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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踏雪寻梅无意逢春,惊鸿一面有心相思 ...

  •   屋子里头乱糟糟的,灯光昏暗不定,难以想象这样的一个面色极好的女人暗地里竟然住的是这样的房子。
      女人端来酒,说:“你坐呀。”
      “来,喝杯烧酒,暖暖身子。今天真是高兴,能遇到你。”说着,她一饮而尽,脸上的笑难以遮掩。
      “你快喝呀?怎么,担心我下药?”还不容慕容仪回答,她便抢过来他的酒喝掉了,便道:“你看,没事。”
      慕容仪在她的注视下便喝了一杯酒,她笑道:“这才对嘛,来,再喝点,就当是庆祝我们相遇。”
      钟情在一旁侍立着,心里头想:谁高兴同你遇见?我们王爷什么女人没见过,怎会看上你?真是恬不知耻。
      这时候,女人身后的屋子里头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女人安然自若,道:“你先喝着,我去瞧瞧。”
      可婴儿的啼哭反而更大了些,钟情在一旁悄声道:“王爷,我瞧着她那样风流样子,就知道她不会看孩子。那孩子不肯听她的,只会呀,越哭越凶。”
      慕容仪眸色一深沉,起身走近敲门道:“夫人,我能进去瞧瞧吗?”
      屋子里头一张大床,上面铺着一张婴儿的垫子,仅此而已。
      女人怀抱着孩子,似乎很没有耐心,慕容仪道:“夫人,我这随从最会哄孩子的,要不您让他抱着试试?”
      女人并不是很相信,慕容仪微笑道:“夫人放心,他虽然言语粗鄙,可心最是好的,他呀最喜欢小孩子了,您万可放心。”钟情被召了进来,虽然他瞧不惯这女人,可是于这孩子,他却是极喜欢的。
      只见那孩子在他的怀里头渐渐安静下来,钟情使出解数逗他,他便渐渐笑起来,两只小肉胳膊也从裹着的花被子里头伸出来,却只见上面有几处紫青。
      钟情对着笑嘻嘻的孩子,故意道:“这孩子呀,打不得,越打便闹得越凶。你说,这样可爱的孩子,怎地要好端端来受这些欺负?”
      “你……”女人知他故意嘲讽自己,却被钟情堵住了口,道:“夫人呀,您难道不知道,这天底下每一个小孩子,那可都是天使,比你呀,金贵得多,您说您哪天打伤了打残了,天帝不找你才怪呢。您说也是呢,我虽没女人,可也知道,这孩子呀随便生不得,自己没本事养孩子,乱搞男人,也不为孩子着想,想想这孩子,真是可怜呐。”
      “钟情!”
      “王爷,我说得可是实话。”钟情自幼没了父母,自小到大受尽欺辱,最是见不得小孩儿受苦的,因此在这样的事情上,他断然不愿听王爷的。
      “人人都说,那做父母的可怜,可这小孩儿就不可怜吗?凭啥呢,你们不明事理地生了小孩,活该他便该受这没爹没娘,似你这般拿孩子出气的苦来?”
      面前的女人眼泪汪汪,才缓缓道:“你说得对,我是没本事,我是没本事。”她很是自责哀怨,便发了恨打起自己来,慕容仪忙拦着她,这时候小孩也哭起来,似乎是母子连心,心疼这个虽然偶尔打骂自己却仍然生育自己的女人。
      女人恍然若失,抱着小孩,一个劲道歉:“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她的脸贴着怀里头的孩子,孩子伸着手抓着她垂下来的头发,似乎想要安慰她……
      安顿好了孩子,女人邀慕容仪喝茶,问:“瞧着公子不像本地人,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
      慕容仪还没来得及回答,钟情却抢道:“我们公子来寻女人。”
      女人的脸色骤变,没有料到他竟是表里不一,慕容仪轻咳了几声,道:“不是夫人想的那样。只因久闻沧雪衣姑娘的芳名,所以冒雪前来瞧一眼罢了。”
      “原来是这样。可是这三趣阁已经被大火烧毁了,您到哪里去找她?”
      “夫人可有她的消息?”
      她摇摇头,道:“她呀,神秘得很,旁人见一眼她都难呢。不过,关于她的事,我呀倒是知道些。”
      女人娓娓讲起了雪衣,钟情也在一旁听着,事后像是总结似的,道:“我同我们家先生这几日打听了许多人,还以为她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女人,没想到,不过是长得好罢了。”
      女人却一时生气道:“你瞧她不起,你又凭什么?你可了解她,可同她处过?她孤身一人在这四桥,她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法子,她没有依仗自个的容貌得意忘形便是了,你还要她如何得自持,还要她如何得守妇道?”
