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色人》槛菊泣露

27、烛光影诉痴心依依，秦河桥载情意绵绵

　　龙吟道：“怎么又怨起我来了？我可才刚来，什么都不知道。”
　　庭芳道：“你虽然不在，可存在价值不低。错到底是你的，难不成还等着我跟照离替你收拾烂摊子？”
　　庭芳道：“我劝你尽早去，去迟了，明珠只会更伤心。”
　　照离道：“龙吟，你便去吧，明珠虽然生你的气，可你说的话，也是最有用的。”
　　龙吟道：“好，我知道了。”
　　照离朝着龙吟的背影，道：“他们也真是一对小冤家。”
　　庭芳笑道：“我们也过去吧，免得龙吟惹得明珠更生了气。”
　　庭芳与照离一起在秦河边走，雨后的夜晚，夜空澄澈如洗，大朵的白云在天空中游走，长长的柳丝在清凉的夜风里浮动。
　　庭芳道：“你冷吗？”
　　照离摇摇头道：“不算冷的。”
　　庭芳脱了自己的外套，给照离披上，道：“还说不冷，我看你坐在那里的时候就打颤得厉害。”
　　庭芳给照离拿出来被衣服掖着的长长的头发，照离偏头偷偷地看着他，能从侧面看见他的脸，他的长睫毛。
　　庭芳给她收拾好，打量了一番，笑道：“虽然不甚好看，可到底暖和些。”
　　照离点一点头，“嗯”了一声。
　　两人继续走路，照离道：“庭芳先生，龙吟他……”
　　庭芳道：“你觉得龙吟怎么样？”
　　照离略一沉吟，道：“龙吟他很努力，可总是没有好的机会。”
　　庭芳道：“嗯。只是现在这机会不是他掌握的，而需要别人给，在太液是如此，在清风浦也是如此。”
　　两人正说着话，恰好看见一旁一座灯下立着一个女人，她一见着庭芳，便搔首弄姿起来，用手挥着手帕子，道：“客官，睡一夜，两枚钱。”
　　照离欲要过去，那个女人朝向照离的面孔有些惊慌，庭芳拉住照离的手腕，止住了她，凑近她，以几乎拥抱的姿势，在她耳旁悄声道：“你先过去，我待会就来。”说话的功夫，庭芳趁人不备悄无声息从她头上顺下一根金簪子。
　　照离有些不放心地瞧着庭芳，庭芳微笑道：“没事的，你别担心，我很快的。”
　　庭芳瞧着照离走远了，那女人就迎上来，攀着庭芳的胳膊，往自己屋里头拉。庭芳跟着她进屋里头，过道里头昏暗得很，也有女人走来走去，瞧见她拉着一个好看的男人，都来打趣她，不过打趣之中更多的却是嫉妒。
　　这女人的屋子在走道的尽头，屋子很小，不过一张绣床，一张桌子，跟红楼里的环境比起来，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这里更像是那些赶路人来这里随便歇息一晚的样子。
　　那女人倒着酒就给庭芳喂到嘴边，庭芳顺着她的手喝了。那女人在他眼跟前笑，道：“您可真是好看。”
　　庭芳只是微笑看着她，不说话。她随意地解着庭芳衬衫上的扣子，解了两颗，便凑过去，用鼻尖，用唇蹭着庭芳的颈项跟下巴。庭芳突然一把抱起她，她吓了一跳，脸上现出惊慌之色，庭芳低下头看她，她旋即娇羞地笑了起来。
　　庭芳将她抱至床上，压在身下解开她旗袍领子处的两颗扣子，在她的脖颈处留下印子，只听她娇羞地哼唧了一声，庭芳瞧了她一会儿，封了她的唇，一只手在口袋里掏出刚刚从照离头上摘下的那根金簪子，摸索着放在她手心里，而后起来，手撑在她脸庞，道：“我还有事儿，今后若是有缘，我们再见。”庭芳从她身上起来，顺便抽掉了她身上的手帕子，经过过道的时候，那些女人都来逗引他，他只是边向那些女人致歉边用手帕子擦着嘴上的红。庭芳出门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女人掩在屋门处，看着他，见他回过头来，便摆了摆手。
　　他追上照离的时候，其实照离并没有走多远，庭芳道：“对不起，让你等我了。”
　　照离一眼瞧见他领口处肌肤上的红，庭芳瞧见她的目光也看了看那个地方，下意识地掩了掩领子。庭芳欲要解释，道：“照离，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就……”
　　照离摇了摇头，笑道：“你不用跟我道歉的，这对她是极好的方式了，那根金簪子，庭芳先生比我想得周到呢。我们走吧。”
