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罪案调查组》龙信

76、76 俩男的亲来亲去

　　龙城七中校园欺凌案件，又称暗网欺凌案，成为龙城网络罪案调查组独立侦办的第一起案件。

　　事实证明，谢无终的构想是有道理的，这起欺凌案件的背后，将牵扯出数年前枉死的少年。

　　拿到权限之后，网警们的调查范围更广，可以更全面深入地了解事件全貌。

　　首先，谢无终判断这不是童瑶第一次被集体欺凌，而童瑶也不会是唯一的受害者。

　　果然不仅童瑶面对长期欺凌，调查还发现，这个班里好几个同学被欺凌过，让警方吃惊的是，加害者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觉得“那些人才是害群之马”。

　　小A总是不带校徽，给班里扣分，班级排名靠后都是因为他。

　　就因为小B拖后腿，运动会我们班都没拿到精神文明奖。

　　童瑶就是戏精，她随便考考就能上美术大学，我们还要奋斗呢，她就是想耽误我们！

　　所有人都欺负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做什么都成了错误，没有理由众人也能制造理由去批斗。这个班级里有一种死气，不是哥特风的神秘，而是烂透的污浊。这不该是属于少年人的状态。

　　楼文瑭不明白，就算童父不是个东西，但至少虎毒没食子，可童瑶甚至想到了死，都没有把自己被欺凌的事告诉她爸。

　　谢无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分享给小徒弟一篇文章，作者正式童瑶的网友“向阳天使”。看来那女孩儿也经历了校园欺凌，或许正是因为此，两个女孩儿才会惺惺相惜。

　　“你笑什么？全班罚站！都是一个集体，都要陪着你挨罚，你看见了吗？”

　　班主任的声音在脑子里回放，所有眼刀扎在你身上，就跟现在一样。

　　“你怎么又迟到？目无纪律，班风都被你带坏了！”

　　“你！去倒垃圾！大家都在讨论问题，就你聊闲天儿，哈哈哈哈，就知道哈哈！”

　　“我说你看着挺老实的，这么爱跟男生闹呢？”

　　你跟爸妈诉说过烦恼，换来的还是训斥。

　　“老师说你？老师怎么不说别人？老师说你那是为你好，好好学习，别光想着美。你看你屋里贴的，那是什么玩意儿？”

　　某天回家，你藏在房间里的小说全被翻了出来。

　　那些你用书套精心包好的书册，有一些还有作者的签名，你每次翻看都小心翼翼，生怕有一点划痕撞角，而此刻，它们全被摔在地上。

　　母亲坐在沙发上，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我说你成绩怎么下降了，还好意思怪老师训你？你就喜欢这种恶心东西？”

　　她质问你：“我给你交的学费是让你学这个的？这什么玩意儿，俩男的亲来亲去，你就喜欢看这个？你要不要脸？”

　　她命令你：“全给我撕掉！再让我看见这种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你的眼泪涌出来。被班主任当着全班羞辱的时候，你都没有哭过。可是那一刻，你忽然崩溃了，在自己的家里，在你所以为的最疼爱你的母亲面前。

　　然而，你的崩溃悄无声息，只是在眨眼的时候，眼泪划过脸颊，落在了封面上。

　　浮动纯真爱意的夏天，陪伴你成长的青涩少年，还有你向往的美好世界，一起在那个夜里粉碎。

　　母亲厌恶的眼神刻在了你的心里。

　　你听到她在给老师打电话，用从未对你有过的温柔态度，感谢对方为了你操心受累，顺便数落你的贪玩、懒惰、不懂事。

　　母亲要你跟老师许诺，今后都会听话，好好学习，你只是站着，一语不发。接着，你迎来了新一番谩骂。

　　别人的青春有很多浪漫的故事，而你的青春，在那一天提前结束了。

　　后来你升学，工作，一样都没落下。

　　在某次的家庭聚会上，有人夸母亲把你教育得很好。母亲笑颜如花，你一语不发。

　　她或许已经忘了那天，忘了飘零的书页，忘了无声的泪水，忘了你压抑到绝望的眼神。

　　或许她记得，甚至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是对你负责的好妈妈，觉得你今天的成就都是依赖于她。

　　她的行为伤害了你，但她永远无法理解。将恶意放大，肆无忌惮的践踏，被大人们解读成——孩子之间开的玩笑。

　　“为什么就你挨欺负？那么多学生他们为什么不欺负别人？”

　　“你不适应规则，将来到社会上，就更没法生存了！我们都是为你好！”

　　“人家说什么了？就说了句‘看你穿的’，你就受不了，我早就想说，你穿那个是什么玩意儿？还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让你别吃了别吃了，非不听，你看看你长那么胖，不是胖子是什么？还嫌别人说你是‘胖子’？还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你就是不把心放在学习上！你要是认真学习，还有空听那些闲话吗？看看你自己的成绩！还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楼文瑭看着这些文字，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怎么会这样？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是父母对孩子说出的话。

