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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灵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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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狼的狂啸惊醒了浑浑噩噩的蒙塞尔,他动了动手指,才反应过来嬴惑已经走了,身上的空间桎梏也没了。
穆腾格还在发狂,黑气肆无忌惮地到处冲击,倒是避过了蒙塞尔,没有伤到他。
蒙塞尔艰难地爬起来,摸了摸胸口,呼吸间都觉得疼。他四肢也无力,但还是得上前安抚妖狼。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妖狼,妖狼感觉到他的靠近,身上逸散的黑气也没那么汹涌了,疯狂的动作也渐渐停下,只焦躁地不停用爪子挠地。
蒙塞尔将手伸进妖狼脖子厚重的毛发中,这黑气倒是对他没什么影响。他在毛发中摸索了一会儿,拉出来一根血红的缰绳。
他拽了缰绳一下,妖狼就浑身一震,安静了许多。
蒙塞尔扳着妖狼的头,额头抵上祂的鼻子,道:“我没事。”
妖狼渐渐冷静下来,身周的黑气也被收回,服帖地贴在皮毛上。蒙塞尔轻轻地给祂顺毛,妖狼的身形逐渐缩小,最后变回穆腾格的样子。
他的黑发很是凌乱,散在赤裸的肩膀上。他低着头,神情还有些阴骛。白虎刑在他身上留下了狰狞的伤口,蒙塞尔皱着眉查看这些伤口。
蒙塞尔一边检查他的伤口,一边喃喃道:“我们还是太弱了......还得继续炼化。”
穆腾格沉默不语,片刻后抬手,抚上自己心口。
蒙塞尔眼皮一跳。
穆腾格的手沉进自己的胸膛,从中拿出了——
那个嬴惑和虞兮怎么都找不到的小玉瓶,那个装着陈筠雾灵魄的小玉瓶。
小玉瓶上沾着点点血迹、环绕着丝丝缕缕的黑气。但是瓶身还是莹润的,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蒙塞尔看他拿着这个,咽了口唾沫,道:“......怎么?”
穆腾格抬眼看他:“这是什么?”
蒙塞尔面色不变,还是一副冷冷的样子:“很重要的东西......你不用管。”他说着就想伸手将小玉瓶拿来。
但穆腾格却收手避过,神情也是淡淡的:“为何周国人也想夺得此物?”
蒙塞尔看他不还,似乎也来了脾气,抱臂道:“你不如自己去问他们。”
穆腾格浑身一震,不自觉地捏紧了小瓶。蒙塞尔看得心惊,却不敢出言阻止。
“方才此物放在我心口,我感觉到了什么。”穆腾格说着,抬眼看向蒙塞尔,“这里面有一个人的灵魄。这个人是谁?”
蒙塞尔面色有些僵硬:“你问这些做什么?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淬炼体魄,加强军队,为了我们的大业......”
“就是为了我们的大业,我才要问清楚。”穆腾格说着,丝丝缕缕的黑气缠绕上小玉瓶,“我不想最后大业将成,却给他人做了嫁衣。”
“你说什么......”蒙塞尔一愣,转眼看到穆腾格握紧了小玉瓶,忙喊道,“你住手!”
“你为何如此惶急?”蒙塞尔想上前拿回小玉瓶,被穆腾格一把攥住手腕,“这里到底是谁的灵魄?”
蒙塞尔看着他,眼中难得地出现了慌乱。
“我不希望别的人分享胜利的果实。”穆腾格凑得极近,眼睛死死盯着蒙塞尔,“也不想你看别人比看我更多。”
话音刚落,缠绕在小玉瓶上的黑气瞬间收紧,将小玉瓶绞了个粉碎!
蒙塞尔惊呼:“不!!”
小玉瓶碎,其中灵魄飞出。陈筠雾衰弱的灵魄暴露在血雾中,又被穆腾格的黑气缠紧。
蒙塞尔目眦欲裂地看着被绞紧的灵魄,惊怒交加:“你敢!!!”
“我为何不敢!!”穆腾格抓着蒙塞尔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这到底是谁的灵魄!!”
蒙塞尔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穆腾格恨他沉默,心念一动,黑气瞬间绞得更紧,陈筠雾的灵魄发出无声的哀嚎。
“不......”蒙塞尔眼中骤然涌出两股泪水,“他是......唔!”
