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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风雪山中童话意现,三趣阁里真话情显 ...

  •   进了屋子,雪衣见清杨正在脱衣服,似要洗澡。雪衣愣了一两秒钟,旋即避开了眼睛,从他身旁走过,将酒放在了窗边的桌子上。而清杨一直看着她,看着她走过来,看着她经过自己身边,看着她将酒放在桌子上,他想要看明白她。
      雪衣预备起身时,手腕却被一只大手扭了过来,连同身体也往后坠去,直跌到桌子上,桌上的酒被撞倒,滚下去,玻璃瓶碎了一地。
      雪衣看着面前这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安,勉强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道:“清杨,怎……怎么了?”
      清杨盯着她,面容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严肃跟可怖,以前也严肃,可以前的严肃是同他的身份跟性子相符合的庄重,可目下,却是一种似要将身下人千刀万剐的严肃。
      清杨道:“我不说,你自然知道。”
      清杨的面容如一把月光下泛着冷光的剑,清杨的声音如同波澜无惊的古琴,虽如此,却含着一种杀伐之气。
      雪衣笑道:“我……我知道什么?”
      清杨道:“我要你一颗心干干净净地面对我。你想要什么,嗯?来,我给你。你不是一直想要吗?今晚我就给你……”说着,清杨便撕扯起雪衣的衣服,他的力气大,雪衣的衣服被他撕得破烂。
      雪衣挣扎,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胡乱地抓着,道:“你做什么?清杨,你快放开……”
      清杨并不说话,只是专注于手上的动作,雪衣却越来越害怕,眼泪瞬间溢满了眼睛,从眼角滑落,被清杨看见,手里的动作却愈加粗暴,道:“来,我给你,我给你,我到要看看,今晚你能有多大的能耐……”
      无可奈何中,雪衣使劲扇了他的脸,他终于停下了,雪衣却看着他脸上鲜红的指印,眼泪无声地流着。
      清杨从她身上起来,穿好衣服走了。
      门如往常一样被关上,没有重的摔门声,料想是一个人心里无奈的外化。雪衣闭着眼睛,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可是无论再怎样平复,断线似的眼泪却是无法欺瞒的。于是桌子上的雪衣,便好似上了高原呼吸不畅一般,没有呻吟的哭泣,只是胸口不停地起伏,呼吸声那样急促。
      庭芳今夜睡不着觉,总觉得心里痒痒的,他为自己今日写下的诗而高兴。饶是外面开着窗,夜里的冷风吹到他的身上,他也并不觉得冷。
      他的诗早已经进入了瓶颈,虽说是偶尔发表些童话,可童话毕竟非他所长,到底不及他以往锋芒毕露,才情毕现,被人称作“太液诗歌界的一颗新星”那般光荣。可就算是那时做的任一首诗,都断然比不上今日的诗。就算这首诗他已经偶然间得了,早已经构思了一番,可这才思究竟从何而来,怎的突然便有了,他不清楚。而现下,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上什么东西在骚动着,里面有无数东西要跳脱出来,急欲跃到纸上,可是他起身提笔之际,却找不到一个字足以落笔,那些东西似是清楚,却又模糊,挠着他的心痒痒的。他欢喜这种感觉,虽不能化为实实在在的字,可到底经历了这样长久的沉寂与怀疑以后找到了路子跟希望。
      然而他还是不清楚一点,既然那些称为“灵感”的东西如此模糊,可今日下午的诗,自己的构思也不过是很模糊,然那些落在纸上的瘦金之字,是如何作出来的?