　　“并不是所有孩子都那么幸运。”谢无终感慨。

　　其实救下童瑶的时候，他真的担心这女孩儿被生父欺辱过，更怕那些画面被丧心病狂的男人传上暗网。

　　女孩儿没有经历那种惨剧，算是这整件事中唯一值得庆幸的了。

　　楼文瑭还有疑问——童瑶都想到了死，既然有这么大的勇气，那为什么不用来反抗同学的欺凌？

　　这也是很多人想不通的问题，谢无终以前也不是很理解，直到他为了帮温柏舟“克服心理障碍”，学习了很多青少年心理学，才歪打正着了解到一些事。

　　“反抗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谢无终告诉小徒弟：“你想想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也非常在意同学们的眼光？可是毕业之后才发现，哪有那么严重？其中有些人你甚至都不记得姓甚名谁。”

　　楼文瑭乖巧点头，谢无终继续道：“青春期的孩子，往往把现在的生活看成是一生，越是身在漩涡，越容易失去反抗的力量。你看崔垚现在张牙舞爪，那是他个子高了，欺负他的人少了，又通过金钱和暗网找到了优越感。他自己当年也是被欺负不敢吭声？”

　　楼文瑭再次点头，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跟师傅之间的阅历相差好多。即便谢队平时总是笑嘻嘻，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谢无终笑道：“当然，这都是旁观者角度，身在其中有时候真的会绝望。”

　　师徒俩说着话，谁都没发觉温柏舟的面色越来越不好。直到楼文瑭问：“师傅，您总能设身处地为被害人考虑，不知道还以为您也被欺凌过。”

　　“啪”一声，温柏舟碰倒了水杯。众人一惊，好在杯里没有水，刚刚给谢无终喝掉了。

　　楼文瑭一看他温哥那脸色，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太对——他师傅真的遭遇过欺凌？

　　烈士的幼子孤立无援，被人欺负，还有没有天理？楼文瑭气愤了。崔垚长大了，个子长高了，才摆脱了欺凌，师傅现在正值壮年，还有职位在身，自然没有人敢欺负他。那么以后呢？

　　小孩儿一激动，眼圈儿都红了，一把抓住谢无终手腕，下定决心道：“师傅，您别怕，以后我和哥孝敬您！”

　　谢无终：“诶？？？”

　　谢无终懵了，那一瞬间他想到的竟然是——不用了，我们有江明月了。这“二胎俩宝”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温柏舟面色瞬间白切黑，一根一根掰开了楼文瑭的手指。楼文瑭更疑惑了：“不对啊，师傅父您不是一直都在，咋还让人欺负师傅啊？”

　　一瞬间脑补出许多剧情，什么喜欢他所以带头欺负他，不愿意承认同性之爱所以远离他。

　　温柏舟眼看楼文瑭表情愈发生动，就知道他往奇怪的方向去了。“算了，我来解释吧。”温柏舟叹息一声，道：“是我的错。”

　　那年他俩上初三，正是懵懂的青春期。有男生偷偷讨论女生身材，有女生聚一堆传看BL作品，有同学开始看言情小说。

　　还有人已经恋爱了，小情侣去操场角落偷偷接吻，被教导主任抓回办公室叫家长。当然，也有同学在烦恼，如何把上个课间输掉的“水浒卡”赢回来。

　　谢无终两者都不是，他属于“情感专家”，因为一眼能看透对方的想法，谢无终能非常敏锐地察觉两个人之间有没有吸引力。　　对于初中生而言，这技能可谓非常逆天了，甚至有同学表白之前先来问谢无终，如果他说“不成”，那就等于判死刑了。

　　当然，这技能卡了个bug。正如医者不能自医，通透如谢无终，仍旧没能察觉“饿狼”在身边。小白兔天天蹦跶蹦跶给别人判断情感问题，大灰狼的口水滴到身上都没察觉。

　　他并非不懂同性之爱，甚至在看《新世纪福音战士》的时候，面对老版本仿佛革命情谊的配音，他依然理解了少年耽.美之谊。还有《魔卡少女樱》，在他眼里，雪兔和桃矢出场的时候就是CP。

　　然而正所谓“灯下黑”，谢无终习惯了温柏舟的一切，从来未作他想。况且那时候，谢无终根本没空考虑恋爱的问题，他正为弟弟的青春期而烦恼。

　　温柏舟总是冷着脸，隔三差五就要闹别扭，这样下去怎么跟同学们搞好关系？

　　为了弟弟，谢无终想尽了办法，他邀请同学一起打球，运动会上努力给同学们加油，帮助成绩落后的同学补课。

　　他总是笑着对每个同学，一一叮嘱他们：“多叫温柏舟一起玩儿哈！”“待会儿一起给温柏舟加油哦！”“拜托多照顾温柏舟。”

　　看在温柏舟眼里——小终太温柔了，小终又对别人笑了，小终就要离开我了！

　　脑补越来越多，脸就越来越黑。

　　他们读国际学校，高昂的学费注定这里的孩子非富即贵，不管有没有好好读书，将来都得回去继承家业。

　　谢无终是这里唯一的异类，他是靠着温家的钱上了这个学校，用现在流行的词来形容，就是“假少爷”，说穿了不过是太子伴读。

　　很快就有同学察觉，温柏舟总是对谢无终冷脸——真少爷不乐意了！

　　于是有人开始孤立谢无终。刚开始不过三五个，不成气候，但规模在悄然间扩大，到占班级半数的时候，事情就已经难以挽回了。即便没有主动参与，剩下的人也是能避则避，不愿意靠近谢无终。

　　渐渐地，没人找他商量感情问题了，也没人找他帮忙补课了，他买的饮料没人喝了，他的善意不被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