他此时要说,穆腾格却不想听了。他掐着蒙塞尔的下巴,蒙塞尔根本说不出话。蒙塞尔疯狂地抓挠他的手臂,还想动用灵力操控他,却都无法让他松开半分。
“爱屋及乌是周人矫情的‘美德’,我不会有这种东西。”穆腾格低声说,“我不管此人与你是什么关系,我只要你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蒙塞尔说不出话,眼睁睁地看着穆腾格的黑气渐渐收紧,最后将陈筠雾的灵魄彻底绞碎!
灵魄绞碎的痛苦仿佛应在了他身上,他浑身一震,猛地闭上眼,将最后一点眼泪挤了出来。
穆腾格端详着他沾着眼泪的脸庞许久,微微低头,重重舔走他的泪水。
“我的忠诚只献给你。”穆腾格低声说,“我的阏氏。”
蒙塞尔浑身颤抖,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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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商泽回到南阳,嬴惑等人将草药给他看,看能不能结合路缘所说的方法研制出抵御血雾的药。
商泽一看就觉得不对,问:“这是谁找的草药?”
嬴惑愣了愣,道:“我和兮儿。根据路缘绘制的画像找的,怎么,找错了?”
“这是毒药啊?”商泽也有些诧异,他说,“当年德备才给姬宇下的毒,就是这个,这个叫血扇。”
嬴惑浑身一震,想到了那差点要了姬宇性命的毒药。
姬宇也皱眉,道:“你确定?”
商泽反复看过,点头:“确定。”他又问嬴惑:“你们采时有花么?”
嬴惑描述道:“没有......草叶都贴在地上,甚至很多都被沙尘掩埋着。”
商泽皱眉:“不在花期么......”
嬴惑有些忐忑,问:“所以这个......能用吗?”
“我再去研究研究,路缘说能用,那以毒攻毒,未必不能用。”商泽道,“你不是还受了伤吗?先休息着,不急。”
嬴惑也只好按捺下来,点了点头。
虞兮早就跟着霍秋然走了,嬴惑也确实累了。他走之前,对商泽说:“辛苦你了。”
商泽笑笑,又想到什么,说:“哦,对了,蚕种。我已经给了魏容止了,养蚕之事怎么安排,还得劳烦陛下动动脑子。”
姬宇微微颔首,将商泽送了出去。
商泽走后,嬴惑打开通天井,二人一起回到嬴惑的小院。韩峰一家都不在,嬴惑直接回房,躺回床上的时候,牵动了反噬造成的内伤,不由得轻哼了一声。
姬宇赶紧上前:“怎么了?要不还是将商泽叫来......”
“不必麻烦,我心里有数。”嬴惑微微笑了笑,往里挪了挪,道,“你是不是守了我们一整天?你也来休息休息吧。”
姬宇抿唇看着嬴惑,嬴惑也笑着看着他。
最后姬宇还是败下阵来,脱衣上 床一起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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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商泽就通过知无珠了解过血池秘术到底怎么破,还没琢磨出个头绪,嬴惑就又给他找来了血扇药草,说这玩意能抵御血雾。
无法,他只能将血扇药草拿回去慢慢研究。
他研究着血扇,又想起什么,派人给姬宇嬴惑传了信儿,说南方山匪肆虐,再不整治只怕要出大乱子。
姬宇一想也是,北方难民南迁,又是开荒地又是种新粮,许多山匪只怕就等着收粮的时候下山呢。
“收粮还有两月,你......”姬宇合计着说。
嬴惑捏着茶杯,淡淡道:“我带兵去清剿,你不用担心。”
姬宇垂眸轻笑着叹气:“辛苦你了。”
嬴惑喝了口茶,道:“总说这些,辛苦还不是得去做?”
姬宇也无奈摇头:“嗐。”
嬴惑又说:“我一人带兵,肯定不够。顾矜伐、封长乐,都是可用之才。”
姬宇思索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两人是谁、最近在做什么,又想起另一人:“说起来,原雁门郡守金鑫,很会练兵啊。”
嬴惑动作一顿,道:“是顾矜伐让他去练兵的?”
姬宇:“是。”
嬴惑微微笑道:“知人善任,好事。”
他们此时也只是闲聊,没拿地图出来细细地安排怎么剿匪。正说着话,枫娘回来了。
二人转头去看她:“枫娘今日回来得晚了。”
“哎呀,可不是!”枫娘急匆匆地往灶房走,“这几日忙着养蚕,日日回来得晚了,饭都来不及做!二位饿了吧?稍等着,我这就做饭!”
