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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离合 ...

  •   北疆难得停了风沙,大周军营外的荒漠从炼狱恢复成了辽旷美景。

      巡逻士兵们窃窃私语,计划着一会儿换班,去远处逛逛。

      不等他们合计清楚,忽闻“嘭!”的一声巨响,将他们吓了一跳。

      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半空忽然像水面一样向四周散开,形成了一个半人高的黑洞,一个浑身浴血的人从中跌落出来。

      那人落地还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终究是伤势太重,彻底倒在地上。

      巡逻士兵对视一眼,一人上前查看情况,一人回营将此事汇报给主管的将领。

      上前查看的士兵拿剑柄将那人小心翼翼地翻过来,只见这人满脸是血,模糊了面孔。在他身上摸索一阵,也没翻到什么证明身份的文牒,只有一个惨白沾血的面具,还有一枚莹润通透的虎纹玉佩。

      士兵拿着玉佩好好看了看,觉察此物定然值钱,拿袖口抹了抹玉佩上的血迹,嘿嘿一笑,转手就想将此物据为己有。

      “干什么呢!”

      士兵被身后传来的断喝吓了一跳,玉佩也没来得及收,连忙起身站好。

      看清来者,士兵心里惊了一惊,忙问好道:“见过霍将军!”

      霍炳秋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也没认出是谁。他将目光转向士兵,问:“你手上拿的什么?”

      士兵一愣,试图蒙混过关:“将军,没有......”

      霍炳秋不耐道:“拿出来!”

      士兵被震慑住,依依不舍地将玉佩双手呈给霍炳秋。

      霍炳秋拿过一看,心里咯噔一声。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士兵,看他蔫巴着并未察觉什么,便赶紧俯身去查看地上的人的情况。

      突然出现的人受伤极重,身下似乎还有些许冰痕,将他粘连在地上,霍炳秋稍一搬动都在流血。霍炳秋轻嘶一声,不敢再有大动作,伸手小心地擦去此人脸上的血迹。

      看清此人面孔,霍炳秋瞳孔一缩,心剧烈地跳了起来。但他面上装作无事,对站在一旁的士兵说:“此事不必声张,去叫军医来。”末了他又补充一句:“要快。”

      士兵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叫来了军医,还抬了担架。

      几人一起将受伤之人抬回了军营。

      ......

      “‘白无常’,纳命来!!”

      “嬴哥哥!”

      嬴惑猛地睁开眼,无意识地挣扎着要起身,却浑身剧痛难以发力,耳边尽是尖锐的耳鸣,听不清东西,头也疼痛难忍。

      他挣扎起身不成,眨了眨干涩酸痛的眼,良久才能清晰视物。他艰难地扭头,彻底看清了自己身在何处。

      自己在一处毡帐内,看陈设纹样,是大周的毡帐。

      他刚松了口气,想到什么,又提起了心,不由得轻呼出声:“兮儿......”

      “哎,别动。”一旁有人出声,手轻轻地按到了自己肩膀上。

      是谁......嬴惑勉强抬头去看,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却一时叫不出名字。

      “不认得我了?唉,也正常。”那人看他不再试图起身,便走到一边坐下,说,“我是霍炳秋,原虞震将军麾下将领,初参军时去嬴将军营中操练过,见过你一面。”

      听到熟悉的名字,嬴惑浑身一震,转头瞪视霍炳秋。霍炳秋道:“不必紧张,我......唉,我不会将你的行踪透露出去的。”

      他说着想起什么,将虎纹玉佩拿出来,放在嬴惑枕边,道:“这是你的......方才差点让一个小兵偷拿了去。”

      看到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虎纹佩物归原主,嬴惑几乎彻底相信了这位霍炳秋不会害自己。他喉结滚了滚,沙哑道:“多谢将军。”

      霍炳秋摆摆手,道:“不必多言,你伤势太重,还是先将伤治好。”他顿了顿,说:“我也有好多事想问你。”

      嬴惑微微点头,疲累地闭上了眼。

      嬴惑这一睡睡了一天一夜,再醒来时只有军医在一边,看他醒了,军医先上前安抚,随后去找霍炳秋。霍炳秋不一会儿就来了,一进帐就设下一道隔音阵法。

      他将嬴惑扶起坐好,又喂了杯水,问道:“你现在有何不适么?”

