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之村草要和我复婚》海鱼太咸

1、回到八零

　　“我……对不……，”满头白发，久病缠身，早已形容衰败的穆夏，看着面前这个自己这辈子最愧对的男人，努力想让自己说出剩下的话，但是眼前渐渐眩晕，世界越来越黑暗。
　　正午的阳光烘烤着大地，热浪侵袭着一切，只有知了在不知疲倦地鸣叫。
　　村子最边缘的一处小院落里，一对中年夫妻正骂骂咧咧地干着农活。
　　“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读完书，直接嫁到别人家了，养她有什么用！”
　　“别管她，就让她绝食吧，我倒要看看她的骨气能熬几天！”
　　穆夏动了动手指，摸到粗糙冰凉的凉席，头痛欲裂的感觉反而让她清醒了几分，眉头紧蹙，又长又密的睫毛颤了几下。
　　睁开眼入目的是缝缝补补，十分破烂的年久泛黄的蚊帐。
　　这……这不是自己小时候的蚊帐吗？视线移到对面，对面果然是妹妹的床铺，床铺上是洁白崭新的蚊帐。
　　不过从小到大，自己已经习惯这种差别待遇了。
　　颤颤巍巍扶着床沿下床，地面竟然还是坑坑洼洼的泥土地，深一脚浅一脚，穆夏来到窗边，瘦弱粗糙的手取下塑料制成的大红色镜子。
　　镜子里赫然是15岁的自己。
　　如瀑长发披散而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素面朝天，但一颦一笑都散发着青春独有的活力和希望。
　　尤其是一双清泉般的大眼睛，眼波流转间泛起丝丝涟漪，明澈纯净。而不像后来饱经风霜，常年充血浑浊的黯淡，流露出的都是绝望和死气沉沉。
　　精致挺翘的鼻梁下是因气血不足略显苍白的唇瓣，好看的鹅蛋脸，却偏偏又有些瘦削又憔悴。
　　狠心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脸蛋上为数不多的肉，“嘶”好痛！
　　穆夏惊喜地发现自己真的回来了！回到了自己15岁那年，回到了上个世纪80年代！
　　一瞬间又哭又笑，泪珠一颗颗落下，落在桌面上，很快就湿了一片桌角。
　　“吱呀”一声，陈旧的木门被猛力推开，穆夏回头望去，还是年轻时的母亲。
　　江翠萍看见穆夏已经醒了，脸蛋上还有泪珠滑过的痕迹，以为她又是在生气自己不让她继续读高中，不禁怒火中烧，魁梧的身躯气冲冲地大踏步过来。
　　“就知道哭哭哭，我告诉你，想读高中，就是没门！”说完一双手就要过来揪穆夏的衣领，要拽她出去干活。
　　穆夏被这大嗓门吓得魂魄全部到位，想起来这个时间点了，上辈子自己拿到了县城第一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但父亲母亲却坚决不给学费，让自己辍学。
　　最后上学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也间接导致了自己穷苦困顿的后半生，是自己的遗憾之一。
　　电光火石之间，穆夏眼睛里清明起来：“妈，我不上学了。”
　　果然母亲停住了手，那双刻薄算计的眼里闪过得逞的喜悦：“你说得是真的？臭妮子，你要是敢有什么花花肠子，看我不让你爹揍你！”
　　即使经历了前世母亲父亲对自己的冷漠，重来一世，听到这些话，穆夏依旧觉得心里发凉，笑容里含着毫不作假的苦涩，看似屈从：“妈，你知道我不敢骗你的。”
　　江翠萍转了转眼珠，心里的怀疑彻底消失，哼，这大女儿一向胆小怕事，乖巧无比，谅她也不敢蒙骗自己！
　　“妈，但是我得去一趟学校，跟李老师说一下，不然她回头又要来咱家劝你们让我上学了。”穆夏怯懦地看着母亲。
　　江翠萍不情不愿地同意了穆夏的这个请求。
　　真是的，那个李老师听说自己不让女儿上学，几次三番上门劝自己和孩子她爸，一个老师，管那么多干什么！自己是孩子的父母，想不让她上，就不让她上！
　　但是毕竟二女儿还在这个李老师班级里，以后说不得还得麻烦她，自己也不敢撕破脸皮骂她管得宽，如今让大女儿亲自去说自己不愿意读书也好，这可是孩子自己说得不愿意！
　　穆夏简单洗漱了一下，便顶着大太阳出门去了学校，这辈子自己自然不可能乖乖退学，但是如今还不能跟父母对着来。
　　所以不如改成休学。
　　再见和蔼可亲的恩师，恍如隔世，哦不对，确实已经隔了一世。
　　穆夏眼睛哽咽着跟李老师说了自己的决定，烦请她找人帮忙办理自己在县城一高的休学手续。
　　“夏夏，你放心，这个人脉你李老师还是有的，可是你一定要回来读书啊！”
　　李老师也纳闷，说重男轻女吧，但是穆夏父母为什么对二女儿那么好，却对大女儿那么差，竟然放弃这么一棵读书的好苗子！
　　穆夏坚定无比地说：“李老师，谢谢你！我一定会继续上学的！”
　　李老师看着小姑娘坚毅地神色，与以往截然不同，不禁暗自欣慰。
　　第二日穆夏又被母亲拉起来干活，如同行尸走肉般昏昏沉沉走在路上，看着马上走到村子里的八卦中心，心生一计。
　　“妈，我有点不舒服，今天能不能休息一下？”低声请求，分外卑微。
　　“哼，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不舒服就不干活啦？”江翠萍伸出手指猛地戳穆夏额头。声音高亢尖锐，引来了前方几位嗑着瓜子的大妈的注意。
　　穆夏低垂着眉眼，但用余光瞥到了八卦大妈们的眼睛已经看过来了，便顺势踉踉跄跄往后退，直到靠近路边的一棵树。
　　两行泪水涌出，惨白着小脸，有气无力道：“妈，我错了，我这就去地里干活！”
　　“哎，哎，这干啥呢？”身着蓝色碎花短袖的王二婶犹如闻到腥味的猫，闻声过来。“不是我说，江翠萍你平常偏心也就算了，夏夏不舒服你还让她顶着大太阳下地干活！”
　　王二婶一顿输出，语速快得好像炮弹似的，周围几个大婶纷纷劝江翠萍让孩子回去歇息。
