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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报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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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归沉默,碰了一鼻子灰的苏皎不想再搭腔,默默盯着黑夜中的一点灯光,舒缓放松下来后,疲惫感不时袭来,虽然相识的时间不长,但霍凌恒给了她莫名的安全感,苏皎的眼皮慢慢撑不住了,伏在坚实的背上慢慢阖上了眼睛。
霍凌恒感觉到背上一直紧绷的人儿突然放松,一侧的腿也从他腰间滑下。他转过头,看到晶莹剔透的面庞上纤长的睫毛在微微颤动,眼底的青色显示出主人的疲乏,他笑叹一声,“还真是心大!”
然后,熄灭手中的火把,一把捞起苏皎的腿弯,在漆黑中继续行走。
苏皎觉得刚刚才闭上眼睛,就被人摇醒了,不耐烦地晃晃头,还想继续睡,身体却陡然失重,又被稳稳接住,吓得赶紧睁开眼。
霍凌恒颠了颠背后的人儿,痞坏痞坏地取笑道,“怎么,在土匪背上睡得太舒服,不想醒来了?”
苏皎白日夜里被折腾得够呛,一下放松倒是忘记了自己处境,再看不远处的点点火把,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知道应是墨影等人寻来了。也顾不上跟霍凌恒多说,麻利地就想往地上跳。
霍凌恒死死挽住苏皎的双腿,皱着眉道,“连自己脚伤也忘了?” 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她下来,避嫌般伸出手臂让苏皎扶着。
苏皎这会是真不好意思了,一手扶着紧实的手臂,一手悄悄扇风,想赶紧消退脸上的红晕,故作镇定地说,“那边是自己人吧,咱们赶紧过去。”
霍凌恒不出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睛与夜色融于一体,又迸发出点点光芒,苏皎被这炙热的目光盯着,不觉加快了手上扇风的频度。
霍凌恒悄悄靠近,热烫的呼吸喷洒在苏皎的耳旁,“放心,天这么黑,没人能看到你脸上变色。”
说完,不等苏皎反应,就吹响口哨,大声招呼远处的人影,“我们在这!”
苏皎恶狠狠地瞪了眼霍凌恒,苦于远处的人影迅速靠近,不敢再有动作。
“小姐!”墨影第一个冲到苏皎面前,举起火把,看到苏皎身上白衣混着泥土和血迹,头发散乱,脸上污浊,即使满面笑容也遮掩不住疲惫和虚弱,墨影满心愧疚,噗咚一下双膝跪地,声音颤抖:“属下有罪!”
“我已无事,不必过于自责,接下来一路多加小心即可。”苏皎轻抬手示意墨影起身,虽然此次事件却有墨影护卫不力之责,但眼下可不是追责的时机。
“小姐,您伤到哪里了?”此时,凝冬也赶了过来,满脸焦灼,一把拽过苏皎扶着霍凌恒的手,架在自己身上,又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心中担心再也压抑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姐,您吃苦了!”
苏皎笑着摸摸凝冬的头,安抚了几句,手搭在她肩头,一边缓慢行走,一边询问墨影情况,得知三名绑匪中的两名已被狼群分食、一名受重伤后,开始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霍凌恒跟在后面默默听着,觉得这小娘子挺有意思,刚救她的时候还惊恐得像个小兔子,红着眼睛哭得梨花带雨,转头不到半个时辰,既能安安稳稳在陌生男子背上睡着,还能红着脸指挥安抚手下,也不知是真兔子扮成假狐狸,还是就是一只真狐狸!
想着想着他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苏皎转头,害怕这家伙语出惊人,赶紧说道,“大当家的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我们出林后必以重金谢之。”
“重金就不必了,我救你也不是为了赏钱,如果真想报恩,我这倒真有一事需要你帮忙!”
——
“小姐,这么晚了,您真要去跟那土匪商量?”凝冬一边帮苏皎绞干头发,一边嘀咕道。柔顺的发丝就像上好的丝绸从凝冬手指间泄了下来。
苏皎刚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地侧躺在客栈房间的软塌上,手里端着银耳羹,有一勺没一勺地舀着。
“是啊,他非要今晚说,哎!”苏皎放下瓷碗,舒展了下身体,经过这么多折腾,这时早已过了子时,她眼皮直打架,心中也颇有些不满,有什么不能明早再说的呢,“走吧走吧,谁叫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凝冬迅速帮苏皎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扶着她来到客栈的院中。
霍凌恒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秋风凉凉,他拢了拢身上的短坎,心中腹诽着这女子真是麻烦,洗漱都快花了一个时辰。
再抬头时,就见苏皎身着浅湖绿罗裙娉婷而来,今夜月浅,但院中昏暗的灯光称得美人冰肌玉肤,柳弱袅袅。
霍凌恒微微一怔,适才的烦闷烟消云散。
“大当家,有话直说便可。”苏皎一点没意识到霍凌恒的心理变化,只想赶紧商量完,躺倒在软弱舒适的大床上。
霍凌恒瞥了一眼凝冬,苏皎点点头,凝冬远远退到院子门口。
“你可知今日绑匪为何要绑你?”霍凌恒定了下心神,开始说正事。
“要卖到那勾栏之地?”