      嬴惑轻轻摇头,垂眸道:“多谢将军搭救。”

      “不必多言。”霍炳秋看他状态好了些,便坐到一边,俨然是准备长谈的架势。

      嬴惑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坐好等着霍炳秋发问。

      霍炳秋道:“六年前嬴家遭难,虞将军也受了牵连,我等无力保全,请嬴公子莫要怪罪。”

      嬴惑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告罪,愣了一愣,轻轻摇了摇头:“将军不必自责,当时形势......你们这些旧部没被牵连已是万幸。”

      霍炳秋长叹道:“不能保全将军便罢,连他们的遗孤我们都未尝保住。嬴公子,你可否告知于我,你与虞兮这六年都去了哪儿,怎么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嬴惑抬眸看了霍炳秋一眼,霍炳秋忙道:“我等皆知魏后十恶不赦,是万不会泄露你们的行踪的!”

      嬴惑微微抿唇,似乎是笑了。他说:“我与兮儿,经我的通天井逃去了南方,在南方得高人搭救收留,躲了四年,听闻鬼蛮南侵,我与兮儿才离开高人庇佑,北上抗蛮。”

      霍炳秋听着,细细思索,忽然灵光一闪:“这两年时常听闻北疆有两位白衣人帮助大周军民抗击鬼蛮,就是你们俩?!”

      嬴惑微微颔首,道:“是。”

      霍炳秋惊喜非常,怔愣半晌,竟品出一点自家儿女长本事了的与有荣焉感。他摇头笑了两声,又问:“那你怎么会伤重至此?还有......虞兮可是一直与你一起,现在在哪里?”

      说到这个,嬴惑的脸色沉了下来。“原本兮儿确实一直与我在一起,但......”他抿了抿唇,似乎是又想起了当时的惨状,“鬼蛮大将胡勒图追杀我二人,我等不敌,狼狈逃窜。我的通天井出了岔子,兮儿......不知落到了哪里。”

      他说完,也是自责非常,双手死死攥紧了床单。

      霍炳秋原本也是着急恼怒,看嬴惑自责也不好再说什么。他起身如困兽般团团转了两圈,嬴惑便说:“我还能联系上兮儿,只要......”

      他一边说一边在身上摸索,首先摸到了原先霍炳秋还给他的虎纹佩。他目光沉沉地看了眼虎纹佩,将其放入自己的芥子世界。将虎纹佩收好后他拿出另一枚玉佩,其上也是虎纹,但与原先那枚大不相同;细细闻来似乎还有异香。

      他解释说:“这是我以我自身能力炼制的法器闻香玉,兮儿身上也有一枚,只要......”他顿了顿,说:“只要闻香玉还在兮儿身边,我就能找到她。”

      “那就好那就好......”霍炳秋松了口气,又想起什么,问,“对了,给你医伤时见你伤口处时不时溢出冰碴,似乎还在帮你治伤,你可知是怎么回事?”

      “冰?”嬴惑心里咯噔一声,细细感受了一□□内灵力的流动。

      灵力流动确实不一样了,似乎有一股新的力量融入了嬴惑身体里。嬴惑心道不好,神识沉入识海,看到一片虚无、广阔无垠的识海中漂浮着许多冰花,一个小狐狸状的灵根在其中沉沉浮浮。

      嬴惑心中大骇,认出这是虞兮的灵根。

      兮儿的灵根怎么会在我这里?

      虞兮还活着吗?

      不,她肯定是活着的,进通天井时她都还生龙活虎,怎么看都不像失去灵根的样子。

      嬴惑细细感受了一下灵根,确认这灵根只是在他这里留存,并不能被他控制,他还可以通过灵根感受到其主人还活着。

      霍炳秋见他神情几度变换,皱眉问道:“怎么?”