　　看到大家指责江翠萍，王二婶得意洋洋，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更加来劲。伸出胖胖的手摸了摸穆夏的额头，“嚯，好烫！这得是高烧了吧！江翠萍你们两口子也太狠心了吧！”
　　穆夏悠哉地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时候，听到院子里大妈大婶对父亲母亲的数落，顿觉好笑。
　　不过这也算是得罪了母亲，恐怕今后日子更加不好过，无论如何，要先离开家赚点钱，这才是立身之本。
　　无意间瞥到床头的的台历，明天的日期被勾了个红色的圈，穆夏内心一惊。
　　上辈子这个时候，自己已经和周延“暗生情愫”了，当然，那只是周延这么认为。
　　周延在十里八村的小伙子里称得上最为俊秀，学习又名列前茅，父亲还是村长，所以嫁给周延，无疑是自己的最佳选择。
　　只要嫁给周延，父母就会高看自己，不敢再偏心弟弟妹妹吧……
　　自己对周延，一直都是存的利用的心思，后来自己竟然趁他生意没落，携款逃走，让他的境遇雪上加霜，让他沦为笑柄，更让他濒临破产。
　　现在重活一世，对周延的愧疚几乎要吞噬自己。
　　知了终于在夜间安静下来，但是家里开始闹腾起来。
　　“你说什么？你要多少钱？10块钱！”穆建华被呛了一口汤，连连咳嗽。
　　弟弟穆光祖圆滚滚的身躯瞬间站起来，冲着穆夏嚷嚷：“不行，爸，你不能给大姐钱，你的钱都是我的，我不同意！”
　　“对啊，大姐，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二妹穆慧兰一脸狐疑看着自家大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这两天的大姐有点和以前不一样了。
　　刚端着菜进屋的江翠萍一听，手一哆嗦差点没端稳，“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一分钱不赚，居然还要10块钱！你当钱都是大风刮来的吗！”
　　看到江翠萍的唾沫星子飘进了菜里，穆夏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妈，周延约我明天一起去县城里。”
　　江翠萍和穆建华对视一眼，眉梢有了点笑意。
　　“所以我想要点钱，给周延他爸和他弟弟买点小礼物什么的，”穆夏慢吞吞说完，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是意思很明显了，放长线钓大鱼，想要金龟婿，不给钱可不行！
　　“我也要礼物，姐，你不能胳膊肘往外拐！”穆光祖注意力瞬间集中到礼物上，一边啃着只有他能吃的肉，一边含糊不清地吐字。
　　穆建华抽了一口旱烟，一双阴沉的眼睛隔着烟雾锁在对面的穆夏脸上。花一样的年纪，水汪汪的大眼睛，论大女儿的相貌，那也是十里八村顶好的，，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
　　如果真能嫁给周家，那周家可是有不少家产。
　　穆夏活了几十年，如今骤然惊觉父亲眼里不过是一种打量商品的眼神。
　　心里的悲伤弥漫开来，酸酸楚楚，但还是对两侧的弟弟和妹妹柔声承诺：“我会记得给你带礼物的，还有妹妹的。”
　　带礼物是不可能的。上辈子自己嫁给周延后，往家里贴补了多少钱，两个白眼狼只会贪得无厌！
　　饭后穆夏在母亲依依不舍，纠结犹豫中拿走了被红色棉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十块钱。
　　穆建华在旁边再三叮嘱：“你要温柔一点，明天穿新衣服去，不要惹周延嫌弃，记住了吗？”
　　穆夏唯唯诺诺连连保证，低眉顺眼听话。
　　穆建华笑了一下，露出几颗黄牙，养女儿不就这点用处吗？不过二女儿自然是更宝贝一点。
　　入夜，穆夏辗转反侧，毫无睡意，分析着80年代的局势，但还是没有想到赚钱的路子，干脆起来再去一趟厕所准备睡觉。
　　父亲母亲还在低低谈话。
　　“听说老王家的儿子进了县城里的国营工厂？工资很高啊？”
　　穆夏想起来在这个时期，国营工厂就是铁饭碗，这样的工作收入高也稳定，人人艳羡。
　　“可不是嘛，听说一个月有40块钱哩！”
　　“这么高啊！要是以后光祖也能进去就好了。”
　　“等穆夏嫁给周延，咱们让周延他爸找找关系。大女儿也就那张脸还有点用处！”
　　……
　　穆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前世自己一直想求父母多关注自己一点，所以是家里最听话最勤劳的，婚后也是拼命的想往家里拿钱，却也没看到父母和弟弟妹妹对自己有什么好脸色。
　　即使自己后来远走他乡，他们也从未主动关怀过一句。
　　罢了，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今生不贪图家的温暖，只求独善其身。
　　不过国营工厂的工人收入这么高？那如果在国营工厂附近做个小生意，应该也能赚钱吧！
　　第二天一早，穆夏匆匆吃过早饭就来到了村口的车站牌那里。
　　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背影，穆夏五味杂陈，鼻头一酸，周延，阔别半生，这一次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周延听到身后传来了轻轻地脚步声，惊喜地转身望去，少年的眸子瞬间亮若繁星，羞涩又故作镇定地冲穆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