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许你》毓晚

8、段槿铭

　　一直到最后节课宋怀璟前桌的位置都是空着的，直到放学。
　　黑色制服的男人走到许鲸笙位置上，引得班里收拾书包的同学频频回头。
　　男人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收拾好许鲸笙的东西后和善地说，“我是笙笙的舅舅，你们好。”

　　阮思眠还是担心许鲸笙，“那个哥哥，许鲸笙笙笙怎么样，明天回来吗？”
　　“笙笙没事，就是明天可能来不了。”江远安见不得小姑娘不开心，安慰她，“阮思眠对吧，笙笙和我提起过你。她说让你放心，她没事的。”

　　江远安把书包轻放下，许鲸笙还没醒，他看眼还剩半瓶的点滴估了个时间点了闹铃然后离开。
　　病房外还有段槿铭，段槿铭手里还提着煎饼果子。

　　“她没事，医生说就是没适应环境。”江远安拍了拍他的肩，“你也赶快回去吧。”

　　三周的时间许鲸笙来了医院三趟，江远安发愁地给江女士打了电话。
　　江远安靠在病房外冰冷的墙上打电话，“姐，笙笙真的不适合C市。怪我蛮了你，笙笙来C市这段时间已经来了三趟医院了。”

　　对面人的话让他瞬间安静，最后只回了一个好字。

　　突然间就下起了雨，让江远安原本就不好的心情更烦躁，对着空气骂了几句脏话。
　　他走到医院吸烟区点了根烟，黑暗中的火光格外耀眼，烟灰簌簌落在地上。

　　“江哥。”

　　江远安抬头看过去，女人撑着伞站在朦胧的烟雨里。
　　他没有说话，烟头掉在地上被踩灭。不怎么亮的灯下照着两人的影子，张宁长的算高，伞遮住两人。

　　“你怎么来了。”
　　张宁有些紧张，“江哥，笙笙没事吧。”
　　她今晚不值班，知道许鲸笙出事，下了班就匆匆打车赶过来。

　　“没事，就着凉了而已。”江远安低头踩着影子，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眼神。
　　张宁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神，也猜到他现在心情不好，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没事了。不早了，我给你打车。”

　　张宁嘴半张着，想说些什么，可直到车来，也没开口。直到上车才把放在包里很久的伞掏出来给他，“江哥，别着凉了，我们还等你守临川呢。”

　　“嗯。下车了给我报一声，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他后面的话是说给司机听的，C市本来就乱，晚上又人多，放姑娘一个人他不放心。

　　江远安提着热的白米粥回到了病房，许鲸笙躺在床上安静的像个瓷娃娃，没有一丝生气，脸色惨白着。
　　许鲸笙烧的很高，而且断断续续，温度忽高忽低。偏偏江女士不同意让许鲸笙回到H市，那个噩梦的地方。

　　“三个月。”江远安一遍遍在嘴里重复着，“最后三个月了。”

　　许鲸笙第二天便醒了，只是高烧不退，始终在挂吊瓶。直到晚上有阮思眠和唐一然来看望她。
　　阮思眠手里还提着小蛋糕，是草莓的。

　　“笙笙，我们来看你了。”阮思眠一蹦一跳地，许鲸笙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安静，然后指了指隔壁床位。

　　阮思眠跟被定住了一瞬，然后猫着腰安静地走到许鲸笙身旁。

　　“笙笙，你都瘦了。”阮思眠抬着手抚摸许鲸笙的脸，一副心疼地说。
　　许鲸笙无奈地说，“没有，是你太夸张了。”
　　她不过在医院待了一天，怎么会有什么瘦不瘦。

　　唐一然和阮思眠七嘴八舌地拉着许鲸笙说话，各种地说学校里的事。
　　许鲸笙脑子被吵得嗡嗡作响，软软的靠在阮思眠身上笑，发亮的眼眸弯成月牙，嘴角露出一颗尖利的小虎牙。

　　病房外江远安看着长廊蓝椅上的少年。少年修长的双腿长伸着，半张脸遮在口罩下，只剩下一双晦暗的眸子。
　　江远安就这他身旁坐下，“不进去看看。”

　　少年低着的下巴突然抬起来，对上江远安的双眸，眼神冷的不像话。
　　“不了。”