      嬴惑赶忙摇头,不愿多说。霍炳秋看他为难也不再逼问,道:“伤好之前你且先在我这里待着,我也派人去找找虞兮的下落。”

      嬴惑微微颔首:“多谢将军。”

      霍炳秋摆手道:“不必多礼,我也脸皮厚,自认个长辈。之后的事不必担心,我自会帮你们打点妥当。”

      嬴惑眸光微动,颔首致谢,抿唇不语。

      嬴惑不知道的是,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城外忽然出现一个黑洞,有一名女子从中跌了出来。

      这女子浑身浴血,神情迷蒙,不一会儿便晕了过去。此般情形将皇城守卫们惊了一惊,马上便有人奔去宫里通报太后。

      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个守卫也悄悄溜走,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避人耳目,径直来到了——皇帝寝宫。

      皇帝寝宫附近颇为冷清,他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接进殿来到了寝宫下的地宫。

      地宫中未曾点灯,伸手不见五指。他却好像并不用视物,直接走到某扇门前,敲响了房门。

      门内应声:“进。”

      守卫推门而入,直接跪地道:“宫外自一黑洞中落下一名女子,受伤严重,身上有很重的灵力波动。”

      屋内人身着黑金龙袍,面容俊朗深邃,眉目间略带稚气。屋内只点了一盏弱弱的油灯,昏暗的灯光映照得他面色阴骛,又冲淡了那一丝稚气。

      这正是当朝皇帝姬宇。

      他此时正执笔画着什么,闻言眉头一皱,停了笔:“黑洞?”

      他又问:“可知是何人?”

      守卫身形一动不动:“不知。”

      姬宇思量片刻,搁下了笔:“朕去看看。”

      守卫颔首应下,带着姬宇往宫外走去。

      等姬宇到地方的时候人已经被抬走了,只剩下一个管事宦官正指挥者手下人清理残余的血迹。

      姬宇皱眉上前:“这里出了什么事?怎会有这么多血迹?”

      管事宦官回头一看,笑脸相迎道:“陛下。”

      姬宇认出此人是魏后的人,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问:“这里是出了什么事?”

      管事宦官道:“平白出现个女人,不是什么大事,陛下尽可放心,还请回宫去吧。”

      “平白出现个女人?”姬宇不理他让自己回去的话,心中有些异样,总觉得这里出现的女人并不简单,“真是有趣......正好朕闲来无事,不妨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那女人在哪儿?”

      他这么一说,管事宦官有点急了。他急急地说:“星点小事,何须劳动陛下?况且那人已经扔去了地牢,腌臜地方,陛下怎么去得......”

      “朕还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是朕去不得的!”姬宇长眉一皱,拿出皇帝的气派来,“朕偏要去了,你能奈我何?!”

      他说着就带着自己的随身宦官德备才往地牢去,那个魏后的管事宦官急得转了两圈,连忙低声叫人去通知魏后。

      姬宇不理他们的小动作,很快到达地牢。

      姬宇能够感受到空气中残余的灵力波动,直接找到了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所在的牢房。

      姬宇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牢房里满身是伤的女人似乎被外面的动静惊动,逐渐转醒,艰难地转身,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人。

      她愣了一愣,低声惊呼:“太子哥哥?”

      姬宇浑身一震,立马回神,一把拽过一旁的狱卒:“开门!快开门!”

      狱卒本是听魏后调遣的,但也被姬宇的一声断喝吓得魂飞魄散,忙不迭上前颤颤巍巍地将牢门打开了。

      牢门一开姬宇就把人掀到了一边,几步冲到虞兮身前,急急地将虞兮揽过,似乎想说什么。虞兮也崩溃似的大哭起来,哽咽地唤道:“太子哥哥......”

      姬宇这才意识到自己忙中出错,暗骂一声,转头准备让德备才叫人将虞兮带出去,就见某位锦衣华服的大人物从一边走了过来。

      见到来人,姬宇脸一下就沉了下来,手不由得抓紧了一点。虞兮一身的伤,被他一抓闷哼出声,他才反应过来,将虞兮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牢房里一时没人开口,气氛逐渐凝滞。半晌,姬宇冷笑一声,问道:“是什么大事,让太后娘娘舍得屈尊来此?”