流民安顿好后,各家就做各家的饭了,住在一栋楼的百姓或许会一起吃大锅饭,但之前所有人一起吃的大灶房是没有了。
嬴惑看枫娘急匆匆地走,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起身:“不忙,正好今日我闲着,你劳累一日也应当是累了,一会儿还得去接阿峦,还是我来做饭吧。”
枫娘一愣,震惊地扭头看嬴惑:“嬴将军还会做饭啊?”
嬴惑莞尔,挽起袖子直接往灶房走。
姬宇也是愣住,他之前似乎知道嬴惑会做饭,但是从来没见识过。看嬴惑起身,他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嬴惑走到简陋的灶房里,有些感慨似的说:“许久不动手,也不知道生疏了没有。”
枫娘看他真要做饭,赶紧上前:“这这这......这不好劳动您动手的呀!”
嬴惑还没说话,姬宇便说:“一顿饭而已,不妨事。”嬴惑觑他一眼,姬宇便凑到他身边轻声说:“我还没尝过你的手艺呢。”
嬴惑抿唇微笑,伸手舀了米去洗。他对枫娘说:“枫娘去歇着吧!今日尝尝我的手艺。”
枫娘无奈,在被姬宇堵得严严实实的灶房门口来回踱了几圈,也只好回去歇着了。
姬宇站在灶房门口,嬴惑看了他一眼,道:“既然站着没事,那不如来给我打下手。”
姬宇欣然上前:“好啊,我做什么?”
嬴惑清点了一下家里的食材,有些苦恼:“做什么菜呢......”
家里只有一些野菜,几两腊肉,还有一点干香菇。这些东西摆在一起,嬴惑道:“干脆做一锅焖饭得了。”
姬宇微微挑眉。
“平头百姓的吃食,陛下没尝过吧?”嬴惑笑着,手脚麻利地淘米、洗菜,说着要姬宇打下手,最后姬宇还是插不上手。
嬴惑一边忙活,一边喃喃地说:“东西不够,凑合吃吃吧。”
他热锅下油,再下泡好的香菇和腊肉,炒出香味后下煮得半熟的米,野菜碎和盐,拌好后焖熟即可。
饭焖上就不用怎么管了,嬴惑坐在灶台后看着火。姬宇站在一边,想起他们第一次去半指仙那里的那一次。
那次嬴惑第二天起来就发了烧,饭都是姬宇做的。回想起来,姬宇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得有多差。
但是一回想,姬宇就想到那顿饭的前一晚,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他想着想着,不自觉地摸上自己嘴唇。
嬴惑看姬宇安分许久,有些诧异,抬头看到姬宇一脸浪情地抹嘴唇,不由得更诧异:“你想什么呢?”
姬宇猛然回神,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偏过头去不敢看他:“咳,没什么。”
嬴惑挑眉,显然不信。但是也不好追问,带着笑意转过头继续看火。
饭焖了两刻钟就差不多了,嬴惑掀开锅盖看了一眼,拿筷子戳了戳,确认熟透,便对嬴惑说:“去叫枫娘来吃饭。她或许去接阿峦了?”
姬宇:“我去找她。”
他这么说着,但是还直勾勾地看着嬴惑,一步不动。
嬴惑:?
姬宇上前几步,低声说:“我还没吃过你做的饭呢。”
嬴惑先是迷茫了一瞬,半晌仿佛明白了什么,带着一点宠溺、一点无奈,拿筷子弄了一口饭,一只手拿筷子一只手小心地接在饭团下面,对姬宇说:“啊。”
姬宇眼中透露出些许惊讶,最后惊讶被欣喜全然覆盖,欣欣然探头吃掉了这一口饭。
他吃完转身就去找枫娘了,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点愉悦。
嬴惑看着他走远忍俊不禁:“真是没长大......”
姬宇说的是叫枫娘回来吃饭,最后跟回来的有一大群人,人多得姬宇脸都黑了。
嬴惑也看愣了,虞兮率先跑上来开口:“我半路上遇到太子哥哥,说有饭吃,就跟上来啦!我好久没吃嬴哥哥煮的饭了!”
嬴惑无奈,其他人,例如商泽,顾矜伐,封长乐,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来的。人都来了也不好拒绝,他只是无奈地说:“来这么多人,饭不够吃啊。”
商泽提了两壶酒:“光吃饭多没意思,来喝点嘛!”