　　江远安知道宋怀璟傲娇，拍了拍他的头，“好了，不进去就不进去。我家笙笙美吧！但是她只会在这待三个月，然后和着再也没有关系。”
　　他的后半句话掺着寒意，是在警告宋怀璟。都是男人，他又怎会不明白宋怀璟的心思。

　　“我给笙笙买晚餐去了，她过两天才能出院。”说完江远安就深入了黑暗中。

　　走廊里的灯有些刺眼去，宋怀璟低下头，病房里的少女

　　“好了，先回吧，让许鲸笙多休息会。”唐一然低声催着阮思眠。
　　许鲸笙也说，“你回家好好学习，我在医院好好养病。”
　　阮思眠恋恋不舍的拉着许鲸笙的手，趴在她耳边低声，“宋怀璟也来了，只是没进来。”

　　许鲸笙点头，趁着两人离开是门缝透进来的黄晕的光。少年连帽衫的帽子拉的很低，只露出一段下巴。
　　她也不在意，等外面的人影消失好一会后，套了件厚些的外套就往楼上的私人病房走。

　　许鲸笙踩着拖鞋熟练的拉开病房门，段槿铭看着手中的报纸，一副商业人士的模样。
　　“嗨。”

　　段槿铭抬起头诧异地说，“你怎么来了。”说着他下床坐到沙发边。
　　许鲸笙坐在了他对面，半眯着眼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一个劲的打着哈欠。

　　段槿铭看着这样的她有些担心，赶忙给她倒了杯热水。
　　许鲸笙道了声谢端起杯子猛喝两大口，“病房就我一个学生，有点无聊，就来找你了。”

　　许鲸笙瞥到段槿铭刚在看的那份报纸，仔细看了两眼——景和新开楼盘，一经出售便被抢购一空。
　　若是她记得没错，景和的老总姓段，和段槿铭同姓，加上江远安告诉她的。那段槿铭是景和小少爷的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你不复习吗，马上高考了。”许鲸笙支着下巴好奇地问他，见了几次面，她还没见过段槿铭复习呢。

　　段槿铭摆弄着手里的中性笔，在纸上簌簌画下几个音符，“不用，我已经特招了。”

　　许鲸笙突然后悔多嘴，人家这么丰厚的家底，就算不上学也够吃三辈子了。知道人家特招后更酸了。

　　“你想考那个大学。”段槿铭状似不经意问许鲸笙。

　　许鲸笙几乎没有犹豫地肯定，“还是的邬逸大学。”
　　段槿铭手一用力那张薄纸便被捅破了，他终于抬起了头，“巧了，我是邬逸音乐系特招生。”

　　许鲸笙觉得她和段槿铭真的很有缘，同样来自北方，煎饼果子，还有邬逸大学。

　　缘分是个奇妙的东西，让人相识又让人离别，总是在不经意间，缘分就悄悄散尽了。

　　天气慢慢回温，太阳出来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许鲸笙回到学校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一模的卷子早就讲完了，老师们也相继开始了第二轮的复习。

　　“笙笙你终于回来了。”
　　“许同学，好久不见啊。”唐一然笑着说。

　　许鲸笙也熟络地和他们打招呼，“但凡去的不是医院，都能给你们带点东西回来。”
　　“哈哈哈哈”唐一然被许鲸笙戳中笑点，“许鲸笙你给我们带消毒水吗。”

　　阮思眠被唐一然的话逗乐，也跟着打趣她，“也可能是葡萄糖呢。”

　　许鲸笙把书包放在地上，眯了眼黑板角落里的课表，换了该用的书后加入他们聊天，眼神总会不自觉的瞥向宋怀璟的位置。
　　来了这么久对宋怀璟一些习惯也是了解的，每天早上几乎都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踩点，上课趴着，至于睡没睡她倒是不清楚，年级第一稳坐三年，甩第二名二十多分。

　　下课后许鲸笙掏出了一模的卷子，把自己的答题卡和阮思眠批改过的对比，简单的纠错

　　物理是她的弱项，许鲸笙托着下巴怀疑人生。
　　自己把最后两道解答题答的满满当当，为何会一分没有，反观阮思眠其中一小问，只是简单的答了三两行，便的了满分。

　　物理老师最近不在，所以卷子也一直没来得及讲，大家都只按要求把每题得的分标在了一侧。

　　什么数学好的人物理一定不会差，都是假的。许鲸笙不甘地抄下阮思眠正确的那道题，把卷子还给了认阮思眠。

　　“物理后两题有错吗。”她记得唐一然是课代表，转过身问唐一然。

　　唐一然翻着卷子看，“没有，我也有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将邪恶的魔爪伸向宋怀璟的桌仓，许久后带着一张只有黑笔的物理答题卡。

