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戟》木吻青

104、开灵

　　次日清晨，姬宇睁眼时嬴惑已经不在身边了。

　　他坐起身，发了半晌的呆，才翻身下床。

　　他一推开门，枫娘正巧端着食材经过。枫娘愣了一下，还有点不习惯和皇帝打交道，尽量笑得自然地跟姬宇打招呼：“皇、皇上，早啊。”

　　姬宇微微颔首。枫娘松了口气，正要走，姬宇又叫住她：“枫娘，嬴惑在哪里？”

　　枫娘反应了一下才笑道：“啊，嬴将军啊？他起得恁早，正在院子里练功呢。”

　　姬宇点点头，踱去了院子里。

　　这院子并不大，差不多刚刚好够嬴惑练功。他拿着极少示人的虎尾长戟，辗转腾挪之间刀光剑影如有实质，站在一边也能感受到长戟舞起时的呼呼风声。

　　姬宇也不打扰，静静的看着。

　　不过片刻后嬴惑就看到了他，停下来，微微笑着偏头示意：“来吗？”

　　姬宇微微一怔，欣然上前。

　　姬宇抬手召出自己的龙牙剑，握在手上，一步踏出，提剑向嬴惑袭去。

　　姬宇来势汹汹，嬴惑侧身躲过；姬宇并不收势，握剑的发力点轻微变动，长剑就从又横扫划向嬴惑。嬴惑再次仰头闪过，虎尾长戟也在他手中翩然一转，十字戟的戈刃卡住剑身，轻轻一别，姬宇就不得不松手或者顺着嬴惑的力道将手别到一边。

　　与此同时，嬴惑另一只手一掌向姬宇胸前劈去；姬宇以退为进，顺势握住嬴惑的手腕，执剑的手也松了手，长剑往地上掉去，姬宇一脚又将剑踢上来，本被嬴惑别住的手挣脱束缚，抬手再次抓住空中的长剑，一剑刺向嬴惑颈侧！

　　此时再躲不过，嬴惑干脆一脚抬起踢向姬宇下腹，手中长戟一竖格挡颈侧的剑刃；姬宇一惊，赶紧收势闪身躲过。

　　一脚落空，嬴惑顺势躬身，手中长戟呼呼转起，自背后舞起花枪，逼迫姬宇俯身躲过这一招。

　　姬宇躬身，又一步侧出，再一脚猛踏跃起，一手执剑，飞身直直向嬴惑刺去！

　　剑与戟铮然相撞，发出一声刺耳的锐鸣。

　　饭菜香气从膳房飘出，时候不早了。嬴惑有心停下，长戟微转将姬宇的龙牙剑别住，再使了个巧劲儿让姬宇的长剑脱手，手中长戟往前递，却避开了姬宇，反而用戈刃勾住姬宇的腰身轻轻一拉，姬宇就被拉到自己面前。嬴惑倾身上前轻轻一吻，吻罢收戟不等姬宇反应过来转身就走，端的是一派云淡风轻。

　　姬宇愣了半晌，等他回过神来嬴惑都走到廊下了。他连忙几步追上，抓住嬴惑的手，将人按在墙上，凑上去还要亲，嬴惑笑着仰头躲开，含笑道：“我这一身汗……”

　　姬宇不管，姬宇把他抵到墙上，亲了个淋漓畅快。

　　·

　　二人并不必吃早饭，只等着枫娘与小韩峦吃好了饭，便一起去学堂等开学。

　　此时时候尚早，学堂前还没几个人。学堂要么是新修的，要么是买的居民的空宅，枫娘与韩峦要上的是某处居民的空宅改的学堂。

　　学堂前摆了一张案桌，桌上不知放了什么神秘的摆件，摆件上还盖着厚厚的红布。但即使是这样也难以掩盖摆件的光华，在外面依然能看到摆件散发的些许微光。

　　枫娘没见过这样的稀罕物，惊讶道：“那是夜明珠吗？”

　　姬宇微微笑道：“这不是夜明珠，是用来开灵根的法器，叫镇元珠，用以刺激未修行之人的灵脉与灵根。”

　　姬宇顿了顿，又说：“不过也不一定绝对要用镇元珠，让修为较高之人帮忙刺激灵脉与灵根也可以。”

　　韩峰听着姬宇解释，又想起自己开灵根的经历，愣愣地问：“但是我当时没用过这个珠子，也没让修为高的人帮我开啊......”

