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仅与时七

1、灰暗

　　这是张思可在保甸一中度过第一年，今天是九一八，校方安排了防空演练在第二节下课。第二节，好像是老班的数学课。说起班主任，张思可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一点水逆体质的，在刚刚开学的时候，她的班主任是一个很优秀的语文老师，班上好多人都是因为他才来这所不太出色的县级高中的，但是陈老师只带了他们两个星期就被调到市一中去了，语文老师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很儒学的中年男老师，数学原本是一个男老师换成了一个胖胖的女老师，她脸上总是带着笑，她不太喜欢学生叫她杨老师，她更喜欢叫她老杨，而老师之间则更喜欢叫她大妞老师。而现在，老杨正在讲台上交代待会演练的注意事项，学生们也会和她开玩笑。张思可这个时候突然感到一阵心慌，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在她旁边的陆思远注意到了她的情况，关切的问她怎么了，她摆了摆手，直起头来说没事。“哎，一会记得要等说五楼撤离再跑听见了没有？跑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跑到我们平时升旗的地方就行了，记住没？”“好”“哦，对了对了，记得拿一本厚一些的书顶在头上”“知道了老杨，你怎么这么啰嗦啊?”旁边的陆思远笑着开口，全班都笑了起来。“陆思远，你又开始了是吧，你啊，就剩一张嘴了。”“请全体注意，保甸一中2021.9.18防空演练马上开始，请各单位做好准备。”“好了好了，别说话了，听广播，特别是你啊，陆思远。”陆思远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无辜。随着防空警报响起，演戏也正式开始，只是在警报响起的时候张思可感觉自己的心脏刺痛了一下，她也只道是声音太大了没放在心上。“请五楼快速撤离！”张思可随着同学跑了出去，也许是老天为了应景吧，下起了毛毛细雨，张思可迅速跑到了自己班级所在的区域，只是心中的不安感愈来愈强烈。蹲下一会后她原本以为很快就可以结束，但他却听到说要播放三遍防空警报来纪念九一八，她只能不断告诉自己一会就好了，可当正式播放之后，她只觉得害怕，而且是那种从心中蔓延而来得恐惧，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她感觉自己在不断的颤抖，但她控制不住自己，她看不到老杨在哪，眼泪在止不住的流，她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向旁边看去，是一个长得十分清秀的男生，张思可记得他，叫徐鸣。“你怎么了？”他问。张思可只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有人掐着自己的脖子，只能艰难的说“我...害怕。”徐鸣看她一直在抖，也是担心，就跑到队伍后面找老杨，不一会，老杨就带着徐鸣和陆思远来张思可旁边，老杨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张思可，张思可抬起头来，满脸泪水，“张思可怎么了？没事，和老杨说说。”张思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助的摇头。“哦，老杨，她刚刚和我说自己害怕。”见到这种情形，站在一旁的徐鸣开口了。老杨思考了半分钟，对徐鸣和陆思远说:“你们两个把张思可扶到我办公室，我去找校医。”两人点了点头，陆思远在张思可旁边蹲下说：“张思可，你别怕，我和徐鸣和你一起去办公室，你去休息一会好吗？”张思可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要炸了，耳朵也一阵嗡鸣。“好了，陆思远咱两先把她扶上去吧，她在这只会难受。”陆思远点了点头，和徐鸣一人一边把张思可架了起来。“等一会，把你的书给我。”徐鸣一边拿过张思可的书，一边对陆思远说。陆思远点了点头，把书递了过去。