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你》云间竹雨

50、小费

　　「他两绝对在谈了吧……」
　　「他两不是真的我直播吃键盘。」
　　「我的老天爷，刻意出来偶遇还打直球，什么含金量不用我说了吧？」

　　节目第二期花絮放出来的当天，弹幕就炸了。
　　姜允珠和齐川的cp名#气运cp#成功晋升为近期热议。

　　但要说热门，还得是宋寅和葛芸。两家的同人文都写了有八百篇，不经意地对视都像在拉丝。

　　倒不像他们，连对视都没几个，每次眼神交集都想躲开。
　　仔细想了想，姜允珠觉着可能只有她是这样……做贼心虚吧？

　　“偶遇我……做什么？”
　　愣了愣，姜允珠问他。

　　昨夜，陷在沙发里，她明明心跳如雷还要故作镇定。

　　齐川唇角微挑，还坐在她旁边的宽扶手上，意趣盎然反问道：“猜猜看？”

　　窗外虫鸣起伏，隐隐能听见院里放置的流水喷泉哗啦啦的声响。风势一阵接一阵，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好似藏了些好奇的、窥探的小人儿。晚夜寂静，却又像不全然只剩他们两。

　　刚灌满的杯子，五百毫升的奶茶杯，短短不到五分钟喝得一干二净。连融化的冰块水都被喝得一点不剩。

　　“我猜，”姜允珠顿了顿，不自在地避开他的视线，脑抽似的，将奶茶杯往他手里一塞，“我猜齐导人好，想帮我丢垃圾。”

　　齐川微眯眼，似笑非笑打量着她。
　　还拿着她的杯子也没递回来的意思。

　　晚夜风声愈发大。
　　闹得人烦躁。

　　姜允珠习惯性地把鬓边头发往下揪，好以此缓解那点不自在。倏忽听见声轻笑。

　　低沉的，像贴着她耳膜响起。
　　明明他们还隔着段距离。

　　“别揪了，再揪就真的秃了。”
　　他起身，打趣似地笑话她：“养发一年秃头一天，你自己说的。”

　　姜允珠是说过这句话。
　　但是在以前，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姜允珠一时恍惚，却能在镜头面前维持面不改色。她微弯眉眼，正要装作没听懂似地应和他，却又听见他温声开口：

　　“上次你扫楼的时候和工作人员说的，人家问你不秃头的秘诀。”
　　像全然没和她想到一处。

　　喔，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姜允珠手攥紧又松开，内心却有股不知缘由的失落。

　　垂睫的瞬间，看向自己牛仔的长裙，她错过了齐川眸中和唇边一闪而过的笑意。

　　“行，给你丢了。”
　　齐川冲她晃了晃杯子，在当啷的冰块碰撞间，扬眉笑道：“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我又不会有意见。”

　　/

　　夜晚的故事只会藏在夜晚。
　　到了清晨一切复归原位。

　　姜允珠打着哈欠推门而出，下楼，正好遇见齐川在弄早餐。

　　“早上好。”她打招呼，神情自然。
　　“早啊。”齐川也颔首回道。

　　“吃吗？”他边擦着刀边问。

　　姜允珠摇摇头：“不用了，谢谢，我点了外卖。”

　　姜允珠今天要拍个沐浴露的广告，何夕新谈成的业务。算很久来她第一次接到的、算是有点名气的牌子的广告。

　　他也不强求，点点头，将洗干净的刀具收回柜橱里道：“一路顺风。晚点见。”

　　“晚点见。”

　　拍摄上午就结束了，下午就能回来。

　　经过餐桌时，姜允珠随意往桌面望了眼。

　　是三明治，只做了一个，估计是给他自己的吧。
　　姜允珠想着，却在下一秒看见三明治之间夹着满当当的虾仁。

　　……是谁对虾过敏？
　　姜允珠迟疑眨眼。

　　电光石火间，她猛然意识到什么。

　　“等等，”她冲到饭桌旁，在齐川困惑的目光里语速飞快道，“我觉得我想吃。”

　　齐川扬了扬眉梢，没料到她突然说这话。
　　他好笑地看着她，手却半分不慢地把盘子往这边扯。

　　“不行。”齐川应得飞快。

　　四目相对。
　　他一个字一个字慢吞吞往外倒：“那是刚才，不是现在。”

　　姜允珠：“……？”

　　在她震惊又难以理解的目光里，到底他先绷不住。

　　“开玩笑的。”齐川轻轻笑了笑，拿保鲜袋帮她把三明治装好，变魔术似的拿出个外边打包用的纸袋装进去。

　　“哪来的纸袋？”姜允珠好奇发问。
　　“买的。”他睨她眼，刚把纸袋口折好，反问道，“不然你以为抢的？”