　　“我记得你当时是守阵法阵眼后开的灵根。”嬴惑回答道，“可能是阵法中的灵力刺激了你的灵根。”

　　韩峰了然地点点头。

　　枫娘也听韩峰说起过他开灵根的事，不免对此有了些期待。

　　就连韩峦也眼睛亮亮的盯着镇元珠，显然非常期待开灵根。

　　除了看守镇元珠的商泽尹弘等人之外，还有另一些官员守在另一边，拿着名册等着来的学员们登记。

　　姬宇对枫娘道：“你们去登记吧，随后排队，等人来得差不多了便可以开始开灵了。”

　　枫娘连连点头：“好！”

　　姬宇与嬴惑对视一眼，一同走到了商泽尹弘身边。

　　几人互相颔首示意，站在一起等待学员们到来。

　　他们原以为得等到午时才能开始开灵，结果自他们到达，不过一个多时辰后人就来齐了。形形色色的百姓排着长队，等待开灵。

　　开灵一事由尹弘主导，等登记的官员点了头，他便掀开了镇元珠上的红布，说：“开灵开始，请第一位学员上前。”

　　镇元珠比寻常夜明珠还大，不如夜明珠亮，外层似乎是透明的，能看到其中流转的五彩光华，美丽非常。

　　惊叹之声四起，尹弘再次开口：“请第一位学员上前。”

　　最前面的是一位穿着短打的铁匠，他嘿嘿笑着上前，道：“有劳大人了。”

　　尹弘微微点头，道：“将手放到镇元珠上便好。”

　　铁匠依言照办。

　　尹弘也将手靠近镇元珠，小股灵力注入，镇元珠逐渐亮起更盛的光。

　　镇元珠一亮，铁匠除了惊讶，也感受到了自己身体里的变化，不由得睁大了眼。尹弘道：“开灵会导致全身发热，严重的可能发烧，不过顺利开灵后诸多不适便能逐渐消退。”

　　铁匠也确实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最后简直支撑不住，尹弘赶紧提醒：“坚持住。”

　　于是铁匠咬牙坚持，最后好像感觉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打通了，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浑身一颤，直接腿软得跪倒在地。

　　背后有人笑他，道：“老朱，怎么还跪了啊！”

　　铁匠老朱咬着牙爬起来，狠狠啐了身后人一口。不过尹弘倒是笑了，说：“恭喜，开灵成功了。”

　　老朱一愣，大喜过望，抚掌大笑道：“好啊！太好了！”

　　他又回头去啐笑话自己的人：“爷灵根开成了！谁还笑爷，看自己灵根开不开得成吧！”

　　尹弘抿唇笑而不语，道：“你去那边登记去吧，晚上便能开始授课。”

　　老朱应下，去另一边登记。

　　能开灵根的人是少数，来了个开门红，众人都很开心。

　　后面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开灵成功，人数只占十之一二，并未出乎姬宇等人预料。

　　约莫一个时辰后开灵便完成了，最后一个是尹弘的妻子钟彩儿。钟彩儿看了一眼尹弘，尹弘笑都笑得更温柔了，道：“别怕，将手放上来。”

　　钟彩儿还牵着尹执明，点点头，将手放上镇元珠。

　　尹弘并未直接开始开灵，说：“将执明松开吧，他年岁尚小，被牵连了恐有变数。”

　　钟彩儿赶忙松开尹执明，韩峰便走上来将尹执明抱起，牵着韩峦，笑道：“小执明，来和阿峦哥哥玩好不好哇？”