在路过陈可欣旁边的时候，徐鸣把书递了过去，“班长，帮我们把书拿上去呗，谢了班长。”“张思可怎么了，没事吧？”“我也不知道，我们先把她扶上去了。”“好。”徐鸣和陆思远花了好些力气才爬到五楼。“这什么破学校，安排我们在五楼，爬死小爷了。”陆思远愤愤不平的开口。“行了，这不是上来了吗？快把张思可扶到办公室吧。你没看到她抖的快成筛子了吗？”徐鸣看了看张思可说。“对，在那边，快走。”陆思远看了一眼张思可说。“报告。”“进。”“张思可这是怎么了？”徐鸣把张思可放到椅子上后说：“马老师，我也不知道，我那会问她怎么了，她只说了害怕就不说话了。”“害怕？”英语马老师看了眼在椅子上眼睛紧闭，身体不断颤抖的张思可疑惑地的问到。徐鸣点了点头。“别围着她！”徐鸣回头看到老杨和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匆匆赶到。“散开些，别围着她。”“李老师，你看看，她怎么了？”老杨这时说道。“有没有盐和糖，给她泡一杯糖盐水。”老杨翻了翻自己的抽屉，拿出了一个纸杯和盐、糖，交给徐鸣，让他去泡一杯温的盐糖水过来，徐鸣接过后，迅速的泡了一杯盐糖水来，只见校医一边不断给张思可按摩手试图让她放松下来，一边交代徐鸣把那杯盐糖水给张思可喂下去。徐鸣点了点头，让陆思远把张思可扶直，慢慢的把盐糖水给她喂下去。一开始张思可把嘴紧紧闭着，不肯喝，徐鸣只好一边抚着她的头，一边拿着杯子在她嘴边，轻声细语的哄，好说歹说才让她喝下去。徐鸣这才舒了一口气。在校医做了十多分钟的心理疏导以及心理暗示后，张思可总算缓过来一些，慢慢张开了眼睛，一睁眼就看到自己前面围了一圈人，过了一会，张思可感觉自己没什么事了，只是手还有些抖，就和老杨说自己已经没事了，想要回教室上课，老杨点了点头，交代徐鸣和陆思远，让他们一会过去教室的时候挡着点张思可，肯定有很多人会好奇发生什么了，不管谁问都不要说，也告诉我们班人，不管谁问都说不知道。两人点了点头。在回教室的路上，其他班的人虽然在上课，但一看见他们便窃窃私语，都不管讲台上老师的脸色，更有老师不在的班级就直接趴到窗子和门口看，徐鸣和陆思远只好把张思可一路护着，好不容易快到班上了，只听见下课铃响了。而他们正在经过的那个班级没有老师，学生一听到下课铃就直接冲了出来，徐鸣他们刚好在这个二班的后门口，原本只有几步路就可以回到一班，这下二班的人直接把他们围了起来，陆思远暗骂一声，只见人越来越多，徐鸣能明显感觉张思远抖得越来越厉害了，刚刚好不容易才有点血色的脸现在又变得惨白了，还不断有人再问张思可怎么了。徐鸣发现张思可刚刚还因为人多害怕紧紧抓着自己的手现在感觉越来越轻，他暗道不好，只好和陆思远两个人把张思可护在墙角，看着人越来越多，只好让陆思远赶紧想办法出去找本班人和老杨。好在陆思远也是上道，发现空隙就挤了出去，不一会就听见一班的人声音，慢慢的一班的人就挡在了他和张思可的前面。徐鸣松了一口气，连忙看向自己身下的张思可，发现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头，徐鸣轻轻地扶住张思可的肩膀，告诉她没事了，只见张思可看了自己一眼，而后好像想起了一件很可怕的事，出声尖叫。徐鸣和张思可之前是初中的，想起之前好像听张思可班上的兄弟说，张思可之前得过抑郁症，好像还是重度的，眼看张思可开始不断的打自己，一下比一下用力，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张思可也越来越失控，徐鸣连忙叫来陆思远，自己控制住张思可，“快去找老杨和其他老师，快啊！”陆思远听后连忙跑向办公室。“诶，你们说他不会是个疯子吧？或者是有什么精神病吧？”说话的人是一个女生，声音很大，徐鸣和张思可都听见了。徐鸣见张思可身体立刻紧绷，手也停止了反抗，以为张思可清醒了，便放开了禁锢她的手，谁能想到张思可只是停了一会便又开始打自己，嘴里还一边说对不起，还说自己不是疯子。徐鸣只好重新禁锢她的双手，令他没想到的是张思可现在的力气好像无比的大，一把甩开了自己的手，徐鸣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只好一把抱住了张思可一边告诉她，张思可不是疯子，张思可是一班的团支部书记，张思可是一个爱笑的小姑娘。徐鸣在张思可耳边一遍一遍说着，过了一会张思可终于安静了下来。“你们要干什么？想造反是吧？