      魏后拿着手绢掩着口鼻,漫不经心道:“听闻有叛党余孽出现,孤便亲自来看一看。”

      姬宇冷声道:“何来叛党余孽?”

      与此同时,姬宇传音入室给叫自己来的守卫说:“传讯京畿安如山大将军,说虞兮在此,他救是不救!”

      守卫无声颔首,退到角落的黑暗中,就此消失不见。

      魏后:“皇帝不会还想包庇罪臣之女吧?”

      姬宇眉头紧锁,正想说什么,怀里的虞兮忽然挣开姬宇的手臂,一脸惊喜地看向魏后:“贵妃娘娘?”

      此言一出,姬宇和魏后都愣住了。

      魏后皱眉不耐道:“这是伤势过重,脑子撞傻了么?”

      姬宇眉头再紧一分,刚想驳回去,虞兮就又无辜道:“贵妃娘娘为何要说我傻了?兮儿哪里做错了么?”

      她说着挣扎着要起身,却因伤重起不来,随后状似才发现自己一身伤似的惊呼起来:“我怎么......受了这么多伤?好疼......太子哥哥......我怎么还......?”

      她说着看向自己的手,还握了握拳,似乎是确认这确实是自己的身体。

      “怎么回事......”她恍惚抬头,“太子哥哥,我怎么好像长大了?”

      姬宇惊诧地看着她,只听得她惊恐道:“太子哥哥,你好像也长大了!”

      虞兮愣愣地,转头看向魏后。她正想说什么,姬宇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

      魏后先是惊讶不已,随后又脸色铁青:“这是怎么回事?!”

      姬宇呼出一口气,放柔了声音问:“兮儿,你今年几岁?”

      虞兮笑得天真:“太子哥哥也以为我傻了么?我今年十一岁啊!”

      姬宇犹如被当头棒喝,怔愣当场。

      十一岁,那就是承安十三年,先帝驾崩之前,四族及虞氏被屠之前。

      ......虞兮什么都不记得了。

      姬宇心底怆然,又暗自庆幸。幸好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倒是身后的魏后忽然出声:“失忆了?”

      姬宇回头怒视,魏后冷声道:“怎么就刚刚好忘了......谋逆之后的事?”

      姬宇将虞兮更紧地揽进怀里,怒视魏后,似乎恨不得将她撕了。

      倒是虞兮无知无觉,懵懂问道:“太子哥哥,什么谋逆?”

      姬宇连忙低头安抚:“没什么......”

      魏后也不准备继续跟他们演戏,给身后的侍从递了个眼神,道:“将皇帝带出去,再将此叛党余孽就地处决。”

      魏后身后那几人就要上前,姬宇一声暴喝:“朕看谁敢!!”

      魏后神色愈冷,侍从却也不敢再上前。姬宇暂时镇住了侍从,转头去看怀里的虞兮。

      虞兮抬眼,飞快地眨了下眼睛,似意有所指。

      姬宇微愣:?

      他们的小动作自然没让魏后发现。魏后再想说什么时,忽然有人火急火燎地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魏后脚下。魏后的随身侍女俯身去听消息,片刻后神色大变,起身对魏后私语。

      姬宇作为修行之人耳力甚佳,听到那侍女对魏后说:“京畿军营暴动,似乎是得知了虞兮的消息。”

      魏后又惊又怒,转头怒视姬宇:“是不是你传的消息!”

      姬宇冷笑一声,将虞兮护在怀里,道:“太后这是遇到麻烦了?正好,还请太后去处理更为要紧的事,这无足轻重的‘叛党余孽’交给朕处理便好。”

      魏后气极,却也不再为难虞兮,转身就走。

      等魏后走远,姬宇才松了口气,低头安抚虞兮道:“没事了。”

      虞兮微微动了一下,牵动了身上的伤,轻嘶一声。她小声问:“这是怎么了?”

      姬宇垂眸摇头,示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将虞兮抱起来,吩咐随侍宦官德备才给虞兮收拾住处、传太医,带着虞兮光明正大地走出了地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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