　　韩峦也很好奇地看向尹执明，尹执明看了看韩峦，又看了看自己的父母，点了点头。

　　钟彩儿这才放心去开灵。

　　镇元珠在尹弘的催动下再次发光，但钟彩儿却没什么反应，显然她并没有修行的天赋。

　　她颇为失望地低头。

　　尹弘低声安慰：“没事，能修行的人本就稀少。”

　　钟彩儿无奈地点了点头。

　　开灵结束，尹弘向众人道：“开灵成功的随我来，未成功的且随胡大人去自己的课室，今日便开始上课了。”

　　众人应下，各自随着老师去往课室。

　　开灵结束，姬宇嬴惑等人也松了口气。负责记录的官员将登记名册给姬宇奉上。姬宇看着开灵成功的那一栏人名，笑道：“日后这些可是栋梁。”

　　“更多也是给我用，你的栋梁在那边。”嬴惑笑着，指向开灵失败的那一栏。

　　姬宇笑笑，将名册还给记录官。

　　·

　　学堂开学第一日，夜明珠将屋子照得宛如白昼。第一节课是在最大的课室里上的，所有人混在一起，一起上开学的第一课。

　　这节课也不管众人是不是读过书、是不是听得懂，先将开课宗旨给求学众人讲明白。

　　这节课是由刘葭讲的。

　　他可能不擅从政，但他实在适合讲经。

　　“世有常道，夫仁、义、礼、知、信，五常之道也。”

　　“孟子言人性本善，世人皆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此为通俗之常道。”

　　“心怀恻隐，便扶孤弱；心知羞恶，便行善事；心存恭敬，便待人有礼，不起争端；明辨是非，为讲理通德，不容奸佞。”

　　“夫五常之道，非由外铄，固有之耳。......”

　　姬宇一堆人施了个隐身咒，躲在窗外看。

　　商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这刘葭，还挺会讲。”

　　姬宇抱胸不语，面上带着些笑意。一旁的杨墨羽期期艾艾，犹豫半晌，道：“让男女老幼同室读书，是否有些不妥......”

　　“哪有不妥。”姬宇先是下意识回了一句，随后反应过来，笑道，“现下条件艰苦，凑合一下吧。”

　　杨墨羽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此时刘葭又讲到了另一些内容：“......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

　　“故曰天下一家，百家一姓——”

　　刘葭不知为何情绪也逐渐激动起来，道：“故鬼蛮所杀皆为你我亲族，故鬼蛮所占皆为你我故土，你我之奋起并非为己，盖为大周之复兴，为吾家之归属！”

　　这话不仅让屋里上课的人听得热血沸腾老泪纵横，还让外面的人听得惊诧不已。嬴惑觑姬宇一眼，小声问：“这是你让他说的？”

　　姬宇微笑道：“怎么能说是朕让他说的......鬼蛮南侵本就是不义之战，众人皆心怀不忿，稍稍鼓动，有何不可？”

　　众臣也觉得刘葭所说并无错处，都啧啧称赞。

　　姬宇又说：“何况朕以功封赏的变法条例都张贴出去了，不得再激励一下？”

　　嬴惑也笑：“有理。”

　　看到现在也是差不多了，姬宇等人准备离开。魏容止却并无去意，还留在窗外。

　　姬宇微微转头看他，魏容止主动解释：“内人身体不便，臣便想着在此等候，等下课了接她一同回家。”说完他又补充：“陛下，还有各位大人，且先回吧。”

　　姬宇通情达理地点了点头，又问：“那要不要朕将隐身咒留在此处？”

　　魏容止笑笑：“多谢陛下，但不必了，臣隐于门后便好。”

　　姬宇也不再多说，点点头，带着一堆大臣又走了。

　　魏容止脱出隐身咒的庇护范围，果然再看不到姬宇那一群人了。

　　他不禁感叹：“真是神奇......”