      算了,他不打算想了,欲要睡却睡不着,只听见风吹动窗子的声音,才想起来窗户没有关着。他起身欲待要关窗,可是走至窗畔,见那窗外冬雪寂寂,飘飞的雪如同春日扯絮一般,夜空也晴朗了不少,有几颗星子在闪烁。他的心情不自觉便舒朗了许多,这便是大自然的力量,他相信,因此也愿以生命追寻,追寻这世上的美景来。
      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天,他只以为四桥的雪总是如他那日得知父亲因病住院失魂落魄般时那样大,却原想不到今夜这雪竟然小了如此之多,缘何他有了安居之所,身心都安稳时小了这样多?可见是老天故意欺负他。可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雪小了,至少那些如他那日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人可以少遭些罪,更重要的是,若不是那日突降的大雪封了路,他又怎地便折返了回来,若没有折回来,他又怎地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有了这一场相逢?这一切多么巧妙。
      他不禁想:看来,“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这话还真是不假的。不知,日后他又会有哪些祸,又有哪些福?正当他暗暗沉思之际,苍白的雪地上,晴朗的夜空和惨淡的星光下,出现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他的心一惊,旋即回了房穿了衣服。
      出了房门,绕到木楼之后,女人的方向是那片松林,可却不是那日他走的道路。他默默跟在女人身后相对远的地方,疑惑她抗冷的身子,觉得她竟是那样神秘,如同被上天贬落人间的神女,那雪山便是她的家,这四桥的雪,便是她的象征跟神力。她本是那样高贵跟清冷,像这雪一样,可是雪却是独自美丽的好,若是一朝遇到了人,便会如她所说,被踩脏,落到人间,融化成了水。她呢,她有吗?也许她会有吧,因为她同他说话时,便是那样同她清冷的面容不相符。
      庭芳掩在一处阴影里,只见她一点一点绕过重叠的花枝,看着花的眼睛,有无限柔情。一片花向着她的手心飘落,可却擦着她的手向雪里飘零。雪衣的眼睛顺着花痕投向地上的雪,看见雪上无数零落的飞花。她蹲下来,捡着雪上的花,每拣起一片,便看一眼,放进自己的香袋里。
      她拾了多久,他站在阴影的冷风里便多久。
      她起身向上次跌落的山坡那里走去,站在山坡前,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四桥,望着极远处那片幽幽的夜空。她向山坡下倾倒了香袋里的花,花瓣被冷风卷起,同雪一起,飘向远处……
      她看着那些无根了的花瓣不知多久,空气之中传来她蚊蝇般低声的哭泣,她的肩膀轻颤,啜泣声时断时续。
      庭芳静静走过去,在她身旁站了一会儿,似是她意识到了他,她转身抬眼看庭芳,手帕子掩着口,眼睛里头泪汪汪的。
      庭芳轻声唤了一句“雪衣”,雪衣没有说一句话就绕过他走了。
      庭芳看着她的背影,从另一边走过去,眼睛却一直放在花枝中那个不断移动的倩影上,直至终于超越了那个身影,早早在前面截住了她。他走过去立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她的眼泪又一次滑落了,他抬手为她擦去泪痕。手刚一触及凉的肌肤,只听见她淡淡的声音缓慢道:“你走吧。”
      她抬起淌满泪渍的眼睛看他,他不解这是何意思。雪衣道:“我不会喜欢你,更不会选择和你在一起。”
      庭芳虽内心一颤,看着她的眼睛,看不出里面的感情。既不是以往见他时一以贯之的笑,也不似将他当作陌生人时那样的冷淡,也许是介乎两者之间。
      庭芳一笑,说一句“我知道”,而后继续着他停下的动作。
      雪衣撇开了脸,庭芳的手留在空中,道:“你是讨厌我的手,还是讨厌我现在的手?”
      雪衣回过眸来,脸颊蹭到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才转过身去,回到了原先的雪坡前,立在那里看着夜空。庭芳亦走过去,立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看着广阔星稀的夜空。庭芳点燃一根烟,吸两口,吐出的气氤氲在面前,飘向远处。冬的夜风爬上山坡,吹动两人的衣角跟发丝……
      雪衣淡淡道:“那日在春明屋里,你问我是否相信爱情。你……还记得吗?”
      庭芳一只手插着裤兜,一只手拿着烟,也同样不看她,虽如此,余光却看得见,不过主要的,却是茫茫的夜雪,道:“记得。”
      雪衣道:“那日,我回答了什么?”
      庭芳的心微微颤动,如同秋叶落入秋水,起了涟漪,可旋即回归平静,吸一口烟,然后吐掉,低头用食指抖一抖烟灰,看着烟灰也被风携走了去,无声地扯出一丝只有自己知道的笑,而后又看起苍茫的雪跟夜空,道:“你说……你并不相信爱情。”
      雪衣也无声笑着,许久不曾说话,只是脸上兀自湿漉两行,才道:“难为你记得。”
      庭芳微笑,道:“无妨,你说的话我都一一记着了。你若想不起来,只管问我。”
      雪衣笑道:“是吗?”
      庭芳也笑道:“怎么不是?”
      雪衣转头看他去,笑道:“可是有一件,我说出来,你就不记得。”
      庭芳也偏过头去看她,她的笑眼映衬着身后夜色里巨大的夜空,宛如那些星子璀璨,让人不相信她也是一个会哭的人。
      庭芳笑道:“是吗?”