　　又是经典的“买的”论调。
　　姜允珠当然知道是他买的，之前在厨房就没看到过有这东西。

　　正想着，突然“嗙”的一声。

　　“给你。”他将纸袋递给她，收回方才打响指的那只手
　　衬衫袖口微微上滑，露出截线条清晰的手腕，和还系着的黑色橡皮筋。

　　姜允珠接过，想说谢谢，又觉着有点太不够意思了。
　　犹豫片刻，她掏出手机飞速输了串数字。

　　叮咚。
　　那边响起支付宝转账到账的声音。

　　齐川眉心一跳，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几乎猜到她要干什么。

　　果然，下一瞬姜允珠认认真真地和他说：“谢谢，小费转过去了。”

　　/

　　拍广告的地方附近。
　　吃完三明治，暗自感慨齐川手艺真不错。姜允珠满足地眯眼，瞧见稍远的地方有个熟悉的身影。

　　“咦，文前辈您也在这？”
　　姜允珠没想到会遇见文书和。

　　“我来陪……朋友吃个饭。”文书和停下脚步，温和冲她笑笑，“你怎么突然来这？”

　　朋友。
　　姜允珠也没多想，如实和他解释：“我来拍广告。”

　　扫眼身后的大楼，文书和了然地点点头：“那个沐浴露的广告？好好加油，祝顺利啊。”

　　“谢谢前辈。”姜允珠忙回道。离约好的时间还有段距离，但定妆、试光都得花时间，当然越早越好。
　　姜允珠指指大楼门口：“那前辈，我先……”

　　文书和立刻领会到她的意思：“赶紧去吧，再见。”

　　“再见。”

　　道了别，敲拍摄地点的门时，姜允珠才懊恼地捶捶脑袋，陡然想起这几天都忘记找文书和要签名了。

　　“请进。”屋里传来女人的应声，隐约耳熟。

　　推了门，看清坐在里头的人她才稍愣住。
　　和齐川的重逢这样猝不及防，和刘妮娜的也是。

　　刘妮娜就是当初她过生日时，齐川放她鸽子去陪的那位。
　　本来以为过了这些年不太在意了，没想到见到她人时，内心还是莫名腾起股火气。

　　……但这和刘妮娜没什么关系，要有火气也冲齐川去。
　　放她鸽子的是齐川又不是刘妮娜。

　　“您好。”这般想着，姜允珠却面色不改地走过去和她打招呼。

　　刘妮娜正和个衣服上印有沐浴露品牌标志的男人讲话，走近了还能听到那人说：“那就这个效果，拜托您了。”

　　态度分外尊重和亲和。

　　刘妮娜颔首点头，目光向她望来，将短发往后撩，手里的纸板往她面前一推：“你看一下，连续的一个场景，流程是这样，有问题吗？”

　　她在旁边和姜允珠解释。

　　广告设置了点剧情。
　　姜允珠在广告里饰演一只美人鱼，就是遇见王子最后化成泡沫的那只。

　　镜头直接从她和王子告别后，在甲板纵身跃入海洋开始。
　　日出的刹那，小美人鱼化成泡沫。

　　广告会经过后期处理造出泡沫特效。
　　剧情的发展却和原著截然不同。

　　小美人鱼化成的泡沫被伤心的姐妹收集起来，混了姐妹们一人一滴的眼泪，和从海陆空各处收集的奇珍异宝，配上传承千年的海洋秘方撞在精美的瓶子里。

　　没错，就是这个沐浴露。

　　姐妹们齐心协力，凭着记忆力的模样一刀一刀在黝黑的石头上雕刻出小美人鱼的模样。
　　法子是意外得来的，她们其实也不抱希望，将沐浴露涂抹在小美人鱼的身上。

　　不料，奇迹发生了！
　　黝黑的石头一点点变白，没有生命力的雕塑竟然缓缓睁开眼，成了鲜活的、姿色动人的美人鱼。

　　小美人鱼晃了晃头发，在手上抹开沐浴露，大小各异、和她消失那天如出一辙的泡沫向远处飘去。

　　小美人鱼彻底醒悟，不再沉溺于情爱。
　　她回归大海，和姐妹们追随着泡沫游去，迎接自己的新生。

　　姜允珠要拍的内容到这结束了。

　　然后是一串花体字：XXX，给你不一样的体验。

　　“变白变香变美，XXX你的选择！”
　　以这样的广告词结尾。

　　……搞笑、无厘头，但又有记忆点。

　　三十五秒的广告，拍摄起来完全不是难事。
　　姜允珠换好甲方要求的服装，亮闪闪的小裙子，正要往刘妮娜原本定好的浴缸里走去。

　　对，广告就是在浴缸里拍。但不是普通浴室里的那种，这里的浴缸很大，半间屋子都是。

　　“等等。”刘妮娜突然喊住她。
　　效果比预想得好得多。她单手捏着下巴，眼眸发亮：“从甲板跳入海里的镜头要不上威亚吧——我们这边可以加钱。”