顾矜伐和封长乐则是提了猎到的野兔,说:“那就加餐。”
嬴惑:“......行吧。”
来了这么多人,嬴惑的小院差点坐不下。饭焖在锅里,怕凉了,便先吃饭,嬴惑继续去处理顾矜伐和封长乐猎到的兔子。
封长乐对嬴惑说:“何必麻烦!架个火烤了便是。”
架个火烤也得剥皮放血,这就不用嬴惑自己动手了——姬宇感念他劳累,自己抢过兔子去处理。
嬴惑有些愣,看着他处理兔子的动作都有一丝残暴。
......算了,不管了。
最后兔子烤上,众人围坐一桌,一起吃焖饭。嬴惑的手艺确实不错,用最简陋的材料做出了最好吃的饭:米饭软糯香甜,浸满了腊肉和香菇的香味;所有食材原本的美味都被激发出来,还和谐地融合在一起,融合成更美好的味道。
饭量不多,还得这么多人一起吃,姬宇只能吃一碗饭,最后再捏着一点锅巴闷闷不乐地啃。
嬴惑坐在他身边,看他闷闷不乐,隐秘地笑了笑,悄悄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姬宇察觉到了,但是他装没察觉到,继续委屈巴巴啃锅巴。
嬴惑看他没反应也不拍了,转头去和商泽他们说话。
姬宇更闷闷不乐了。
商泽给每个人——除了韩峦——都倒上了酒,一边倒还一边絮叨:“这是我自己酿的酒,可香了,我都没跟别人分享过。”
虞兮拿起酒杯闻了闻,笑道:“那商大人拿来给我们喝,我们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她这么说,商泽反而不好意思了:“诸位喝得开心就好。”
韩峰和封长乐都是喜欢酒的,直接仰头干了。封长乐喝过咂咂嘴,道:“确实不错!商大人,你这是用什么酿的?”他问起,商泽便大方地说了配方:“用的陈米,收集一点凌晨的露水,再......”
韩峰喝酒,韩峦扒着桌沿眼巴巴地看。韩峰注意到,有意让儿子尝一点,但自己杯子里已经没有了。枫娘便把自己的杯子递过去,韩峰对妻子笑笑,拿筷子沾了一点酒液,让韩峦舔着尝个味道。
韩峦舔过就皱起小脸,显然不理解大人怎么喜欢喝这种东西。
韩峰哈哈大笑起来。
枫娘也笑,虞兮在一边看着也开心。两位女眷喝酒就斯文多了,一点一点地抿,充分品出了辛辣的苦味背后的醇香。
嬴惑捏着酒杯,刚想喝,忽然被姬宇攥住手腕。嬴惑疑惑地转头看他,姬宇脸色不虞,显然是不想让他喝酒。
嬴惑疑惑极了,心道:他的占有欲总不能夸张到酒都不让我喝别人的吧?
姬宇看嬴惑脸色有异,知道他是误会自己了,刚想提醒他他酒量不好不能喝,姬宇又忽然改了主意。
他眉头一松,撒了手:“你喝吧。”
嬴惑:??
他看着姬宇,试探性地抿了一口酒。姬宇老神在在的,不再加以反对。
嬴惑一头雾水。不过商泽的酒确实醇香,一口过后,嬴惑将整杯都喝下去了。
桌上人的酒杯大半空了,商泽又给众人倒上。一边的兔肉也烤好了,封长乐起身去拿来,给大家分肉吃。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快活。
正在大家喝得愉快的时候,嬴惑忽然身形一晃,仰头倒下去了。姬宇像是早有预料,及时将他接住。
众人看嬴惑倒下都是一惊,半晌韩峰才迟钝地一拍脑袋说:“对了!嬴将军他酒量不好来着!”
商泽:“哎呀不早说,我这酒可烈......”
姬宇将彻底醉倒的嬴惑扶起,却说:“没事,你们继续吃。吃得开心。”
他说完扶着嬴惑就进了屋,徒留一桌子人大眼瞪小眼。
倒是虞兮很快反应了过来,招呼大家继续吃肉喝酒。
姬宇扶着嬴惑进屋,关上门,还能听到外面众人谈天的声音。他抬手设下一个隔音阵法,那些声音就都听不到了。
姬宇将嬴惑放到床上,坐在他身边,俯身抚摸他的脸颊。他的大拇指重重碾过嬴惑的嘴唇,似乎有些惊扰了他,嬴惑微微皱眉,偏过了头。
姬宇又伸手到嬴惑后颈,把他的头掰过来。他的手带着点力道按揉嬴惑后颈,将嬴惑唤醒。
嬴惑迷蒙睁眼:“嗯......?”
姬宇俯身,眼中有些奇异的光:“我是谁?”
嬴惑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才笑了,应道:“姬宇。”
姬宇非常满意,低头吻上他的嘴唇。
嬴惑做的饭他没法一个人独享,但是嬴惑他可以一个人独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