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七杂八》陆遥x

13、池塘

　　莲莲扒拉开挡住她前进的草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圆型的池子，水面上倒映着蓝天白云，看起来通透极了。

　　莲莲紧张地看着周围，确认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后猫腰钻出。

　　柔软的小草被风的摇晃起来，旁边的树也被吹得落下些树叶。

　　“哗哗——”

　　莲莲听到了这微小的声音，好像是从池子里传来的，她不确定是什么东西，于是慢吞吞地靠近池子。

　　池子里有一只红白相间的鲤鱼。

　　鲤鱼感觉有阴影落下，摆了摆尾看着一脸脏兮兮的莲莲，又继续往自己的目的地游去，不过因为一些水草和莲蓬需要避开，它的速度不快。

　　莲莲眨着眼睛，目光追随着鲤鱼，然后好奇的跟着它走，一个在水里游，一个在陆地上走。

　　周围只有鲤鱼游动的细微声和莲莲踩在草地的声音。

　　鲤鱼忽然停了下来。

　　莲莲也停了下来。

　　鲤鱼在原地转了几圈，耗着时间，好像在等着莲莲离开。

　　可莲莲怎么会离开呢？

　　她蹲下来，灰扑扑的小脸凑近池子的水，想再看清楚一点这条鲤鱼。

　　这条鲤鱼看着面前放大的脸，摆着尾后退，左看右看，慌慌张张钻进一个洞里去了。

　　咦？

　　莲莲抓抓脑袋，不解的看着那个洞，然后又伸出手搅了下池子的水，激起涟漪，但也不见那条鲤鱼出来了。

　　她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原地坐下，目不转睛盯着那个洞口。

　　她等了许久也没见鲤鱼出来，有点饿了，莲莲掏了掏自己裤兜的口袋，掏出了一袋小面包，撕开吃了起来。

　　莲莲想起之前喂小鱼的时候，鱼饲料是可以用面包代替的。她舔了舔有面包屑的手指，撕开一小点扔进了水里，然后静静地等着。

　　过不久就有只鲤鱼探出头来，它快速叼走了那块面包屑。

　　莲莲开心极了，又扔了一些。

　　鲤鱼看着上面的莲莲，犹豫了一会，又快速叼走其他的面包屑。做完这些，它看着莲莲手里空了的面包袋，忽然一跃而起做了个鲤鱼跃龙门的姿势。

　　红白相见的鲤鱼的鱼身划过完美的弧度，身上的鳞片也被太阳照的熠熠生辉，像极了无数星星在夜晚发着光。

　　莲莲兴奋的拍手，身上被溅了些水也不在意。

　　鲤鱼继续做这个动作，做了整整五次来回。

　　它做完后缓了一会儿，看到莲莲正两手撑着下巴带着笑看着它，看的很专心，它紧张的吐了吐泡泡，视线躲闪地看向旁边的海草，像是有点害羞了。

　　“你真好看，跃的也很好看。”莲莲开口真诚地夸赞。

　　鲤鱼看着莲莲动了动嘴，说了些它听不懂的东西，疑惑地摆摆尾巴。

　　太阳已经开始下落了，莲莲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抖落一些水和灰尘，扬起嘴角，“天快黑了，我要先走了。”她想了会，又说：“明天再见。”

　　莲莲说完就对着鲤鱼摆摆手，转身走了。

　　鲤鱼看了会她的背影，没一会也游走了。

　　这几天莲莲每天都来喂食鲤鱼，有时是上午，有时下午，更多时候是晚上，因为白天她要上学，晚上才有充足的时间。

　　这天莲莲给鲤鱼喂着馒头，忽然问它:“鲤鱼，你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

　　鲤鱼听不懂，它嚼着馒头碎，眼睛盯着莲莲，没什么其他动作。

　　莲莲开始给他介绍外面的风景：“外面又大又漂亮，有好多好多房子，还有好多好多人，他们穿的可漂亮了。”她扬起嘴角，“你知道吗，我是个孤儿，我在学校没有多少朋友，你现在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鲤鱼摆着尾巴，绕了个圈，然后盯着莲莲。

　　莲莲惊喜地靠近池子，急切问道：“你想要出去吗？我可以带你出去，这样我们白天也可以一直在一起玩。”

　　“哗啦……”鲤鱼跃起身体，还没等莲莲说话，它又跃起一次，然后摆尾巴转圈。

　　这是同意的意思。

　　可是要怎么带走它呢？

　　莲莲挠了挠头，忽然想到她书包里的饭盒。

　　饭盒被她洗的很干净，空间也足够大，还能装水。莲莲这样想着，连忙拉开书包拉链，放进池中，等待鲤鱼进入。

　　那只鲤鱼看着这个铁灰色盒子，游了过去。

　　后来，莲莲偷偷又买了一个饭盒，而她的另一个饭盒，已经成了红鲤鱼的家。

　　她每天小心翼翼的把装着鲤鱼的饭盒塞进书包，确认它不会漏水，然后把它带进教室，放进抽屉，打开饭盒盖子，有时还会偷偷和它聊天。

　　当然这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自言自语罢了。

　　这天，莲莲把脑袋撑在下巴上，看着她刚刚倒进新鱼缸的红鲤鱼。

　　她存了点钱，给它买了个新鱼缸，每天都换水，还特地去池子取了些海草，荷叶之类的植物。

　　莲莲将自己的早餐馒头扯过去，丢进水里。

　　红鲤鱼绕着看了一圈，张大嘴巴刁进嘴里。馒头很好吃，它高兴的绕圈圈，又来了个鲤鱼跃龙门。

　　莲莲开心地笑了，又扯了一小块馒头。

　　投喂着馒头，莲莲感觉眼前白光一闪，鲤鱼变成了少年模样，一身红衣服，正睁大双眼看着他。

　　莲莲惊讶的盯着变成人的鲤鱼，“你……你怎么……变成人了？”她因为惊喜的冲击，结巴起来。

　　鲤鱼眨眨眼，张了张口，“吗……啊……”