      钟情万想不到惹急了这女人,竟然这般口齿伶俐,一时间竟然无法反驳。
      女人又幽幽地同慕容仪说起来,道:“我们四桥,有多少女人羡慕她,可我不羡慕,我知道她同我一样,她虽外表上那样子,可她心里头,没准比我还不痛快。她见客人,非富非帅的绝不相见,人人以为她穿金戴银,好不风光,其实她心里头怎样,没人知道,人们只愿意凭空相信自己看见的。”
      “你怎知道她不开心,你又不是她,我看你是嫉妒人家。”
      “我做什么嫉妒她?若是她真的高兴,她又怎的便同人好了又分,为何同那风清扬好,后来又不好了?”
      钟情便再没有反驳,女人道:“是你们觉得我们开心罢了,我们高兴一个男人送我们金银,高兴得可不是金银,高兴得是送我们金银的那个人。”女人凄然地静静诉说,任一旁的人看见了,都不愿意打搅她,“可你们总不知道……”
      慕容仪在马上回望,她立在门边目送他们,见他们回首,便隐入房间不见了。
      钟情道:“王爷,这女人可真是奇怪。”
      慕容仪缓缓道:“不是奇怪,是……你不理解她……”
      钟情瞧着王爷的背影,不明白缘何王爷从那奇怪的房间里头出来,怎的说话也变得奇怪了?
      钟情瞧见王爷心情沉郁,便道:“王爷,若是抓到了野味,我们怎么吃,红烧,水煮,油炸,烟熏,火烤……?”
      王爷道:“钟情,你说,这世上,每个女人都是那般样子吗?”
      钟情笑道:“王爷,您中了什么邪念,怕不是被那女人给传染了?这世上的人女人好着呢,你看,虞娘子,王上的那些女人,还有小翠,若兰,媚烟……她们不都开心,过得好好的吗。”
      王爷自言自语道:“是吗,我怎地瞧着她们,并不算开心呢。”
      “怎么会呢,王爷,你想太多了。”
      “以前,阿姐说,小女孩的心思,小男孩不懂得,我便努力地学,我自以为学得很好,可我还是没能读懂了阿姐,还是没能读懂了娘亲,我还是没能保护了她们……”
      “王爷,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强的。”
      “不是人力可强的?”
      “对呀,您尽了人事,余下的,便只好听天命了。”
      “天命……?”王爷看着长空,眼神里是很深的无奈。
      两人说着话,不自觉便入了松林。一只小兔子从面前蹿过,钟情一颗心都在捕猎上,当即喊道:“王爷,兔子,有兔子,往那边跑了。”
      慕容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追去,待追了一段距离,却只见那兔子拐了个弯便不见了,慕容仪便也急纵马,待转过来时,慌忙勒住了。
      却原来是一个着着白衣裙的女子赫然便立在他前头,怀抱着刚刚那只受了惊的小白兔。
      “雪衣姑娘?”
      “慕容公子?”
      慕容仪下马,走近前,道:“抱歉,不知道这是你的。”
      雪衣抚着兔子,笑道:“公子误会了,这兔子不是我的,我只见它刚刚受了惊,谁曾想它竟不怕人,只往我身上钻。”
      雪衣弯腰将它放了去,望向它的目光,溢满了流连。
      “公子怎会在这?”
      慕容仪道:“我……我那随从想吃兔子了,便求着我给他猎一只。”
      “真是对不起,刚刚……”
      “无妨,它也是一条生命呢。”
      “公子,公子,猎到了没,猎到了没?”身后传来钟情的大喊声,却戛然而止,钟情忙勒马,自觉在雪衣面前出了糗。
      钟情近到王爷跟前,低声道:“王爷,兔子呢?”
      雪衣陪着笑道:“真是对不起,我瞧那兔子可怜,便放生了,您不会怨吧?。”
      钟情立刻摇首道:“不会,不会。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简直是帮我积德了,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怨您?”
      “那便好。既然今日得见,若是二位不嫌弃,还请到屋里小坐一会儿吧?”
      “姑娘在这松林里头住着?”
