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许你》毓晚

10、段槿铭

　　公交车站
　　许鲸笙拽着书包带子低头低头盯着脚尖发呆，宋怀璟拉了拉她，指向一旁的公共长椅。
　　许鲸笙明白过来意思跟着他走过去，坐到他旁边。

　　‘423路到了，有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谢谢合作。’机械女声在嘈杂的人群中响起，公共汽车后门下来许多人。
　　这不是他们要坐的车，许鲸笙原本还低着头，突然感受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抬起头看向车上，表情一僵，呆滞地望着车上的女子。

　　宋怀璟发现她的异常，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车上坐一个画着浓妆，一身黑衣的女子。女子视线锁在许鲸笙身上，手机贴在透明的车窗玻璃上，屏幕上滚动着黑底白字，他坐的偏，看不清是什么字，但给他不好的感觉。

　　车子很快就离开了站台，许鲸笙像是失了魂无助的抱着书包傻坐在长椅上。

　　“是王思佳，是王思佳。”许鲸笙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让宋怀璟耳熟，是许鲸笙让他帮忙找的人。他找人问过了，却没有结果。

　　“许鲸笙。”宋怀璟沉声喊她的名字。
　　少年声音低哑，带着凉意。他甚至想去拍她的肩。
　　好半久许鲸笙才回过神，眼底似乎还含着泪意，惊恐，错综复杂的情绪在她眼底变化着。

　　“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许鲸笙解释声音有些哽咽，极力忍着内心的恐惧，那种刻进骨子里的害怕。

　　宋怀璟关心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许鲸笙像是看见救命稻草，猛地起身往前走，“车来了，走吧。”
　　一路上宋怀璟都没看到过许鲸笙的脸，她刻意地别过脸，去看窗外，忍着泪意。
　　终究还是来了，从纪雾告诉她王思佳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这天。

　　记忆就像是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那些黑白的影片像是被染上了颜色，犹如新的记忆，让她还是会怕。

　　宋怀璟受不了她这样，一副没了魂的样子。宋怀璟双手放在她的肩上，掰过她的脸，两人对视，许鲸笙那双恐惧的眼一愣。

　　宋怀璟沉声让她冷静，“许鲸笙，别想那些。”宋怀璟突然温声下来安慰她，“听我说，那些事不会发生了，别想了，恒远同学和老师很好，什么事都不会再有了。那些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许鲸笙猛地甩开他的手，自言自语，“不是的，她找过来了，我逃不过的。”
　　王思佳，H市出了名的混混，可若只是个简单的混混许鲸笙自然不会怕成这样。
　　王思佳是她那两个月的噩梦，王思佳曾将一个和她同校的女生霸凌到自杀，不过发现及时，救了下来。那女孩家还有个弟弟，家中重男轻女，王思佳家答应赔一笔巨额赔付金，女生家也就没有再追究。那件事后附近学校的人也就更怕她了，几乎见而蔽之。

　　许鲸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底还蓄着泪，“我没事，失态了。”许鲸笙仰头让眼泪不落出来，“王思佳，一个熟人，想起一些伤心的往事而已。”

　　宋怀璟不信，沉着脸问她，“许鲸笙，你的过往我不会过问，但是我希望你知道，这里是C市，不会有那样的事再发生，这里有你舅舅，阮思眠，唐一然……还有我。”

　　许鲸笙只是笑了笑，有些不屑，没有什么少女心动，只觉得可笑，甚至有些嘲讽。
　　她和宋怀璟不是一路人，她终究要离开C市，也不会和他再有任何交集，他们不过都只是彼此漫长人生中不重要的过客。

　　现在的许鲸笙像极了梦中那个为人心狠手辣的小公主，冷着脸看不出一丝温柔。梦中的少女对他总是温柔乖巧的，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杀人不眨眼。
　　说到梦，自从遇见许鲸笙后她就再也没有做到过那个梦，对梦的记忆也越来越陌生，可能过不了多久就忘光了。

　　许鲸笙再也笑不出来，后面几日许鲸笙平静的不像话，和宋怀璟走在一起什么也不说，只要宋怀璟不问，她也不说。
　　王思佳手机屏幕上循环着的一行字让她历历在目——我来找你了，你可别再跑了。

　　后面几日过的很平静，她没有再遇到过王思佳，就像从来没有过那件事。

　　阮思眠发现许鲸笙的闷闷不乐，担心地问，“笙笙，你是不是不开心。”

　　许鲸笙温柔地摇头，莞尔一笑，“没有啊，就是忙着二模，有些累而已。”

