲都是值得的,你不必为此愧疚。”
顾矜伐垂眸不语,心想:为了大周,所以和魏家同流合污,放任魏家尸位素餐吗?
秦汉策还在说:“矜伐,堂主现在正在忙着把你保出去。这不仅仅是你的案子,这也是魏家和揽月堂的角逐。如果我们赢了,揽月堂可以揽括朝中大部分权柄,未来揽月堂,你,将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不,甚至不必要一人之下。”
顾矜伐心头一颤,不必一人之下?
秦汉策像是怕他听不明白一样,笑了一声,说:“只可惜你在春猎时为皇帝挡下了魏书豪的一击,不然我们还能更轻松点。”
揽月堂的野心竟已经昭然如此了吗?
顾矜伐艰涩地开口:“这是......父亲的意思?”
秦汉策没说话,但是也没否认。
顾矜伐重重闭眼,道:“我明白了。”
秦汉策像是松了口气,笑了,说:“若是堂主知道你有这份心,必然会十分欣慰。”
顾矜伐无力再与他交谈,拱手送客:“此地邋遢肮脏,就不多留秦叔叔了。”
秦汉策也无意多留,点点头,又嘱咐他几句照顾好自己,便离开了。
出地牢的路上,秦汉策对侍从说:“我与顾矜伐的对话,不可外传。”
侍从低头;“是。”
秦汉策补充:“就算是堂主也不可说。”
侍从把头低得更深。
秦汉策满意了,轻松地笑道:“顾堂主可生了个好儿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