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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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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瑾言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宿醉后的头疼让她赖在床上不想起来,当眼前模糊的景象化为实体映入眼帘,她才发现这根本不是自己的房间。
蓝色被套干爽的味道钻入鼻尖,现实容不得她再多一刻对柔软的大床的贪恋,她吓得赶紧爬起来。
这时李衍推门进来,叶瑾言呆在当场,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参加一个婚宴也能参加到老熟人的床上。
他抿着嘴微笑,眼中溢出关切,“怎么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
叶瑾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匆忙又钻回了被子,她没有暴露癖。
她本想凶他,可嗓子干的快要冒烟,一开口沙哑低沉,毫无威慑力可言,“这都几点了,还睡。”
“那倒是巧了,我正好给你乘了点粥,酒喝多了喝点清淡的比较好。”他没有提为什么会把醉酒的叶瑾言带回家,她也默契地没有开口,两人不约而同地忽略了这个问题。
眼见李衍一脸慈祥地端着白瓷碗乘着的粥一步一步逼近,叶瑾言感到一阵凉意扑面而来,她抖了一下,麻酥的感觉爬上脊梁骨。李衍熬的粥?开玩笑吧。
与此同时,她的脑子已经开始盘算怎么躲开他,还要不被他发现其实她是秦晚秋。不过转念又一想,也许是她自作多情,李衍要什么女人没有,非要对她念念不忘?
思及此处,似乎稍稍安心,可心的另一块又隐隐作痛。
她笑的勉强,努力调动以前李衍讨厌的那些女孩子的身影,茫茫人海中似乎终于找到一个最合适的,简直就是量身定做,她眨巴着黑亮的眼睛,微微嘟嘴,惊叹状,“哇塞,这位帅哥哥,你居然会熬粥呀,人家都不会诶……人家好崇拜你哦。”
李衍笑意更深了,似乎能够一双眼洞察一切,叶瑾言被他看的有些怵,不过还是勉强披着张“非主流”妹妹的皮。
只见他缓步走到她的面前,坐在床沿,一板一眼地答道:“叫的外卖。”
叶瑾言连忙双手接过他的粥,虔诚无比地一勺一勺喝了起来,含恨泪流满面,她唯恐要是再推诿李衍就要举着勺子喂她了。
想想都觉得可怕。
也不知道昨夜是哪个人,抓着人家要喂水。
接下来的一切,总算是回到了叶瑾言的掌握之中,她换上李衍一早去给她准备的衣物,礼貌性地道谢,告诉他,“我叫叶瑾言。”
李衍恍然大悟,“原来是叶家的小姐。”
叶瑾言干笑,是啊,就是跟你订婚的那个叶小姐。
“昨日见你倒在路边也不知道把你送到哪里去,真是冒犯了。”从小,他们中最能沉得住气的,就是李衍。
“哪里哪里,是我麻烦李先生了。”叶瑾言面对他总是没有十足的底气,初恋时惊心动魄的感觉和那些天长地久的心愿早已不见,如今剩下的,是对年少荒唐的感慨和正在淡去的不甘。
那些求而不得的,和曾失之交臂的,总是给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而这其中,又以爱情为最,爱意消散了,于是就剩下了遗憾。
坐在李衍的车里,他打开天窗,风从车顶上灌入,到达后座叶瑾言的头顶时恰好轻轻拂过,电台里在播放陈小春的《独家记忆》,和李衍在一起,总是没有避免要把那些以为已经遗忘的东西清晰记起。
那时候他唱的就是这首《独家记忆》,没想到现在依然能够听到。
李衍开车极稳,遇到红绿灯刹车往往是早早就放缓了车速,叶瑾言坐在其中十分舒适,两人在小小的空间里各怀心思沉默了一路。
车在叶宅门口停下,“那么……我进去了。”
李衍从车里走出来,绕到叶瑾言面前,轻笑,“再会。”
是吗……再会。
还是不要了吧……
叶瑾言满腹心思地踏入叶宅前厅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叶安,她连忙跑到叶安身前,急切问道:“叶安,你跪这里干什么啊?”
叶安恹恹抬起头,看了叶瑾言一眼,没说话。
叶瑾言只见他个腮帮高高肿起,像是塞了个大馒头在嘴里,原本光滑的脸颊此刻正呈不正常的暗红色,仔细一瞧还能看到其中夹杂的青紫,显然这伤痕已经在脸上挂了很久,还不知道叶安在前厅跪了多久。
叶瑾言心惊。
这时只听一个冰冷的女声从门口传来:“你还知道回来?”
她迅速转过头,叶家女主人长袖针织衫笼着双手,只是立在旋梯上便是一种无声的威胁,每次看见她精致的妆容面上却不带一丝情感,叶瑾言总是被这个雍容的贵妇压上一头。她的身体还保持着握住叶安瘦弱双肩的动作,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仿佛时间停滞,这是两代人的对视,更贴切的说法是青春期滞后的大龄青年和更年期提前的中年妇女的PK。
叶瑾言扭过头斩钉截铁地对叶安说道:“站起来。”
叶母立即喝斥,“你敢。”
叶瑾言冷笑,你这样对一个孩子,我有何不敢,又为何不敢?