　　二模就在两日后，这一周的体育课被同学们要求上室内自习，甚至还有同学去请老李，只是没有成功。
　　“笙笙你别太有压力，毕竟只是模拟考，还是要养好身子。”阮思眠嘱咐她，“我要下楼，你要带些什么吗。”

　　许鲸笙掏出现金给她，“奶茶，杨枝甘露谢谢。”

　　她趴在桌上补觉，阮思眠回来的很快，提着奶茶一脸疑惑问她，“笙笙，我刚出去的时候有人拦住我问你了，说是你H市之前的同学。”
　　许鲸笙脸色一黑，脑海里只剩下一个人的名字——王思佳

　　宋怀璟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内容，转魔方的手一停，很快又转了几下魔方六个面便复原。

　　唐一然刚睡醒，手想搭在宋怀璟肩上搭了个空，险些翻身摔下去，“璟哥，你去哪。”
　　宋怀璟把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我有事今天不上晚辅了，你给老李说一声。”拎起书包离开座位从教室后门离开。

　　许鲸笙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宋怀璟空了的座位，回过头插上自己的饮料。
　　下午几节课许鲸笙过的浑浑噩噩，瞌睡的要命，甚至很多次趴在桌上睡着。

　　放学后许鲸笙咬着棒棒糖往校外走，她戴上了口罩，有意地把口罩拉的很高，只留下一双亮闪闪的眼睛。

　　宋怀璟的离开让她格外没有安全感，甚至恐慌。

　　许鲸笙四处观察的冗杂的人群，明明应该很显眼的人在却没有出现在人群，反而只是清一色的蓝。

　　许鲸笙更加害怕，怕王思佳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手机在兜中振动一下，许鲸笙出了校才掏出手机，是段槿铭的休息。

　　段槿铭：你在哪。
　　许鲸笙犹豫的给他回复。
　　小鲸鱼：刚放学。
　　那边的消息回的很快，几乎秒回。
　　段槿铭：我在恒远校门外。
　　段槿铭：我看到你了，我就在那颗梧桐树下，蓝色棒球服。
　　对面一连发来好几条，许鲸笙看完朝着远处的梧桐树看，那里确实站着个人影。

　　许鲸笙小跑着跑到梧桐树下，段槿铭靠在树下，低眼看着她，“你怎么眼眶黑成这样。”

　　“忙着二模呀，还有不到两个月就高考了，再不复习就家里蹲了。”许鲸笙叹气诉苦。
　　段槿铭伸手要帮她拿书包，许鲸笙也没拒绝，把重重的书包塞进了他怀里。

　　“好了，我送你去找你舅舅。”段槿铭单肩背起他的书包，熟络地和她往前走。

　　夜色昏暗，那轮明月的光昏昏沉沉，像是被一层纱朦胧。
　　宋怀璟拎着书包，脚步有些沉重地往往恒远中学的方向走。
　　已经放学十多分钟了，人早就走光了。风很冷，宋怀璟低着头压低鸭舌帽的帽檐，下巴处有被划伤的痕迹。

　　他看到了要找的人，原本死寂的黑眸一亮，很快又沉了下去。
　　少女站在梧桐树下，一身蓝白色校服显得她乖巧的不像话。只是她身旁的少年格外显眼，比她高出许多，眼神宠溺的温柔看她。
　　两人抬步准备离开，宋怀璟少见的变地慌乱，想要躲起来。

　　“宋怀璟？”少女清澈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宋怀璟身子一颤，转头恢复往日平静的表情。

　　许鲸笙离他不远，走到他身边问，“你不是先走了吗？”
　　宋怀璟语气冷淡，不像往日那样对她温和，“忘拿东西了，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迫切的想要离开，不想让许鲸笙发现他的伤。

　　少年走到许鲸笙身旁，还背着她的书包。
　　两人看起来熟的不行话。

　　“小鲸鱼，你同学？”段槿铭声音温柔，点头和宋怀璟点头示意。
　　宋怀璟没有停留，甚至一个眼神都没给段槿铭就离开了。
　　反正许鲸笙不会一个人回家，目的达到了，是谁陪和他就没有关系了。

　　许鲸笙想抬手拉住他，只是那只手还没碰到宋怀璟就被段槿铭压住，“走吧。”
　　段槿铭拉住她的手腕往前走，许鲸笙跌跌撞撞地被他拉着，始终往后看，可是当她再次回头，宋怀璟的身影早就隐入黑夜。

　　没有遇到王思佳，可越是这样许鲸笙越是害怕，就像是被蛇咬过的农夫，只要一看见，心里还会恐惧。

　　第二日一整天许鲸笙的后桌都是空的。
　　许鲸笙有些担心他，“唐一然，宋怀璟呢？”

　　唐一然懒懒的朝着旁边的空位看了一眼，见怪不怪“璟哥可能又打架了，过两日就来了。”

