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在青霄水若镜》张翼山长

43、第四十三回 密室

　　“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
　　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
　　被明月兮佩宝璐。
　　世混浊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驰而不顾……”
　　雅间内，歌妓唱起《涉江》《采菱》等悠扬的楚歌。逸之凝神倾听，似乎颇为陶醉。
　　在叶芩川打着响指要求换换口味后，歌妓换上了吴歌蔡曲，都用大吕调来唱。最后，伴着激越的竽、瑟和鼓声，跳起欢畅的郑舞来，一时间长袖飞舞、美目相盼。
　　酒劲上来的叶芩川大声喝彩，拉着樗雨便要一起下场起舞，樗雨却推说方才吃得太饱，不肯起身。
　　叶芩川哈哈一笑，上前牵住歌妓的手，一旁的乐班会意，即刻换成踏歌。场上两女联袂以脚踏地而舞，唱起《竹枝词》，伴着脚下快速的舞步，一人唱一人和，甚是畅快。
　　叶芩川玩得兴起，突然跳到赵元奴的后方，孟浪地一把搂住她的细腰，然后轻抚其后背，扭头对逸之笑道：“兔之先生，良辰美酒佳人，今宵可有福消受如此花魁？”
　　未等逸之有所回应，樗雨便勃然离席，正色道：“姐姐真的喝醉了酒！就此告辞！”
　　“莫走莫走！” 叶芩川连忙上前拉住樗雨，软语道：“是姐姐我的不是，失态了，惹雨妹妹生气了。”随即扭头对众人道：“你们先下去罢。”
　　一得指令，乐班、歌妓、酒姬瞬间撤走，连席面也清理得干干净净，雅间马上只剩下原初的三人。
　　“好妹妹，莫生气，就是逗迂道士玩嘛。”叶芩川一边搂着樗雨的肩膀，一边温言劝着，又看向逸之，见他仍坐在席上一动不动，便一撇嘴：“哎，你也过来哄哄呀。”
　　逸之把玩着手上的银杯，微笑不语。
　　“你倒是说句话呀！”
　　逸之将酒杯放回案上，这才笑着说：“这位赵姑娘，也是你的人吧？”
　　叶芩川停了手上动作，动了一下眉，看向逸之：“此话怎讲？”
　　“细赏你们的踏歌，有一种隐藏的独特节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其中应该暗含着一套密语，虽然不明所以，但应该是赵姑娘在向你传递着一些情报，正是这鱼龙混杂的酒楼里近日搜集到的。”逸之看着叶芩川似笑非笑的表情，又补了一句：“她唱你和，其中又暗含了新的指令吧？”
　　“你看得可真仔细。”樗雨想了想才说：“方才的踏歌里有什么玄机吗？我习舞多年，可完全看不出什么来。”
　　逸之在翕怀仙窟看《禁制全书》时，专门详读了云镜门一章，该章除了详细记录羲和山的禁制，还附注了该门派的密语，其中就有融于歌咏舞乐之中的。密语虽一时无法破译，但用话去点一点、探一探，倒无不可。
　　叶芩川看向樗雨道：“你这位兔之先生，虽然有点迂，但一点都不笨哎。不像你，傻傻的就知道吃飞醋。”
　　樗雨急道：“谁吃飞醋了？”
　　逸之救场道：“酒也喝了，饭也吃了，歌舞也看了。话说你们那位镜幻师，该下山了吧？我们还有正经事要办。”
　　叶芩川嗯了一声，盯着逸之说道：“是该转场了。你酒量真好，一直头脑清醒、心思缜密。”
　　逸之眯了眯眼：“叶主司的酒量，才是深不可测啊。”
　　叶芩川哼了一声，吩咐樗雨将小皮放入怀中，随即双手结了几个手印，叫了一声：“坐稳了！”手掌即往地毯上按去。
　　只听“咔咔咔”数声，三人所坐的案席突然下陷，一整块地毯顿时变成了“飞毯”，急速往黑暗中坠落，案上的小皮吓得瞬间酒醒，一下子缩进樗雨怀中。
　　几个呼吸间，“飞毯”就到了很深的地下，四周一片“嗤啦啦”机括飞转的声音。在到达一个点位之后，停止了下坠，又向着某个方向“平飞”过去，速度减了下来，仿佛坐在马车上一般。
　　“飞行”中大家都不由自主地紧紧扶着面前的案席，这才发觉案席早已被固定住，纹丝不动，正可作扶手。
　　黑暗中逸之感觉到旁边有一只柔软的手伸了过来，握住自己的手腕。逸之心中一荡，默默用另一只手轻轻覆着那只柔软的手。
　　“飞”了一小会，停住了，头顶上透来微光，然后上方的板材移开，“飞毯”随即上升，严丝合缝地与一个新房间的地板相接。那只柔软的手在“飞毯”上升时便悄悄缩回去了。
　　此时，三人已经来一个全新的房间，看起来是个雅致的茶室，四壁挂着兰膏明烛，房顶正中是一大片水晶石，也透出光亮来。
　　“你们来的正是时候，茶刚刚烹好。”一个脆脆的声音传来，定睛看去，竟是林清枝。她正在摆弄一套茶具，看见三人从“地下”升上来，便将茶水分在三只茶杯里，一一奉上，模样十分温顺，这让逸之有点不适应，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认错了人。
　　“方才这番木遁机关术，真是大手笔。这样的转场之法，令人大开眼界。这里……是你们的密室吗？”逸之环顾四周问道。
　　“逸哥哥，你往上看。”接话的却是林清枝，只见她笑眯眯地指了指房顶，“仔细看就能知道咱们在哪里啦。”
　　逸之努力让自己适应林清枝那乖巧的语气，抬头细看房顶，水晶石的光在缓缓晃动，透过水晶石似乎能看到有水在流动。
　　“我们……在云梦泽的湖底？”樗雨试探着问出一句，随即看向叶芩川。她怀中的小皮这时才敢探出头，一起打量这个新的地方。
　　叶芩川点点头：“欢迎来到云梦茶室——羽生那个家伙可能还要一会才到，我们边喝茶边等他。说起来，这个湖底密室最初还是他设计修筑的。”
　　“稚郎哥哥……应该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林清枝喜滋滋地说。
　　“对了，小林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逸之按捺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清枝虽然是权水部主司的嫡亲妹妹，但却是我木部的人。” 叶芩川接话道。
　　“是的，我是芩川姐姐的人。”林清枝笑嘻嘻地附和了一句。
　　逸之暗想：这个叶主司还真有些手段，这么刁蛮的人也能牢牢掌控在手中还心悦诚服，比那催幻人心的公孙薄更高明。
　　“我也没什么手段，不过是和性灵之人都投缘罢了。” 叶芩川仿佛能读出逸之的想法，并顺着往下接话。“清枝妹妹，大家光喝茶多少有些闷，去练几首琵琶曲如何？”
　　“好嘞！”林清枝欣然应承，蹦蹦跳跳地来到墙边。墙上挂着两把琵琶，一把是四弦，一把是五弦。
　　林清枝面对琵琶停下脚步，突然转过身来问：“逸哥哥，听说你学识广博，能猜猜哪一把琵琶是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