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时话本》三笛木

96、长兴桥头

　　“你就这么想赢？”白玉摁住青山公子执棋的手，凑到他跟前小声说了句：“要是公子割爱将那坛杏花酒给我，在下请公子喝遍京城！公子可愿意？”
　　“不愿意！”青山公子含笑掰开那双和寻常男子比起来稍显白嫩的手，然后一颗黑子置于整个棋盘堵上了白子所有的退路。
　　“青山公子胜！”头发花白的酒馆老板高声喊道，然后将酒馆新出的杏花酒呈给了青山公子。

　　文轩画廊里，白玉看着那副春枝细雨图久久发呆，一旁的仆人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说了句：“小姐，老爷交代了，限我们三日之内回到江南。”
　　“我不想回去！”她盯着那副画喃喃自语：“回去了，可就再也来不了京城了！”
　　回去了，她便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于那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从此假扮淑娴，在曲意逢迎之间，努力维持与那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假象。
　　她天性桀骜，又怎甘如此。
　　更何况，她早已心许他人。
　　本想用杏花酒问出这幅画的主人在何处，却不想自己棋艺不佳，只能作罢。

　　白玉离了画廊不久，青山公子便抱着赢来的杏花酒进了店。还未踏进门，就高声朗道：“归途路经竹笙酒馆，不巧赢了坛新出的杏花酒，我还以为今年出门在外便会错过了鄙人最爱——”
　　“老板！”伙计上前紧握住他的手，将他拉到春枝细雨图边上，“老板不在的这一个月里，有位女扮男装的女子天天来看这幅画，这幅画挂在店里好几年了，一直无人问津，要是那人要买，我都不知道改定什么价位……”
　　“你说的那人长什么样子？”
　　“扮了男子模样，听口音像是江南一带的人士！而且这一个月里满京城在打听一个叫隆南生的人！
　　“今朝何年何岁？”
　　“天历年787年，八月三十……”伙计话未说完，只见自家那不省心的老板早已抱着那副春枝细雨图飞奔出门。

　　“公子，等等！”
　　白玉停下，站在桥拱之处，疑惑回头，“是你？”
　　“我不过比约定之日晚了半月，你就这么耐不住性子？满城风雨地找我，是怕我娶了别家姑娘，不要你了吗？小九！”
　　白玉喜极，“长兴桥头，七年之约，原来，你没忘！”

　　七年前，江南细雨中，他于听雨轩绘出细雨图，不料收笔之时，被一莽撞少女一碰，整幅画毁于一旦。
　　少女闯了祸，却并未有半分歉意，反而嗔怪他站了不该站的地方。然少女将画作摊开一看，顿时惊其画工。如此佳作，竟毁于自己之手，于是她灵机一动，将那墨染之处再添几笔，送还于他。
　　“姑娘妙笔，在下隆南生，姑娘呢？”
　　“白家幺女，唤作小九！”
　　“这画取名春枝细雨可好？”

　　那一年，互许七年之约，却不想，他竟忘了时日。
　　还好，她没忘。
　　还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