　　本来只是想让姜允珠从浴缸旁边滑下去，但她突然觉得，吊威亚拍摄她头朝下，乌发纷飞的场面会很美。
　　后期处理一下，就像真的人鱼。

　　拍广告加威亚她也不是第一次了，有经验。刘妮娜很期待拍摄的效果。

　　闻言，姜允珠却面色一变，手立刻紧握成拳。她仰起脸，看眼不算太高的天花板，深吸口气点头：“没问题。”

　　不要紧，就当上层楼而已。
　　姜允珠张开手，让工作人员帮忙系好威亚。

　　姜允珠恐高。
　　对于一个演员来说，不应该，但她天生恐高。

　　姜允珠有受过威亚的训练，拍摄不会有问题，只是每次训练完都会觉得头晕脑胀。这些年，题材原因，她要拍威亚的戏不多，基本没怎么被恐高影响过。

　　身体缓慢失重。
　　她勉强找以前学的那样，维持平衡，控制肢体不乱动。

　　幸好不高，也幸好刘妮娜要求她在入水时闭眼，说展现小美人鱼舍弃一切的决心。

　　碎发垂落，刚刚碰触到水面。

　　“停！”

　　刘妮娜惊喜的声音响起：“很好很好，就是这个效果！”

　　工作人员忙降威亚把她放下来。

　　吊威亚的部分一过去，后边就没什么难度了。
　　拍摄过程很顺利。

　　姜允珠从浴缸里走出来，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浴巾把水珠擦干净，平稳深呼吸，将胃里因吊威亚残留的那点不适压下去。

　　从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时，刘妮娜刚看完今天的拍摄画面。

　　“加个微信吧？”
　　见她出来了，刘妮娜忙拿着手机冲过来热情道，“我加了你经纪人的，但你看方便加你个人的不？下次如果你有意向，档期对得上，我们还可以再合作。”

　　刘妮娜对今天的拍摄结果很满意，出乎意料的满意。
　　本来挑中姜允珠只是因为她那张脸太过出色了，一骑绝尘的出色。

　　没想到实际拍摄效果这么好。

　　“谢谢，但……”想起齐川为了她放自己鸽子的事，还有以前撞见两人并排走的场景，姜允珠下意识地要拒绝。

　　话都蹦出口，她猛然醒悟：“当然没问题。”

　　为爱情放弃事业是最愚蠢的行为。

　　姜允珠的话头一转。
　　“谢谢您的夸奖。”姜允珠得体笑着，掏出手机对着她的二维码扫了扫，温声道，“期待下次和您的合作。”

　　两人当场就通过加了好友。

　　“我也是。”刘妮娜握住她的手，晃个不停，“期待下次合作！”

　　姜允珠出门时她都一直在挥手道别，很热情单纯的女孩子。

　　方才拍广告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刘妮娜小太阳似的，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劲，在娱乐圈罕见保持着烂漫开朗的纯真性子——和以前一样，分毫未变。

　　姜允珠以前不常拍广告，没太注意过刘妮娜的名字。
　　可见沐浴露公司派来的人同她说话那态度，基本能猜出她至少在排广告这行，名气不低，称得上行家。

　　姜允珠不自觉咬唇，却又很快拍了拍自己的面颊，停止胡思乱想。

　　正好到了门口。
　　旋转玻璃门感应到人，自动打开。

　　刺目的阳光更是没有任何遮掩地直射入眼中。
　　姜允珠微眯起眼，在路边费力地从包里掏手机要打电话给何夕。

　　何夕在附近帮她进行新业务交涉，刚好和广告时间重了。姜允珠不想白丢失一个机会，坚持一人走一边。

　　她要参加综艺节目，司机接送不太方便，平日都留给何夕跑业务用。这会儿说好了一结束就给她打电话，她带司机来接她。

　　看眼时钟，确认何夕那边肯定结束了，姜允珠才准备打电话。

　　今日太阳好，刺目的光线晃得人眼和屏幕都是花的。
　　姜允珠将手挡在屏幕上头，低了头，整个人恨不得塞进手机里，这才勉强找到

　　“喂，我结束了，来接我呗。”

　　对方沉默了会。

　　姜允珠以为她是忘记地址，忙在电话里跟她说了遍，怕她记不住，还问：“我发你微信？”

　　还是沉默。
　　连呼吸都听不见的沉默。

　　手机出问题了？

　　姜允珠拧眉摇了摇手机。

　　刚将手机颠过来。
　　那头却突然传了回音。

　　“行，我马上来。”

　　应了，却是男人的声音。
　　是她熟悉的、意想不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