叶安缓缓抬头,望着一近一远的两人,似乎是在思考谁的话更可信一些,能够保全他不用承受更可怕的后果。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国家的法律纵容家庭暴力了。”叶瑾言不动声色地挡在叶安的前面,丝毫不畏惧叶母的威胁。
“这是规矩,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总有些失误需要一些人去承担,也总有些规矩,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撼动不了的。叶家的古训从老祖宗那里传下来,身为叶家后人,只要去遵守,没有权利置喙。”叶母站立的身形纹丝不动。
叶瑾言笑,“规矩是人订的,自然也应该由人来修改来完善,如果能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对叶家岂不是一桩美事?”
“那也不是你这样的小辈可以决定的。”
叶瑾言满不在乎,“那么既然不是用来给我修改的,那么还有句话应该合适了,规矩就是用来违反的。”
“你倒是越来越大胆了。”这句话里她居然听出了叶母对叶瑾言的赞同,颇有种“不愧是我女儿”的自豪感,“不过蚍蜉撼树之事,我想你应该懂得量力而行。”
“这一点我我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叶安做错了什么要你这么对他?”
“他扰乱晚宴已经是大错,随后又擅自离席,惹得你们去寻找,一下次一桌酒宴就空下大半,你说让婚宴的主人会有什么想法,说我们叶家没家教,伤了他们的面子,这些都是小事,可日后还怎么和对方相处?恐怕从此都要绕道了吧。”
叶瑾言对她一番说辞极为不满,“你明知事情都是由我引起的,要算也应该算我的,何必为难一个孩子,还是说,因为他不是你生的?”
此话一出,真是在考验叶母的耐心,叶瑾言一次又一次挑战她的底线,她是下定决心要揭开这个家庭的一块伤疤,表面上的平滑不代表伤口的痊愈,也许早在更深层的地方,这块伤疤已经开始腐烂,只等有一天被人揭开,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叶母渐露愠色,言语也急躁起来,“你是说后果你要承担?”她透出讽刺的意味,“你不顾全大局就这么撇下全场的人离开,似乎很有道理?如果你能够在晚上及时回来,不害的长宁长瑜四处找你,如果你能为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想一想,就不会去和叶安发生争执,就不会害的大家都为你操心,叶安未必就要跪在这里!”叶母一番话掷地有声,叶瑾言对自己坚持的东西开始感到疑惑,真是都是只因为自己的错吗?
叶母还不愿意放过她,“瑾言,你是我女儿,叶安也在我身边养了那么多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养养一只小猫一只小狗还能处出那么深的感情,更何况是个孩子。我不想伤害你,但是你必须明白,一个人任性要有限度,遇到问题不是一副你就是天理的样子就能绕过规矩。你总说你长大了,可你不明白,当你能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并且做每一件事之前想一想自己肩上的责任的时候,你才是正真的独立。”
叶瑾言疑惑了,她错了吗?事情皆应她而起?那么她现在这样站在这里妄图以一个英雄一般的姿态来保护叶安又是为了什么?
叶母叹了口气,“你总说叶安小,你不了解孩子,更不明白怎么教育孩子,有些事情,他这么大也该明白了,我需要他记住,也要你记住这次的教训。你现在可以说一说昨晚干什么去了吧?”
她缓缓走近叶瑾言和叶安两人,眉目又恢复平和。
叶瑾言的内心在挣扎,叶母说她不了解孩子,不懂得教育,这怎么可能,这绝对是对她的污蔑,她发自内心的喜爱孩子,希望能够将他们纳入羽翼,所以在见到叶安第一眼的时候,本性中母性的关怀就已经抵过了别人对这个孩子的评价,和那时心底又莫名冒出的疏离感。那些是属于外人的,属于曾经的叶瑾言的,但都不是她的。
她常想,如果当年那个孩子能够平安出生,那么也许比叶安也小不了多少吧?可现在,她居然有了这样一个弟弟,她想要珍视的心情比任何人都要热切。
所以,即使她真的做错了,也不能一错再错。
她对叶安再次说道:“叶安,站起来。”
叶安的双腿开始颤抖,他似乎还有许多疑惑。
“站起来。”叶瑾言坚定的声音此时有种说不出的感染力。
叶母对此只是冷眼旁观,似乎是在等着看眼前这只斗志昂扬的母鸡如何落败。
就在三人张弩拔弓僵持不下的时候,叶长瑜倚在前厅通往内室的门框上,凤眼微微上挑,修长的指尖夹了根烟,表情因为腾腾升起的烟雾而显得虚渺。
他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他初次出现在叶瑾言眼前的时候,一脚踹开门,那时他在笑,可笑容和现在抿起的唇瓣一样寂寞。
叶安似乎注意到了叶长瑜那里,想要站起来的念头又变得犹豫不决。
叶瑾言还是那么一句,“站起来。”
叶安这里还没什么进展,就又多了位看客,叶长宁注意到楼下的动静也下来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叶瑾言你在干什么?”
很好,叶长宁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开场白还是这么喜感。
这一大家子啊,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