　　·

　　约莫一月后，在一众修行者的帮助下，流民居住的房屋终于建成，类似于客家土楼，许多户人家住在一栋楼里。

　　这边垦荒种地也都走上了正轨，还有另一件事需要解决，是粮食。

　　流民南下的时候所携不多，不说粮食，连财物都没带多少。姬宇等人查验了南方各郡的粮食储量，之前江南江北屡遭旱涝之灾，储粮耗费殆尽，如今已经不够南下的流民们吃了。

　　“梯田才垦出来，不好直接种粮食。”魏容止皱眉说。

　　姬宇手上正拿着各地粮仓储备汇报看，闻言皱了眉，将卷宗放下，叹了口气。

　　魏容止又说：“南方温暖，一年能种两到三茬粮食，此时第一批已经种下了。”

　　姬宇：“但是种下了，一时也长不成，不是么？”

　　魏容止张了张嘴，最后也是哑口无言：“......也是。”

　　“先去周边诸国，看能不能采买些粮食回来。”姬宇捏了捏山根，“还不够，朕想想能不能用灵力催熟......”

　　魏容止领命，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姬宇。以灵力催熟粮食是之前没想过的，或许还真可行。

　　魏容止正要走，姬宇又说：“去找嬴惑借一些人马，外出采购粮食时全程护送。”

　　魏容止了然：“是。”

　　既然要催熟作物，自然要找拥有驭木之术的人。拥有驭木之术的人也不多，姬宇左思右想，只想到一个霍秋然。

　　于是他们就去找霍秋然，只是霍秋然在听闻来意时就惊讶地挑眉，道：“你们不知道么？”

　　姬宇不明所以：“知道什么？”

　　霍秋然笑笑，伸手摸来一个果子，拿在手上。她心念一动，汩汩灵力不断涌出，手上的果子却急速萎缩下去，而从果子上又张牙舞爪地长出许多荆棘藤蔓。

　　姬宇大惊，霍秋然将被吞噬寄生得面目全非的果子放回桌上，道：“臣女修行的功法特殊，或许没法帮忙催熟作物了。”

　　姬宇点点头，也没说什么，甚至不觉得她修行这个有什么不妥。

　　正好霍秋然住的是流民们聚居的大宅，姬宇也有意探知此地居住情况，便问霍秋然：“在此处感觉住得怎么样？”

　　“当然好。”霍秋然笑道，“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姬宇闻言愣了一下，半晌反应过来，大笑起来。

　　亭台楼阁，是说这大宅建得高；雕梁画栋......可能是说几个稚子在四处留下的涂鸦画作吧。

　　姬宇：“住得还算舒心便好，朕就怕......”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后响起敲门声。不等他应，就见虞兮推开了门：“讲好了嘛？”

　　姬宇笑笑：“讲好了，这么急呀？”

　　虞兮做了个鬼脸，叫霍秋然：“秋然，陈伯叫你去后院补瓦呢。”

　　霍秋然应下，对姬宇点了点头，转头出去干活了。

　　虞兮没来得及走，姬宇含笑看着她：“在霍秋然这里住得愉快，嗯？”

　　虞兮嘿嘿一笑：“那确实愉快。”

　　嬴惑那里没有多余的房间给虞兮住了，虞兮便跑过来跟霍秋然一起住。

　　虞兮又凑上来问：“有什么事我能做的吗？”

　　姬宇想了想，说：“你去问姬和，或者商泽——我和嬴惑，再带几个人，准备南下去各产粮地帮着催熟作物了。”

　　“哦——”虞兮颔首，“意思是用不上我？”

　　姬宇无奈地笑，却又说：“你也好好待在这里别乱跑，虽有护国大阵阻挡，却也不能保证鬼蛮百分百不会打来，你小心一些，我会差顾矜伐保护好你的。”

　　虞兮笑笑：“好的太子哥哥~”

　　姬宇笑骂一声小滑头，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