还不给我回自己班上！耳朵是聋了吗？还不赶紧！”徐鸣抬头一看，是陆思远带着年级主任回来了。“没事吧，老杨已经打120了，救护车一会就到。”陆思远喘着粗气说。徐鸣看了看紧紧抓着自己校服不放，身体还在不断发抖的张思可点了点头。“徐鸣先辛苦你把张思可抱回教室吧。”老杨跑了过来。徐鸣点了点头，把张思可打横抱起，回到教室。“陈可欣，你把慕容絮时的桌子先腾出来，她的桌子靠后门口方便一些，徐鸣你把张思可放那吧。”徐鸣走到慕容絮时的旁边，陈可欣迅速的把桌子收拾开，徐鸣就把张思可放了上去，他刚把手松开，张思可眉头就皱起来开始不安的哭出声，老杨见此情形，就和徐鸣说：“徐鸣，你就辛苦一下，陪一会张思可，我刚刚给她父母通过电话了，她父母说她是受到刺激了，现在没有安全感。”徐鸣点了点头。不一会，医护人员也来了，做了基础简单的检查，便让老杨找个人把张思可抱下楼，一起去医院。老杨叹了口气，说：“陆思远，你现在赶紧去我的办公桌那里带上你和徐鸣的手机，要辛苦你们两个跑一趟。徐鸣，你有我的微信对吧，我一会把张思可父母的微信推给你，一会他们会把张思可的身份证照片和钱给你们发过去，我一会有事，实在走不开。”徐鸣点了点头。陆思远也跑去拿手机了，不一会，医护人员收起了自己的设备，说：“同学，走吧。”徐鸣见陆思远也过来了，就抱起张思可，下楼了。可才下到四楼的时候，好巧不巧下课铃又响了。就又有不明情况的学生围了上来，“这下课铃也真是的，早不响晚不响，偏偏在这时候响。幸好老杨给保安打了电话。”陆思远话音刚落，就听见保安的声音，只见保安给他们开出来一条路，徐鸣他们就立刻加快脚步上到了救护车上。把张思可放到了救护车上的床上，徐鸣才甩了甩自己已经有些发麻的手，想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抽出来，不想张思可紧紧抓着不放。徐鸣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随她去了。接过陆思远递来的手机，打开微信，发现有好友申请，点开一看，发现是张思可的妈妈，同意之后，那边就立刻打了视频电话过来。“阿姨好，您不要太担心，我们已经在救护车上了，还有一会就到医院了。”“我听你们杨老师说是叫小鸣是吧？太谢谢你了，我和她爸爸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即使我们回来也晚了，所以可可就麻烦你了，阿姨一会吧可可的身份证发给你，然后再把钱发给你好吗？”“好，没事的阿姨，我们都是一个班的，平时张思可也经常帮我的。对了，阿姨，一会就到医院了，你把张思可平时打针吃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告诉我，我和陆思远记下来，一会好告诉医生。”徐鸣向陆思远点了点头，陆思远立马明白打开备忘录。“小鸣，可可这孩子平时吃药打针倒没什么过敏的，但有一点你得和医生说清楚，可可以前有过抑郁症，还挺严重的，吃了一年多的药，调养了挺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好转的，今天这个样子应该是收到了刺激，加上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才这样的。今天这个样子应该是没有办法再去上课了，小鸣等一会你们输完液之后也应该是下午了，等我和你们杨老师说一声，你们两个就不用会学校了，直接去阿姨家，等明天早上再一起去学校。”“阿姨，这样不合适吧，张思可的爷爷奶奶呢？”“可可的爷爷奶奶已经不在很长时间了，可可一直把她奶奶的死归结在自己身上，请你别再可可面前提她爷爷奶奶好吗？她今天晚上如果一个人在家，阿姨实在是不放心啊。”徐鸣看了眼陆思远，见他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后点了点头。随后张思可妈妈挂了电话，发来了两千块钱，“小鸣，你先拿着，如果不够又和阿姨说。”徐鸣原本还想说太多也，见阿姨这么说就收了下来。不一会，医院到了，在陆思远跑了第n趟之后，张思可总算输上了液。徐鸣也松了一口气，只是张思可依然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徐鸣拿起手机拍了一张张思可的照片，这也引来了陆思远的一脸磕到了的表情。