霍凌恒没有正面回答,转而讲起来邙山之事,“我们邙山虽是劫匪,但也会收留些老弱妇孺,让他们在寨子里开地垦荒、自给自足。许多流民慕名而来,以致我们的声势越来越大。但是从两年前,我们收留的流民中不少声称家中女儿或妹妹失踪。现在流年不利,绑架女子贱卖的勾当兴起也属正常,我便派人在周边调查,希望能揪出这帮人。却没想到引出了其他事。”
苏皎的瞌睡一下就醒了,目光灼灼地等待着霍凌恒继续,“什么事?”
“去年我们搜寻了大半年,并无线索,只发现大多数绑架均发生在立秋前后,其他时间倒是很平稳,所以,今年我们在立秋前加派了人手调查,终是发现了些蛛丝马迹。”
霍凌恒从怀中掏出两块令牌,递给苏皎。苏皎接过,仔细摩挲,两块令牌一模一样,上面刻着“楚”字,“这是楚西郡的官府令牌?”
霍凌恒摇了摇头,“官府令牌应刻楚西二字,这是郡府太守的私令。”
“那这两块令牌从何而来?”苏皎疑虑道。
“一块是一个月前我们救人时从绑匪身上缴获,另一块是今夜在林中我从那两具残尸旁寻到的。”
苏皎惊得呆在原地,“你怎能证实这就是那太守的私令。”
“我派人伪装成太守私卫,拿着令牌进入郡府畅通无阻,可惜查遍郡府也未寻到那些被绑女子的踪迹,可以判断他们把绑来的女子困到了另外一处,这次我带人下山就是想找到他们的藏人之处,可惜半个月了,毫无收获。”
“堂堂一方大员,怎会做如此勾当,对他又有何益处?”苏皎不太认同,即使有前世记忆,即使霍凌恒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也不会盲从盲信,太守绑了这么多女子有何用?
为财?买卖女子不如倒卖私盐。
为色?岂会如此大范围抓人。
霍凌恒心中早有计较,但无凭无据他也无法空口说服苏皎,“也或许有人假借太守之名,但此事确已涉及官府,所以我之前不建议你报官。而且,你可知这楚西郡从两年前开始举办的花神节?”
苏皎点点头。
“这花神节举办之时与大量女子被绑之时正好重合,难道就是巧合?花神节用赏金吸引大量商贾农户把女儿送进参选,但进去的姑娘可从来没见出来过。”霍凌恒慢慢把事情剖开解释。
苏皎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慢慢接受,绑架女子和花神节似乎有着什么联系,那郡府太守又扮演着什么角色,为了什么目的呢?据茶寮里的男子说,花神节选上的女子是要呈到上面的,那上面又是指哪呢?
霍凌恒静静看着苏皎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两道身影在地上被拉得很长。
“那你说需要我帮忙,是需要我做什么呢?”苏皎越想越心惊,突然记起霍凌恒约她来此的目的。
终于到了今天的主题,霍凌恒挑了下眉,又紧握了下拳,往苏皎处挪到两步,小声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
长夜漫漫,在楚西郡的另一端,郑璋正站在船头,眼神涣散地盯着船舷下被撞开的白色浪花,一朵朵白得炫目,须臾又沉到阴暗的河底,似是从未盛开夺目过。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封信笺,这封苏皎写给他的信,他拿到时有多期盼,现在就有多绝望,信笺的边已经微微泛卷,读了不下百遍,仍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或许她有什么难言之隐。”萧逢时拍拍他的肩。
郑璋苦笑不言,如果只是一封信,他或还可以期盼苏皎是被胁迫的,但在苏王府两天,他多次求见,苏皎却闭门谢客。苏王爷更是在见完苏皎之后对他的态度陡然转变,明明之前苏王爷很满意自己,但后来,便只叙旧谊,再也不提结亲之事。
他提起手捻了捻眉头,企图从中找出答案。
萧逢时见不得他如此颓废,拽下他手臂,扳正身子对他说,“苏皎既在王府,目前必定是安全的,更何况我们的人也在盯着,出不了差错。我们先办正事,先谋业后成家,不用急于一时。”
郑璋知道自己这几天过于沉溺儿女之情,萧逢时乃父亲心腹,又肯相助自己,必不能因小误大,忙承诺道,“先生放心,我不会误了正事,苏皎之事会放后解决,只是这邙山的土匪对我郑家真的不可或缺吗?”
萧逢时手摇折扇,轻笑道,“郑家是书香世家,有名望却无兵甲之力,想要在这天下站住脚跟,必须借力,而邙山虽出身匪徒,但聚众数万,有侠义之名,如能收服己用,必能成锐利之兵,到时候先吞楚西,再与东边的苏家结盟,充实兵力后往北扩张,必能成就大业。”
“一群匪徒而已,能与官府强兵对抗?”郑璋疑惑。
“邙山之中藏龙卧虎!”萧逢时望向天边,不再与郑璋多作解释。
郑璋看向身侧之人,明白自己只有足够强大,这郑家的第一谋士才会真正全心全意辅佐自己。
先夺天下、再求美人,是郑璋唯一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