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多边形的泪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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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出门的时候又碰上了璃佃。
她也在这个时间去食堂买饭，这是正常的，毕竟第一个月的大家都在学院里领着不多的零花钱，她又跟我住在同一层楼，只是距离稍远一些，在走廊的另一端，我两碰到的次数不多，不过大多都是因为我并不同她一道走。
好在她也是一个人出门。
一起走着就聊起天来，她还在想上次训练场的事情，“难道你会写故事吗？”
我听着一愣，道：“你想学？”
“那倒也不是。”璃佃笑了笑，她大概觉得这是没什么意思的，“只是觉得，你既然能说出那么一大堆关于故事的东西来，应该是有这方面的兴趣。”
“……没有人敢保证自己能百分百写好故事。”我说道，“就算再怎么有意思的故事，也会有自己觉得不够完美的时候，总会想要跟别人不一样，想写出能够给人留下印象的故事来。我可以评价别人的故事如何，也可以评价自己的故事，但我不能用旁人的标准来评价我的故事。”
我想到我曾经写过的那些文字，“它们在我眼中，是不一样的。”
我垂眸，“人对自己的作品，尤其是文学，总会有摸不清底气的傲慢。觉得自己写的就是独一无二的，就算是不动笔的人，就算是从未写过一个字、写过一个桥段的人，在看到别人的作品的同时，也会觉得自己能够达到同样的水准。确实有很多精品，只能算得上是精品，只要勤奋努力学习，就可以达到这样的水准。
但这世上有一部分的人，有一部分的作品，能称得上是文学。它既是一门学问，也是一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让人在一瞬间明白，这不是所有人都能写出来的东西。这样的作品根本不需要内行或者外行来分辨，它只要一拿出来，一放在人眼前，它就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它就是这样的存在。”
“还有这样的故事吗？”
我点点头，“你知道这一行最复杂的地方是什么吗？”
“什么？”
“它没有碾压式的天才出现。”我道，“因为没有彻头彻尾的碾压的实力，所以总好像，这个也够得上、那个也够得上，把文学的水准拉低之后，又开口说文学不值一提。”
我撕碎了我的所有书。
像从未发生过一样，踏上了一条走在寻常人的道路上，我一步步地往前走，一声声地往过去的回忆里听。听他们一句句的贬低，听那些才把基础学好的人，在那里大言不惭地夸耀自己的天分，听那些看也看不清的人，在那里捧着这个捧着那个。
“对啊，他们就是天才啊。”
“那你有看到过天才出现吗？这就已经是很有天赋的了啊。”
我期待着什么时候，在这个地方出现一个绝对的实力者，把那些人一个一个，一个接一个地给打趴下。
我恨透了。
恨透了他们轻而易举地嘲笑，恨透了他们理所当然的轻视。
恨透了。
无法让世人震撼的文字。
“那你能做到吗？”
“就凭你。”
我看兔子落泪的时候，我还能嘲笑它。我嘲笑它不自量力，这条路上有多少人离开，谁不是从一开始，就抱着满腔热情来的，在一堆狭隘的地界一通游走之后，又干干脆脆地放弃。
等到年数过去，等到年纪大了，坐在餐桌上，跟着小辈们当做是曾经可夸耀的“奖品”。
“当年我也写过书。”
“我写了好多年了，这些东西我都会。”
你问他为什么放弃了。
“那是因为。”
“没人欣赏我的才华啊。”
可笑的才华。
仅被一部分人认可，甚至只能蜷缩在自己狭隘的圈子里，连外面的一丁点新鲜空气都呼吸不到，被压制在这么狭小的地界里，只因有一两句夸赞。
就摇头晃脑。
得意非常。
文学是大众的。它既不能枯燥乏味，也不能独自欣赏，大众的认可度，决定了它本身的价值。而当大众的欣赏水平，逐步往上走，逐步需要更高文学价值的作品的时候，那新的作品就会出现。
它震撼、美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充斥在每个字、每个段落里。它的躯壳不再重要，它将隐藏在文字背后、故事背后的内容，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惜的是，我或许再也看不到这样的作品了。
当我将那一张张，装满我文字的纸张撕碎的同时，我已经将这个梦给丢下了。我把它们丢在垃圾堆里，就像是无数人说过的那样，这样的东西没有一点价值。
我在放弃写作的同时。
我也放弃了阅读。
我放弃了文字的美，投入到对生活的精打细算当中，我压抑着我所有的情绪，即使我也知道这对寻常人来说，太过澎湃跟无理，我拼命地告诉自己。
就算。
我回到那个地方，我拿起了那个过往。我对着空白的世界，能够描绘出的第一个画面。
一定极致的、用力的，阐述了我那么多的“自作聪明”跟“市侩精明”，我会洋洋得意地告诉所有人。
看呐。所有人都在这条路上前行。
我也能做的比他们更好。
只要那个天才还没有出现，只要那种震撼，还没有像是蝗虫过境般地撕咬掉一切。
那么所有东西都能继续安稳。
“句子写得华丽、优美。”
“前后逻辑通顺。”
“把故事都给圆回来了，简直是一部佳作。”
这样的声音就还能持续下去，持续下去，然后在面对纷争的时候，用数不尽地办法去证明它的价值。
然后听到真心喜爱的人口中，说出一句“这些东西不就是这样吗”、“没什么好讲究的”。
“琰曚！”
璃佃的声音把我从思绪里拉了回来，等我回过神来，我发觉一滴泪被凝结在半空当中。
熟悉的动荡又出现了。
我抬手，一张卡牌落在我的手上。
那是一个多边形的泪滴，被各种棱角包围着，长出尖刺的眼泪。它正安安稳稳地，像是被寒冷冻结住一般，出现在我的牌面上。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多边形的泪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