　　宋怀璟从高一开始就三天两头地玩消失，要不然就是带着伤回来，要不然就会在隔天放学被堵。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奇怪了，宋怀璟学过散打，只要人不是太多他都是有胜算的。

　　“谢谢。”许鲸笙道了声谢，把做完的复习册塞进书包。

　　许鲸笙抱着课本往实验楼走，化学老师说今天要给他们变个魔法，放松放松。
　　课本被她弄的厚了一倍，里面塞满了便签和纸条，彩色的笔作满了笔记。

　　当时季熹和还开玩笑她的说，她的书可以放进校博物馆。

　　“哈哈哈，季熹和你还说我，你看你的书比我还夸张，加上你那本笔记本，两个摞一起怕是和新华字典一样厚了吧。”许鲸笙也打趣她。
　　阮思眠不知又跑哪去了，一下课就离了教室。

　　桌兜里的手机在嗡嗡作响，许鲸笙犹豫着回到座位上，屏幕上亮起来电显示——姥姥。
　　离上课只有不到五分钟，而到实验楼也差不多要五分钟，最后她还是按下了接听。

　　“姥姥，怎么了。”
　　那边传来温和慈祥的声音，“笙笙啊，你在C市怎么样。”

　　许鲸笙靠在在桌上，单手撑在桌面上，低头轻笑，“姥姥我很好，一点事都没有，再等等我，等两个月我就回家看您，到时候我陪您一整个暑假好不好。”她语气温柔地想再哄孩子。

　　宋怀璟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教室，许鲸笙朝他招了下手，然后继续和电话里的人温柔道，“好了哈尼，我要上课了，爱你。”

　　许鲸笙挂了电话把手机随手塞进桌仓重新拿起书。
　　教室里已经没有别人了，就剩她和宋怀璟。许鲸笙在原地等了许久，宋怀璟就看着她，两人干瞪眼。

　　“走啊，等你呢璟哥。”许鲸笙和他开玩笑。
　　宋怀璟这才拿出书起身，“走吧。”

　　冷风轻刮着，许鲸笙的刘海被微微吹拂起，拖在耳后，露出洁白的额头。
　　许鲸笙抬头对他笑，原本的笑脸突然皱起了眉问他，“你怎么受伤了，唐一然说你去打架了。”

　　少年原本白净的下颚上贴着块蓝色的创可贴，格外惹眼，许鲸笙后悔自己才发现。

　　宋怀璟下意识地摸了一下下巴处贴着的创可贴，过了半响才开口，“没有，只是划伤了而已。”
　　宋怀璟语气轻松，低垂着眉眼甚至多了几分乖巧。

　　许鲸笙哦了一声没有再多问，蹦蹦哒哒地走在宋怀璟前面。微风拂面，她背后的马尾在空中左右摇晃，划出一个个好看的弧度。

　　大抵是少女的背影太过美好，风华正茂，耀眼的就像是来自远方。
　　宋怀璟竟移不开眼，直到许鲸笙回头喊他才回过神。

　　宋怀璟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上了眼前的少女，从什么时候，大抵从第一次相见便有了心动。
　　他有那么地希望真的有前世今生，哪怕他们没有未来，也好歹有过过去。

　　小鲸鱼？这是属于她和段槿铭之间独特的称号，宋怀璟看着许鲸笙，觉得那个名字格外刺耳。

　　课上老师做了几个比较简单但学习性质高的实验，老师会让他们四人一组，他来指导。
　　实验大多都是宋怀璟在做，许鲸笙只是想凑个热闹，可宋怀璟以为她有兴趣，每做一个实验都会问她要试吗。听到她否认以为她不擅长，便会给她讲每一个的原理。

　　一节课很快，就只作了三个实验。宋怀璟没有离开，让他们三个也等等他。
　　唐一然来了兴致，“哥，干嘛。”

　　“做再给你们个实验。”但很快宋怀璟就停住还没说完的话，“算了，下节课吧。我们回教室。”
　　他想起了许鲸笙来H市的原因，便是因为做实验失事。

　　回去的路上阮思眠摸了一把自己微微出油的发梢，又看向许鲸笙的秀发，羡慕说，“笙笙，你头发真好，不像我，容易出油。而且你长发真的好看，留这么长的头发挺久了吧。”

　　许鲸笙回想说，“确实，我姥姥喜欢我长头发的样子，有两三年了。”

　　“晚上舅舅会接我，你要一起吗。”许鲸笙掐着最后三分钟问宋怀璟。
　　宋怀璟摇头拒绝，“不了，你舅舅加班的话再喊我。”
　　宋怀璟看着她送了江远安的车才悠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