　　两人走了一会儿子，瞧见了龙吟跟明珠在不远处的一座桥上，两人似乎在闹脾气。看样子是明珠有些生气地不愿意理睬龙吟，龙吟为了劝她便要拉她，她甩开龙吟的手，龙吟便一把揪住她的胳膊，饶是明珠再怎样挣扎就是甩不开。
　　照离笑着低声道：“看样子，龙吟还没有劝好明珠呢。”
　　庭芳也笑道：“这也不怪龙吟，他向来在这些事情上不怎么开窍，却又偏偏遇上了明珠，看来他不开窍属实是不行了。”
　　只听龙吟道：“明珠大小姐，你能不能别闹了？”
　　明珠道：“我闹什么了，我闹什么了？你若看不惯，只别过来，现在又追着我做什么？你松开我。”
　　龙吟道：“你闹总得说清楚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平白无故地便要生气，让我怎么办？”
　　明珠道：“你怎么办是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龙吟道：“怎么没有关系？你生气，我总要想办法逗你开心，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说错了话怎么办？”
　　明珠道：“谁要你来逗我开心？你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龙吟道：“既如此，那我明日便走，反正在这里待着也是无聊，还不如回去太液。”
　　明珠道：“你……你走好了，谁稀罕你，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明珠说着话，眼泪越流越凶。
　　龙吟道：“好了，对不起。你别哭了行不行？”
　　这一次，许是龙吟的话不再针锋相对，而变得很温柔起来，明珠也没有反驳，而是兀自流着泪。
　　照离跟庭芳隐在黑暗处，照离笑着低声道：“明珠能遇到龙吟可真是幸运，饶是每次明珠怎样不可理喻，可最后呀，道歉的总归是龙吟。可真是委屈了龙吟。”
　　庭芳接道：“能遇到明珠，同她日日打打闹闹，这样的日子，委屈不也是值得的吗？有些人，渴求这样的委屈，还渴求不来呢。”
　　照离点点头，道：“看样子她们像是和好了，我们过去吧。”
　　转眼间，庭芳已在清风浦待了七日了，是时候回去了，可离走的日子越近，他便越犯了难。他该怎么跟照离说呢？这样一个敏感，看上去满怀心事，却处处藏在心里头的女人，他不忍心说出来使她伤心。
　　他便苦捱着，日子每少一天，他见到照离时，内心的愧疚便越多一分。终于愧疚感到了极点时，他约了照离晚上出来。照离欣然答应的时候，他想着，她一定会花费好多心思选一件好看的衣服，花好多的时间上一个好看的妆，怀着一份长久的好心情。而他呢，他什么都不需要做，仅仅是一句不假思索的话，就能使她的一切全都破碎。
　　晚上他见到照离时，果然是如此。
　　他同照离一起散步，那时候天有微雨，照离撑着伞过来的时候，庭芳像往常一样，顺势就将自己的伞偏给了照离，照离收了伞，与庭芳一道走着。
　　两人没有计划要去哪里，只是好像有默契似的随着对方脚步的方向缓缓移动。
　　路的一旁，店肆前头的红灯笼在雨里头亮着红光，庭芳看着石板上那些光里头被雨溅起来的闪闪烁烁的小水花。他鼓足勇气站住了，道：“照离。”
　　照离也停下脚步，转身像往常一样带着温柔的微笑看他，道：“怎么了？”
　　庭芳微笑道：“没事，没事，就是看你簪子歪了。”说着，庭芳就替她重新插好了簪子。
　　两人又一齐走到小桥上，桥的两侧立着很多木楼，木楼里花灯璀璨，笙歌不断，有女人倚在窗边吹风，有男人立在窗边赏夜景。照离看着秦河中亮着灯的乌篷船，不说话，任夜风吹佛着自己的发丝。隔了一会儿，她道：“庭芳先生，你走了以后，还回来吗？”
　　庭芳有些吃惊，看了看她，可她只是瞧着前头，瞧着望不到头的秦河，道：“嗯，会回来的。”
　　照离道：“年年端午的时候，秦河里头便会有游龙表演，壮观得很，到时候庭芳先生可要来看呢。”
　　庭芳道：“嗯，我一定来，我们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