　　它不会说话。

　　“以后我教你说话。”莲莲眯着眼睛，笑容灿烂。

　　她有朋友了，还是个会变成人的鲤鱼朋友。

　　鲤鱼开始和他一起上课，放学，她整个人神采奕奕，每天都有用不完的活力。

　　转折点发生在一次放学回家的路上。

　　莲莲和鲤鱼遇到了子怡姐姐，她是个漂亮的姐姐，今年二十二岁，工作地点就在学校不远处。

　　子怡姐姐看着突然出现的鲤鱼少年，问道：“他从哪里来？”

　　莲莲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子怡也没多问，笑着摸了摸莲莲的头，转身走了。

　　莲莲和鲤鱼也赶紧转身。

　　子怡忽然想到什么事情，转过头想说什么，但只看到了红鲤鱼掉落的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她上前捡起来，凑近看了看，是鳞片，很好看。

　　子怡握着鳞片，若有所思地往前走。

　　她去超市买东西，付钱时不小心露出了这个鳞片，对面的商家眯了眯眼，问这个出不出，看起来挺值钱的。

　　子怡抚摸着鳞片，犹豫了一会儿。

　　商家耐心等着，过了会他听到子怡的声音：“出。”

　　他们开始商量价位和长期交易。

　　长期交易意味着子怡需要得到更多的鳞片，而这个鳞片的来源，大概率是来自那个红衣服少年的，因为子怡认识莲莲这么久，还从没在她身旁见过鳞片这种东西。

　　刚开始，子怡只是抱着侥幸心里跟踪莲莲和红鲤鱼，直到鲤鱼身上又掉下一个鳞片，她开始觉得不够。

　　鳞片太少了，她想要更多的鳞片，更多的钱，这样她就不用整天为了钱去上班了，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财富、金钱、甚至荣誉。

　　她趁着红鲤鱼和莲莲分离，抓住他的胳膊，翻上去看到了一大片鳞片，她仿佛看到幸福的生活在向她招手。

　　她开始扣取鳞片。完全不顾红鲤鱼痛苦的神情和压抑的哀嚎。

　　一片……两片……三片……

　　不够！根本不够！子怡红着眼睛，呼吸急促地继续扣着鳞片，鲜红的血液从鲤鱼的胳膊留下来，滴落在地上。

　　鲤鱼的胳膊血肉模糊。

　　莲莲发现时，红鲤鱼少年已经奄奄一息了。

　　莲莲鼻子一酸，红着眼睛抱起他，慢慢走去池塘边，然后从书包拿出纱布，一圈圈包裹他手臂的伤口。

　　“鲤鱼……鲤鱼……”莲莲哭泣着，眼泪不争气的砸下来，在地上晕开圆形痕迹。

　　无济于事。

　　鲤鱼跃进池塘，溅起一大片水花，然后它消失了。

　　鲤鱼死了？莲莲呆呆地想着。

　　她是被她害死的。

　　如果没有她，它不会出池子；没有她，它不会便成人；没有她，它不会被拔鳞片；没有她……

　　没有她，它还健康的存在，健康的长大。

　　莲莲这样想着，自责地捂着脸，身体颤抖的更厉害。

　　子怡手里攥着的鳞片变成烟雾消失了。

　　池塘水也变得污浊不堪。

　　子怡接受不了鳞片的消失，她扑过去抓住莲莲，声音沙哑：“你知道在哪里还有对不对？对不对？”

　　她瞪大眼睛，嘴角扬起不自然的弧度，“你告诉我，我把钱分你一半，好不好？”

　　莲莲因为鲤鱼的死亡还没从悲伤的情绪反应过来，她的手被抓的有些疼，她眼睛带着泪有些恐惧的看着子怡，摇摇头，“我……我不知道……”

　　“你骗我！你骗我！”子怡怒吼起来，开始掐莲莲的脖子。

　　“咳咳……咳咳……”莲莲难受的咳嗽两声，随后因为缺氧脸蛋泛红起来。

　　在莲莲即将窒息死去时，子怡不知道为什么放开手。

　　莲莲以为安全了，连忙往后退，然后迅速站起来准备逃跑。

　　不想再次被子怡拽住手腕，七岁的她力气不够大，她挣扎着还是被子怡拖着往池子边走。

　　“既然找不到，那你就去陪他吧。”子怡平静地说。

　　“啪！”莲莲被扔进池子，溅起激烈的水花。

　　她不会游泳，只能挣扎着冒出头向前划，企图靠近岸边。迷迷糊糊中，她看到子怡姐姐一脸冷漠的望着她，转身。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子怡姐姐开始手脚开始抽搐，然后倒在地上。

　　这是莲莲脑海最后的画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混沌中她好像被什么托着，浑身轻飘飘的，全身舒服极了。

　　有什么滴在了莲莲的脸颊上。

　　莲莲睁开眼睛，入眼是蓝色的天，白色的云，还有被微风吹动的树枝摇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