      雪衣点点头,钟情挠着脑袋,道:“哦,我知道这叫什么,潇大人说,像那些住在竹林里头,山里头的人,都是……嗯……都是……”
      “归隐。”慕容仪在一旁提醒道。
      “对……对,是归隐,是归隐。雪衣小姐住在松林里,想来也是归隐了。”
      雪衣笑道:“归隐不算,我不过是红尘中人,嗔痴贪念,万般皆全。”
      钟情道:“不是归隐,那是什么?”
      慕容仪瞧见雪衣不便回答,便道:“你自然不知,这是浪漫。”
      雪衣掩嘴一笑,道:“公子过奖了,请随我来吧。”
      钟情打量着这屋子,忍不住道:“您便住这样的房子?这也太简陋了。”
      雪衣道:“俗话说,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钟情抓着脑袋,不解,看向王爷:“先生?”
      慕容仪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可我还是不懂。”
      “那便回去呀,问潇先生。”
      三人吃罢饭,钟情早已经醉醺醺的了,雪衣便挽留他们住下了。
      睡觉时分,雪衣一人行至山坡前,瞧着孤寂的夜,自庭芳去了太液,这已然成了习惯。
      恰好慕容仪夜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出来散步,便瞧见了雪衣,道:“姑娘也睡不着觉?”
      雪衣点点头,慕容仪望着前头的夜,道:“这四桥的雪夜,可真是好看。雪衣姑娘可真是幸福。”
      “四桥的风景虽好,可却留不住人。”
      “这是怎么说?”
      “只这一场雪景,先生早晚会看厌的吧?”
      慕容仪瞧着她含笑的神色,却知道,这笑里头,多少有些落寞。
      “不会的。喜欢一场雪,四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不一样的,又怎么能厌倦呢?”
      “真的吗?”
      “真的。初次看这些雪,自然入眼便是瑰丽,若看得久了,再要发现这雪景的美妙,需得耐心,专心,细心,用心,做到了这四样,便是永不会倦的,只会在探索中,越发的爱上这雪。”
      “雪衣姑娘,庭芳先生……”
      雪衣立时接道:“他去太液,过些日子就会来,不过您别担心,他不会怪罪的。”
      “雪衣姑娘误会了,我没有这样的意思。要不要走走?”
      夜晚的月色照临雪地,雪地上亮晶晶的,显得夜色亮堂了不少。
      “公子怎么会来四桥?”
      “听闻家以外的地方,景色迷人,所以便想着出来瞧瞧。”
      “家以外的地方?”
      “是呀,家以外的地方。”
      两人便都没再说话。
      松林里面月色朦胧,真宛如轻纱薄幕一般,使人身在其中,便好似人间至境。
      慕容仪见她不说话,却也只是周遭便像同她围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风,便道:“姑娘不开心?”
      雪衣瞧一瞧他,转而脸上浮出笑,道:“没有啊,您瞧着我不开心吗?也许是我从来便是这样子吧,难怪人人都说,第一眼瞧见我,却都不敢同我亲近。先生可不是呢,这么看来,他们属实是错了。”
      慕容仪微笑道:“这自在人心。多半是他们对自己没有信心,不敢同姑娘接近,却要将这些原因归到姑娘自个身上。以我看,姑娘便是容易亲近的。”
      “真的吗?”
      慕容仪瞧着她,她似乎很开心似的。
      “您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
      “若是不嫌弃,我倒是愿意同姑娘做个朋友,姑娘可愿意?”
      “当然,我常常一个人待着也是无聊,您随时都可以来见我。”
      自此,慕容仪隔几日便会来雪衣的屋子里瞧一瞧,每次来,雪衣都极尽热情,慕容仪说,去别的地方玩一玩怎么样?
      雪衣说,别的地方?
      慕容仪说,嗯,更远的地方。
      雪衣心里蠢蠢欲动,可她又担心庭芳回来见不到她。慕容仪便道:“姑娘其实不必担心的,他自会照顾自己,您只需给他留下字条即可,他看了便会明白的。”
      他们住旅店,骑马,游玩……好不开心。慕容仪抱她下马,雪衣笑道:“我竟不知道,还有这样有趣的地方。”
      “这还不算呢。”
      “不算?”
      “嗯,这世上有趣的地方很多,许是姑娘还没有见过呢。”
      “太液呢,是不是也很有趣的?”
      慕容仪点点头,道:“不过,太液富裕繁华,终究不是真有趣。”
      慕容仪向她娓娓道来,雪衣便陷入很沉的思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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