      雪衣道:“你不信我?我不会记错的,一定是你不记得了,才不相信。”
      庭芳低头一笑,转身面对着她道:“也许真是我记错了,你说的没错。”
      庭芳看着雪衣的眼睛如何溢满了泪水,一滴泪又如何滑下来,掉进雪里,微笑着低声道:“我想起来了,的的确确是我记错了。”
      雪衣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另一滴泪滑落,道:“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原没有说过。”
      庭芳道:“你放心,我们两个人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你便不要学我那样,总是谈对不起。”
      雪衣低下头,看自己绞在一起的手,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我知道……”每一声知道,声音都渐渐低下去,哽咽之声,益渐渐浓烈。
      庭芳道:“你……你不要哭。我安慰不了你,可是……可是我总愿意在你旁边听着,你同我说就好。你若不愿意说,几时愿意了,我都可以听你说话。”
      雪衣擦掉自己的眼泪,回眸笑道:“真的吗?我可不信,你住在太液,离四桥这样远,一朝走了,若我想同你说话,你便回来?饶你有十双翅膀,也做不到。”
      庭芳看她这样子笑,就觉得很好,他不愿意看见她哭,饶是她哭的时候,他可以趁机展示一个男人的魅力,可他仍不愿意,他还是想见她笑,尽管她笑的时候,不需要依靠着他。
      庭芳笑一笑,没有说话,仿佛说多了,她的笑便会立刻消逝了,他现在只想多看她哪怕一秒钟。
      雪衣道:“你说你写童话,我也有一个童话,你想要听吗?”
      庭芳道:“我在你身边听着。”
      雪衣面向他,道:“你穿得这样薄,故事很长,你若是觉得冷,就不必听了。”
      庭芳道:“没关系,我不怕冷。”
      雪衣朝他一笑,转身又面对着茫茫的夜色,缓缓说道:“在遥远的东方,曾经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名唤流芳,是一个弹箜篌的能手。他自以为自己的音乐无人能及,可事实上,他的音乐在当时却一点都不受欢迎,因此一直都得不到晋升。
      人人称颂的,追捧的,是歌咏太平盛世,国泰民安的音乐。他自感人生失意,前途渺渺,生起了归隐之意。他一朝行至昆山,面对着浩淼昆山,在月夜下独自一人弹奏起了箜篌,抒发自己心内的苦闷与仿徨。
      昆山之上茂林修竹遍布,一曲箜篌音罢,那些竹子纷纷发出赞叹之声,称赞他的音乐真是天下第一。只是在一片异口同声的夸赞中,从不远处的山巅之中传来一句非议,说,哼,就这样的音乐,也妄想着做人中龙凤?
      众竹子道,你别理她,她就是这样的人,喜欢颠倒是非,不懂得何为美,高傲得很。可是流芳却相信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那竹子独身一个长在那样高的山巅上,月光倾洒下来,她的身子熠熠生辉。流芳走向那个竹子,向她问好,可是她却并不回答他,只把他当做了空气。他在她身旁苦苦等了一夜,她终是没有睁开眼睛瞧他一眼,同他说过一句话。流芳便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弹奏起了自己的箜篌,他弹奏了整整一天,可是那竹子没有丝毫的反应。
      那些竹子对他喊道,您快下来吧,她就是个冷面人,您看,我们都欣赏您的音乐呢。
      可是流芳不打算放弃,他自幼习音乐,最懂得坚持不懈的道理,他相信自己只要用一颗真心去演奏,就一定会换得她的信任与回应。他无休止地弹着,直弹到手指流出血来,雪珠顺着箜篌之弦一一滑落。终于有一天夜里,竹子睁开了眼睛,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流芳见她终于肯开口说话,顾不得手里的疼,道,我相信,你一定知道这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是什么样子,所以,我想要向你请教。
      竹子道,我没有听过,更不知道何为人间仙乐。
      流芳知道她是在考验自己,便坚持道,你那日既说出来那样的话,便一定是听过的。
      竹子道,你想知道什么?
      流芳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京城中那些千篇一律的音乐,人人追捧,可是我的音乐这样与众不同,却无大臣赏识,难道是我的音乐并不好吗?