　　“璟哥物理满分，你看他的吧。”
　　许鲸笙犹豫着，正好宋怀璟回来了，“我没错。”

　　这意思是让她看了。许鲸笙捻着答题卡转回到自己位置上。
　　卷子很干净，只有黑笔的痕迹，字迹有些潦草，耽透着一种独有的张狂。

　　许鲸笙快速地纠完错然后毕恭毕敬地把卷子还给宋怀璟，怯怯地说，“宋怀璟，你能给我讲一下这道题吗？”
　　问完许鲸笙开始考虑要不学着他们问题那样喊句璟哥。

　　宋怀璟抬头原本转笔的那只手停下，笔掉在桌上。
　　宋怀璟重新拿起笔，声音很低沉，带着丝沙哑地给她讲题。
　　一遍讲完，许鲸笙一知半解地看着题发愣，手碰到卷子打算不再麻烦对方，自己再琢磨。

　　宋怀璟地胳膊紧紧按在卷上，他清了清嗓子问她，“哪块没听懂。”
　　许鲸笙愣着没有回答，宋怀璟就从头开始给她讲。许鲸笙连忙告诉他哪块不懂。

　　一遍，两遍，直到第三遍许鲸笙才听明白，一脸感激地和宋怀璟道谢。

　　许鲸笙将卷子收回抽屉，前桌小女生愉快地给大家分着糖。
　　“一模的不开心就让它随风散去，生活还要继续，我给你们加点糖甜一甜。”

　　书意抱着一大袋糖从第一组发，许鲸笙转身时正好发到她们。

　　“谢谢。”

　　她和阮思眠的都是几颗大白兔，很甜。

　　班里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哀嚎，一个男生手中举着刚吃完的糖纸，“书意，不是说生活加糖的吗，为什么我的这么苦。”

　　阮思眠眼神好一眼就看出了男生手中的糖，噗一声笑出了声，“咖啡糖，李木梓，你啥运气啊。”

　　书意买的时候没有在意，只让老板装，分也是一把抓，毫不留情的嘲笑李木梓，“你这只能怪你点背，就你有。”

　　宋怀璟沉默着看着眼前的咖啡糖，默默的把那颗咖啡糖放到唐一然那五颗糖中。

　　唐一然和后桌聊完天回来看到桌上那颗醒目的咖啡糖沉默，然后一脸委屈地问宋怀璟，“璟哥，我是不是也点背啊。”

　　“……”宋怀璟有些心虚，“可能只是个意外而已，别多想。”

　　宋怀璟抓起桌上的糖起身放在许鲸笙桌上，“甜一下。”
　　许鲸笙诧异，“你不吃吗。”

　　“给你了。”宋怀璟说完就出了教室。
　　大课间时间久，班里一阵热闹后又安静下来，大家沉寂下来，继续做题学习。

　　许鲸笙把宋怀璟的糖给阮思眠和唐一然各分了一颗，剩下两颗塞进了兜里。

　　宋怀璟回来时提着杯奶茶，他放在了许鲸笙桌上，“还你的。”
　　许鲸笙知道是还上次林哲垣那杯，道了声谢接下。

　　最后一节课后许鲸笙慢吞吞的起身准备收拾书包，有人叫住了她，是季熹。

　　季熹是住校生，还有两节晚自习要上。

　　“许鲸笙，你帮我看一下这道题。”

　　许鲸笙揉了揉眼，好一会才将视线聚焦到题上。是季熹自己买的套卷，许鲸笙没做过，看了片刻，边给季熹讲边理解题目。

　　等给季熹讲完时班里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走读的离校，住宿的去食堂吃饭。

　　季熹向她道了谢后也匆匆赶向食堂。许鲸笙才晃着身子往座位上走，

　　最后一节课数学，一节课就讲了一道题，到最后许鲸笙都有点蒙。老师看见时间只剩不到十分钟，就留给了他们。许鲸笙睡了会，到现在还没清醒。

　　她收拾好书包，准备出教室门，就听见一道低沉的男声，“许鲸笙，我等了你那么久，你说走就走。”

　　许鲸笙才清醒过来，想到之前让宋怀璟等她一起，惭愧道，“抱歉，我忘了。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