徐鸣撇了他一眼，说：“想什么呢？张思可妈妈让我发给她一张照片。”见陆思远一脸你什么也不用说我都懂的表情，也就懒得解释了。没过一会，周孟时拿着徐鸣和陆思远的书包跑了过来。陆思远看到会一脸疑惑的开口：“哎，老孟你怎么来了？”周孟时把书包递给他们后说：“老杨知道我家在这附近，便正好让我回家吃饭的时候把书包给你们送过来。对了，张思可的书包我实在拿不了了，便让班长把她的东西收拾在徐哥书包了，徐哥你们今天是不打算回学校了吗？”徐鸣只顾低头看手机只是轻嗯了一声表示肯定。“我靠，学校传的不会是真的吧？”听见周孟时这么说，徐鸣抬起了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周孟时。陆思远来了兴趣，便一脸痞笑的问：“老孟，传什么啊？快说来听听！”“徐哥，我说了你可别打我啊！”见徐鸣点了头，他才继续说：“你们可不知道，救护车走了之后，学校都炸了，好多人都来打听，老杨和我们说过了，自然没有谁到处乱说，就是......”“就是什么，继续说。”见徐鸣发话了，周孟时看了眼床上还没有醒的张思可，压低声音说“徐哥，你还记得说张思可有病的那个女生吗？据说，她和张思可是一个小学加上一个初中的，在小学的时候就经常打张思可，张思可一开始还还手，只是慢慢发现自己一个人打不过那么多人就不还手了，到了初中，在初一下学期的时候，那个女生就又转来了张思可那所学校，还主动要求要和张思可一个班，听说啊那个女生还转到了张思可她们宿舍，发生些什么我也不多说了，你们自己脑补吧，最严重的是初三有一次那个女生喜欢的男生被调到了和张思可一桌，那个女生便开始变本加厉的打张思可，一次，那个男生是不是顺手我不知道，就给张思可带了一杯奶茶，那个女生回到宿舍就直接让人按着张思可的头往洗脸池里按，还把她的头往墙上撞，有一个女生失手把她推到了窗台上，直接就把人给撞晕了，张思可的头还缝了好几针呢，喏，你们看她左边刘海下面还有一道浅浅的疤呢。”“之后呢，张思可她们没有告诉老师吗？”陆思远接着问道。周孟时刚想继续说，就看见张思可好像醒了，只好话音一转说：“徐哥，你们看张思可好像醒了，我先走了，有事微信再说。”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徐鸣转头一看，张思可果真醒了，见张思可要坐起来，便将枕头垫在她的腰后。陆思远便一跳一跳的过来，开口说：“张思可，你可算醒了，把我们吓了一跳。”“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徐鸣开口说道。“你们带手机了吗，我想打打个电话。”张思可摇了摇头说道。徐鸣把自己的手机解了锁递了过去，等张思可打完电话后才说道：“今天，谢谢你们了。”陆思远摆了摆手，徐鸣突然开口说：“陆思远，你去买碗粥吧，噢你有什么忌口的吗？”见张思可摇了摇头便打发陆思远去。“哎，徐哥，怎么又是我啊...你怎么...我什么也没说，我马上去。”陆思远原本还想挣扎一下，见徐鸣扫了一眼过来，立马闭嘴，乖乖去买粥了。而后又坐到张思可旁边，张思可轻叹了一声说道：“刚刚老孟过来你们说的时候我听到了，别误会，我不是故意要听的，是我那时候只觉得眼皮沉，睁不开眼睛。”“那，老孟说的是真的吗？”“嗯，”张思可点了点头“那个女生叫郭逸时，我进了医院后，我们班主任和她的父母一起来过一次，话里话外都是让我不要报警，那时候我爸妈一时间赶不回来，他们便找上了我奶奶，我奶奶身体本来就不好，那次他们去到了我家，我奶奶听不下去就要赶他们走，在他们走了之后，奶奶的哮喘就犯了可我不在身边，还没有拿到药奶奶就昏了过去，邻居发现之后打了120，爸妈那时候正好在飞机上，电话打不通，就打给了我，等我赶到的时候，奶奶已经开始抢救了，后来转进了ICU，可是，可是，明明情况已经稳定了奶奶还是走了，爸爸妈妈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郭逸时在奶奶不在的那天又找上了我他们说，如果我报警的话，我奶奶就是最好的例子我家没有钱也没有权势，又能怎么办呢，我只能拼了命的学习，只想要考一个好一些的高中，离他们远远的，没想到，人家直接有钱就进来了。”张思可摇了摇头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