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复活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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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姑婆已经很久没有受到这样的对待。她德高望重，镇守一方，为这个镇子奉献了一生，连远门儿也没出过。来这里的人哪一个不尊敬她、敬畏她、喊她一声姑婆？
结果现在的小辈不承她的情。九年义务教育推行后，学校里教科学、教文化，上过学的小辈儿都不往她这里走动，背地里说她封建迷信装神弄鬼，世上哪有什么鬼神。
不来便不来，她可以装作不知道。
可眼下，被江篱这么一闹，她心中那股因为移风易俗带来的悲凉一下子窜到胸口，表情再也维持不住：“现在的小辈真是不讲规矩！”
她踏出门槛，看了林暮晴一眼，看出了林暮晴的坦然和较劲。她意识到，这个年轻后生不信她，不怕她，她问不出任何的东西，胸口那股悲凉一下子找不到发泄口，只能向内钻进骨头缝里让她浑身都隐晦地疼。
世风日下！
不知敬畏的后生！
痴儿？痴儿逆天改命的事她也听过，说是神仙娘娘显灵。巫姑婆信命，回头看西王母像多次。这像她看了几十年，亲手塑金身，装脏，供奉，也不曾见过神仙娘娘真容一面。
在久远的神话故事里，西王母是冥王，掌管刑杀，还有使人还魂或长生的法力，因这层缘故，她对流言将信未信，如今真见着痴儿了，发现看不透，是她道行算不出来的命数。
那多半就是神仙娘娘干的。
巫姑婆让步了。
她推开挡在门口的林暮晴，拄着拐杖往右侧的房屋走。从布衣口袋里掏出老旧的钥匙，开了门锁，然后板着脸回身喊人：“外面人多，进来谈。”
言语刻薄，语气不善，却是又贴心补了一句：“怕什么，这是住人的屋子。”
林暮晴和江蓠相视一眼，最终决定赴这个约。今天铁锹没带在身上，但是什么道法符纸终究是比不过年轻力壮，要有什么事，她们两个年轻人跑也能跑得过巫姑婆的三条腿。
张翠紧张两个小辈的安全，要跟着进屋，被巫姑婆一拐杖指了回去：“你不能来，你来了有什么事第二天就传到镇子上去。”
林暮晴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巫姑婆久居山林，倒是对镇上人的性格熟悉得很。
住人的屋子摆着四方桌子，贴着年年有鱼的年画，像是七八十年代的布置，屋内开着灯，氛围也寻常，屋里飘着像是奶奶那辈儿人的气味，林暮晴牵着江蓠跨过门槛，没有察觉到不适。
巫姑婆转身关门，木门吱呀一声，闭合之前，老人家朝外面的顾客喊了一句：“按照标价自己付钱啊，谁要是白拿东西，小心遭报应！”
她说得唬人，外面的人连声应好，巫姑婆两掌一推，将木门彻底合上。
她转过身，一双眼睛盯着林暮晴，直截了当地出声警告：“你需得告诉我，镇上谁出了问题，要么你带来见我，要么我去找人。”
林暮晴问她：“你怎么知道有人出了问题？”
巫姑婆心想就这年轻人事多，面色一沉：“要不是见你身上沾了邪气，我还真不知道祈运镇出了这样的事。”她年纪大了，生意少了，比不得从前常往镇上跑，如今一个月只去镇子上一趟。有问题的人自然不会主动到她这里来，她道行再高，也不像电视剧里演的能算出几公里以外的事。
巫姑婆说明轻重：“天地有道，万物有序，命数已尽的人再回到阳间是天地不容的大事，不早点解决，往后成了鬼魅，成了心魔，可就难收拾了。”
林暮晴见她说得严重，问：“这世上，死而复生的人，会成魔？”
“会！”这次巫姑婆正儿八经答了她的话，“正常死亡是为灵，心有挂念不肯离去是为魅，长此以往被怨气吞噬便成为了魔，魔失本心，无根无须，穿行世间，天道不容，是要遭天谴的！”
她言之凿凿，字字重有千斤。
林暮晴明白了，按巫姑婆的说法，李芝是心有挂念不肯离世的人，如今成了魅残存在世间。她脑海里闪过李芝上班时的笑容，并不像影视剧里那样转生复仇、画全包眼线的恶鬼。
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你说的鬼魅，和魔，害人吗？”林暮晴突然询问。
巫姑婆顿住，仿佛疑惑林暮晴怎么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怎么不会？有违天道就是害人！”她板着脸：“鬼魅返生之后，再次介入红尘中的因果，小到杀鸡杀鱼，大到生意气运，千丝万缕，每个决定都将改变身边人原本的命数，鬼魅承接不了报应，报应都会遭到亲人身上，扰乱天道，怎么不算害人？害的还是至亲之人。”
这就是天道吗？这不是天道在执行伤害吗？林暮晴觉得恍惚：“那她们自己知道害人的事吗？要是知道应该舍不得伤害亲人才对。”