      竹子道,非也。世道如此罢了,有时候,人人追捧的,并不一定是好的,人人冷落的,也不一定便是坏的。只不过是为了哗众取宠,为了阿谀奉承,无人敢讲真话罢了,就这样欺上瞒下而已。
      流芳道,那我该如此做,难道要随波逐流吗?可是我不甘心。
      竹子道,你只需要坚持自己,跟随心意即可,至于剩下的,便交给时间吧。时间会给你想要的一切的。
      竹子告诉他,若想要弹奏这世上最美的箜篌之音,只需博采天地之灵气,自然之魂魄,如此,才能做到天下第一流。于是流芳听信了竹子的话,日日勤加练习,琴艺不断精进。
      他日日夜夜陪伴在竹子身侧,将自己的心意全都倾注在了箜篌之中,向竹子一一诉说。久而久之,他渐渐习惯了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都发泄在箜篌之中让竹子来倾听,而竹子也愿意做他的倾听者。
      一日,流芳兴奋得告诉竹子,道,你知道吗,你果然说对了。如今皇上病了,皇宫中请了许多箜篌演奏者在皇帝病塌前演奏,却逐一被皇帝赶了出去,现在大臣在全国下令选举世上能弹奏箜篌的人,竹子,我的机会要来了。
      竹子道,乐之能,在于愈人心,乐之效,在于天时地利人和,治好了皇帝的病,你万不可久恋功名利碌。
      流芳应了竹子的承诺,连夜赶赴了京城。京城之中,天子脚下,珠光夺目,美女如云,流芳流连于京城之中的一切,不愿意再回去那样远离人烟,终日只面对着竹子与悠悠孤寂的地方。
      而且,不出所料,皇帝的病日渐好了起来,欲待要以重金犒赏流芳,将他留至皇帝的女儿身边,为公主演奏音乐,以解公主在深宫之中的苦闷。流芳与公主久久生情,留恋于红尘之中。
      皇帝欲要举行大寿,让流芳在寿宴上弹奏箜篌。流芳私下练习时,发现自己再也弹奏不出当初的音乐了,而皇帝的寿宴在即,他心下慌乱,猛然间想起了竹子。他连夜兼程回到昆山,见到竹子,对她诉说了自己的苦闷。
      竹子道,我告诉过你,箜篌之音采自这昆山之气,远离了这里,你音乐的特质自然会日渐消弭,所以你还是趁早回到这里的好。
      可是流芳不想要放弃他好不容易朝思暮想终于得到的这一切,不想要放弃京城之中的热闹的生活。他在竹子面前苦苦哀求,说这是砍头之罪。竹子终究是不忍心拒绝他,说,在这世上有一种竹子,以她作为箜篌的筋骨,以她的竹丝作为弦,便可弹奏出这世间至美的音乐。你且下山去,待明日醒来,我自会告诉你办法。只是在皇帝寿宴结束以后,你需要速速回到这昆山之中来。
      第二日,流芳醒来时,身边赫然便放着一个箜篌。他拨弄了三两声,那音乐果真是闻所未闻,简直震荡灵魂。
      他背着箜篌回到皇宫之中,在大殿上用这箜篌弹奏。那箜篌之音,真可用“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来形容。
      皇帝下令,欲要将自己的公主许配给流芳。从此,皇宫之中每有宴会,皇帝必钦点流芳。可是有一日,皇帝宴请外国使臣。流芳在皇帝与众人面前演奏时,那琴弦却突然断裂,皇帝一气之下迁怒于流芳,是公主出面为流芳说情。流芳来到昆山,见到了竹子,抒发自己的一切抱怨。
      竹子再一次帮助了他,他得到了新的箜篌,回到皇宫之中练习,弹奏中,那箜篌之弦齐齐断裂,弦上血流不止。
      那一晚,流芳做了一个梦,梦见竹子在月光下化作一个身穿绿衣的绝色美人,在月光下翩翩起舞,每一次起舞,身上便多渗出来一次血,直至扑倒在地,幻化成了一片片竹叶,向远处飞去。
      流芳反应过来,欲要抓住那些纷飞的竹叶,他哭喊着,可是却扑了空,他在睡梦中醒来,泪水早已经沾湿了枕头……
      说罢,雪衣任风吹拂着面庞,直至心里被冷风吹得降下温去,转身走掉了。雪衣背对着庭芳逐渐远去,庭芳看着远处的黑,吸了口烟……
      这天晚上,雪衣同花姨正一齐下楼去,这时候响起敲门声。花姨眼睛瞟一眼雪衣,现出雪衣未看到的笑,转瞬消失,转脸对她道:“我去开门。”
      雪衣立在楼梯上,无神地盯着木板,这些日子里发生了这些的事,她总是无端地发起呆来,连同花姨刚刚在屋子里同她说的话,她也未曾听清楚,只是恍惚中听她一口一个“清杨”,唤得亲切。左右她跟清杨再无了可能,至于花姨的话,雪衣再无所谓了。
      雪衣发着呆,只听见一声“清杨先生,您来了?”她呆呆地抬起头来,又呆呆地望过去,饶是这样,可她看见他,心里还是无法心静如水。她的眼睛盯着他,盯着他走近她,却不看她,将她当作空气。
      花姨笑道:“雪衣,还愣着做什么,没看见清杨来了吗?快回屋呀。”
      不及雪衣开口,清杨先道:“花姨,您是担心这房子的钱,我出不起?”