“不知道。”巫姑婆大约觉得林暮晴态度有了松动，耐心解释：“成魅的人，会逐渐忘掉自己已经死亡的事，慢慢的，她们会以为自己是正常人，还活在世间。睡觉吃饭、上班上学，混在人堆里，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只有我们这种懂行的人才能够辨别。”
林暮晴想起了李芝的记忆衰退，所有关于死亡的事，都被抹消合理化。
原来如此，李芝复活这事儿算是坐实了。
世上总是有这样的事——总觉得在哪里听过有个人已经死了，结果过阵子又听到他的消息，结果人家还活得好好的。特别是网上的某个明星，或是伟人，再次在公众视野现身总会吓人一跳。
林暮晴知道那是曼德拉效应，群体记忆和真实记忆出现偏差，多数跟信息闭塞和谣言有关。不过李芝的事情，却是真真切切印证了这一点。
她问巫姑婆：“你以前是否见过这种事？鬼魂转生很容易发生？”
“怎么会容易？”巫姑婆斜着眼睛看她，“我继承衣钵到如今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上一次卷上有记载还在两百年前，没有懂法术的人帮忙钻天道的空子，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
她前倾着身子，讲明利害，再次询问林暮晴：“所以这不只是魅的问题，还有违天命的同行捣乱，我守了这镇子几十年，守平安守气运，最重要一条就是守天道，绝不允许祈运镇的气数因为这件事出了岔子，你告诉我，是谁？”
巫姑婆同林暮晴解释完了，她讲明利害，再逼问林暮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让年轻人识抬举，如实相告。
可惜林暮晴一点不怕这股威压，她像终于逮到了老师解惑，将自己想要搞清楚的事情一股脑地丢出去，继续提问：“告诉你之后，你要怎么解决呢？如果不解决，会怎样？”
主神有提到不修复的后果吗？好像有提，说什么BUG会像传染病一样蔓延，最终导致世界崩塌。
可是奇怪，巫姑婆说，两百年前也出现过类似的事，如今这个世界还好好地运行着，是被镇压了吗？
“你去过乱葬岗吗？”巫姑婆突然发问。
“去过。”
“山上的压着石块的罐子见过没有？”
“见过。”
“那是防止鬼魂转生的阵法，由我亲自设下。如果真有鬼魂转生，得抓住魅，用更加严苛强大的阵困住，囚禁在阵法里，承受天道责罚，永生永世不得解脱。”
巫姑婆顿了顿：“你问放任不管？如果放任不管……不会修炼身心的魅活不长久，不出十年，就会灰飞烟灭。极少数执念极强的魅会变成魔，行走世间，带来厄运，只是这个极少数我们可不敢赌，有苗头就需要清除。”
“修炼吗？”林暮晴想了一下，李芝恐怕不会什么修炼法子，这么说来也做不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落的报应最后会是李梦安承担。
转念一想，要是李芝要是直接死了，李梦安承担的苦痛恐怕不比报应少，说不定少年的人生会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
即便是成了魅，也只有十个年头可活啊……
林暮晴抿着唇，心下衡量利弊，不再开口说话。
巫姑婆看出了林暮晴的不配合，她将目标对准了江蓠，这几日见了谁、去了哪儿，一一盘问，凶狠得恨不得从巫姑婆化身为巫婆。
可惜江蓠和林暮晴是一条心，林暮晴不说的，江蓠也一个字都不往外吐。
巫姑婆没了辙，僵持到最后，她叹了口气：“我活到这个岁数也没力气去追查，我看你这女娃娃倔强得很，不打算跟我坦白，大概是你熟悉的人出了事。你要有心护着这鬼魅，最后遭罪的可是你自己和亲人，到时候可别来求我。”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暮晴一眼，起身拄着那根怪异的拐杖，颤颤悠悠地往卧室走，最后从里屋里拿出一个形制古老的铜镜，递给林暮晴。
林暮晴犹豫了一下伸手接住，铜镜落在手里，颇有重量，繁复的花纹绕在铜镜外侧，朝镜子里看，只模糊得剩个轮廓，看不清面容。
“这是什么？”林暮晴问。
“玄冥宝镜，拿年轻人的话来讲是……照妖镜。”巫姑婆往前走了两步，和林暮晴面对着面。
“你拿着这个，要是想通了，就把这个挂在魅的屋里。初形成的魅魂魄不稳定，照个一两天就会魂魄受损，等你这样做了，再来找我处理后事。”
林暮晴犹豫再三，她不确定是否要对李芝下手，是否要这样来清除BUG，思来想去，最后决定静观其变，先收下铜镜。
只是往衣服口袋里放的时候，巫姑婆再次伸出了手，掌心向上：“等等，驱邪宝物，三千五一个，扫码还是现金？”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复活1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