      花姨笑道:“当然不是。您是咱们四桥第一富人,怎么会呢?四楼还有空房,我带您去。”
      花姨瞟一眼雪衣,露出微不可察的笑,便引着清杨上了楼。
      花姨领着清杨进了屋子,清杨递给她一副耳环,道:“您收下,算作我对您的感谢。若不是您……算了,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
      花姨看着那两个耳坠,一看便知是极昂贵的,犹豫了一两秒,接了过去,道:“清杨先生,您也不要生气,您知道,雪衣她能有什么能耐,不过是那个男人勾引雪衣……”
      “花姨,别说了。一件事情既然发生,就不会是一个人的错。”
      花姨听他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
      清杨道:“稍晚一点,麻烦您让雪衣到我屋里来一趟,我想跟她谈谈,我不想引人注目。”
      花姨出了门,往下一望,见雪衣还兀自立在原处,到底同她一起打了两年的交道,看到她这副样子,心里还是有些触动,便下了楼,拉着她的手进了雪衣的屋子里。
      两人坐下,花姨看着她这样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简直像变了一个人,道:“你这又是作何?”
      见她不回答,只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茶,道:“原是你当初要走这步棋,今个又为了他这般样子,你到底心里对他是怎么样?若是还有感情,就和那个人赶紧做个了断去,好好地讨好讨好清杨,兴许他能原谅你来。若没有感情,你现在便好好的,做出个好样子来给他看。你说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成什么样子?”
      “花姨,我说我不知道,您信吗?”
      “好姑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路是你自己选的,你怎的又会不知道?两个人,你总要选一个,难不成,得罪了这一个,也要得罪另一个?你输得起吗?遇到这样的人,实在是你一辈子的幸运,可千万别轻易地就错过了。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
      雪衣呆呆地,道:“我想不清楚,我……我不知道。”
      花姨道:“你别说不知道,我都要替你担心起来了。”
      雪衣的眼泪已经掉落,却好似没有觉察,道:“我不该这样的,我为什么要欺骗清杨,又为什么要让他进来三趣阁,我本不该同他说话,不该认识他的……”雪衣低下头,捂着脸哭了起来,道,“我后悔了,我原不曾想到结果会是这样,如今失去了清杨,我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可是回不去了,已经回不去了……”
      花姨道:“你可千万不要这样说,兴许,一切都还有机会。”
      雪衣不再哭泣,抬起头来望着花姨,满脸泪痕的样子,她都要心疼起她来,道:“你放心。刚刚清杨告诉我了,叫你晚一点到他屋子里去,他要同你谈谈。你可要好好地哄着他,把握着机会,明白吗?”
      雪衣突然向前抓住了花姨的手,惊恐着问道:“花姨,清杨会原谅我吗?”
      花姨捏了捏她的手,道:“会的,我们雪衣这样貌美,这样贤惠,想他也舍不得。”
      雪衣在屋子里挑了清杨最喜欢的裙子穿上,又化了好看的妆,梳了好看的头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瞧了一番,朝她一笑,道:“毕竟,一切都还来得及,你不要害怕。”
      只是这样看着镜中的那个人,便有一滴泪无声地滑落,她用手拍子缓缓擦掉,微微一笑,起身出了门。
      雪衣朝四楼走去,四楼的房子,每一面只有一个单独的大屋子,是留给那些愿意花更高的价钱住的人的。不过,却是经常空着,这自然是因为他们觉得同女人在小的屋子里,是更加划算的。在这个地方同她们谈情说爱,原也不是什么光荣的好事情,再多花些钱刻意做个形式,既是浪费,也没必要。房子省下的钱等同于再找一个女人。
      雪衣朝清杨所在的屋子走去。因为屋子里有人,所以觉得那屋子上的玻璃,木板,也是有温度的。因为屋子里的人,是她有感情的人,所以那屋子的窗,屋子的门,都藏着爱情的蜜,甜的,亲切的。
      门是虚掩着的,雪衣欲要轻轻推开时,却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呢喃声,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细如蚊蝇。雪衣的手顿住,心猛然间一沉,脑子里响起“嗡嗡”的声音。
      一个男人的声音道:“抱住我,不要怕……”
      后面是了什么,雪衣没有听见,连同着她如何下了楼梯,她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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