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灰和吻怎么落下》橘色有别

9、9

　　陈见冷不防被他点名，嘴里的小馒头还没嚼完。
　　唐弈看见她面前空了的笼屉，把自己面前的小馒头推过去。

　　“我出去抽根烟。”
　　斐约没把他叫住，只能转移唠叨的对象。

　　“抽烟也别学！”
　　陈见讪讪笑了一声，吸溜一大口豆浆，听斐约进行了长达三分钟的健康生活演讲。

　　她问：“老大，你们关系挺好的啊。”
　　一个比老妈子还能唠叨，一个闷头在社团里建了一整天的长城，估计不是平常的校友关系。

　　斐约成功被她从慷慨激昂的演讲拉出来。
　　“我们俩，还有李霭，从小的时候就是邻居。”

　　斐约掰了个馒头：“李霭最大，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
　　“话剧社虽然是从我那时候才成立，但是前期的材料和跑腿都是李霭在弄的。”

　　陈见点头，原来李老板赞助的不是金钱方面。
　　“你们刚刚说的是什么比赛？”

　　她用没戴手套的手拨了一下自己落下来的头发。
　　唐弈是康复的，难道是什么康技大赛？

　　斐约道：“美赛。”
　　陈见愣了一下，“呃，他们不是有人说，联考和校考就是美院学生最大的比赛吗？”

　　斐约被她的说法逗笑：“确实，但你看唐弈是美院的吗？”

　　他侧过头，看着玻璃门外低头抽烟的人。
　　晚上十点左右，外面的霓虹灯和各色车灯眼花缭乱地闪着，上头小酒馆打下来的光，把唐弈的头发都染成了七彩。

　　他穿着黑色短袖，因为低头抽烟的姿势，肩胛骨高高凸起，脸色被灯光打得很黄，看上去憔悴又疲惫。
　　但气质还是很拽。

　　斐约收回目光，“算了，不是什么重要的比赛。”
　　他又小声念叨了一句，陈见听清楚了。

　　他说：“让他自己较劲去。”

　　没多久，唐弈就带着一身烟味回来。

　　回来的时候有两个女生在门口叫住他要微信，他捏着自己的鼻梁，困得连手机都不想掏。
　　于是给人家来了句：“不好意思，我出门看的黄历说今天不能加好友。”

　　陈见笑得肩膀都快抖成波浪号，斐约在旁边瞪了唐弈一眼。

　　他正用手机处理邮件，抽空和陈见说了一句：“团委老师给我发信息，说明天校领导也会来，让我们明天九点到社团。”

　　又给了唐弈一胳膊肘：“听见没，别迟到。”
　　唐弈闭着眼睛，皱眉应了。

　　不知道是外面灯光的原因，还是脸上的颜料没洗干净，从陈见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的。
　　陈见凑过去把他戳得睁开眼。

　　唐弈“啧”了一声，看到陈见一脸“我有事”的样子，想到她今天的话，拉着嗓子来了一句：“什么吩咐，陛下？”

　　陈见对这种烟嗓子一点儿抵抗力也没有。
　　她往后缩了缩脖子，“我想要画的底图。”

　　唐弈揉了揉脸，“我的平板你带出来没？”
　　陈见拉开一直放在旁边的包，把里面的平板拿出来。

　　她没太注意解锁功能，下意识以为和自己的一样，点亮以后，就凑过去对着唐弈的脸，想帮他人脸解锁。
　　唐弈原来瘫在椅子上，看见她的动作，慢悠悠伸直自己的腰。

　　然后伸出手，擦着陈见的手捉住平板，拇指在正下方的摁了一下。
　　陈见听到“叮咚”一声，才反应过来手上这台是指纹解锁的。

　　解锁以后，底图静静躺在屏幕中间。
　　和早上递给陈见的时候一样，一整天都没动过。

　　唐弈朝她抬了抬下巴，陈见就把平板收到自己面前，又拿出自己的手机。
　　她在主屏幕找了半天：“你没下微信吗？”

　　“陛下，邮箱会用吗？”
　　唐弈闭着眼睛，虽然这么说，还是摸出自己的手机解锁，一起丢给陈见。

　　陈见已经发好了邮箱，捣鼓了两架手机几分钟，把设备和包一起递过去，冲正好抬头的唐弈笑了一下。
　　学着他刚才拒绝别人的语气：“加个好友啊。”

　　唐弈嗤笑一声接过手机，聊天框上面出现了一个新头像。

　　斐约看了一眼空了的笼屉，站起来：“陈见，我帮你叫车吧，唐弈晚上去我那里。”
　　唐弈开口要反驳他，想了想从来没赢过，干脆背包在旁边靠着。

　　陈见手机响了一声，她对斐约和唐弈打了个手势。
　　“不用，我自己回去，明天见。”

　　她转身接起了她爸的电话。
　　“喂，爸爸。”

　　陈父略带沧桑的声音响起：“阿仰，最近怎么样？”
　　陈见很少和她爸爸打电话，讲话的时候也没有和周香香那么随意，照例要互相问一下对方的身体状况，然后等着她爸爸切入正题。

　　“阿仰身上的钱还够吗？”
　　陈见回他：“嗯嗯，刚开学的时候我留了一点，其他全转给我妈了。”

　　陈父在电话那头犹犹豫豫，陈见又说：“我国庆的时候应该能回家，那个时候稿费又到了，到时候陪你去挑茶叶。”

　　“好好，要放假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上去接你。”

　　陈见挂了电话以后，进微信看了一眼，发现周香香女士没有给她发消息。
　　她摸了摸口袋，没有摸到烟，直接去前面的便利店买了一包。

　　老板听她说要烟，上下打量她一眼：“我们这里没有专门给小姑娘抽的。”
　　陈见这会儿脸上一点笑都没有，她在柜台随手拿了个打火机，说：“没关系，随便什么烟。”

　　斐约带他们出来的地方离学校没有几步，陈见手里的烟没吸几口就到了。
　　她站在校门前公交站的垃圾桶旁边，盯着烟，看一会儿就吸一口。

　　等校门的灯都暗了，陈见才把烟尾扔掉。
　　她回宿舍的时候灯已经熄了，姚怡开着小灯在卸妆，另外两个床位都很安静。

　　陈见看姚怡瞥过来一眼，两个人都没有要再和对方打招呼的意思。
　　她收敛动静进了浴室，出来的时候，姚怡穿着吊带裙靠在洗衣机边上。

　　可能是忙了一天，陈见没有开口的欲望，她朝姚怡点了点头就想进去。
　　姚怡顺手抛了包烟给她。

　　“心情不好？”
　　陈见拿着烟，把阳台门关紧。

　　她没有说话，觉得那股烦劲一路从心里堵到喉咙。
　　姚怡给她点上烟，斜眼看着她笑起来。

　　“你现在比平时看起来顺眼多了。”

　　陈见放松脸上的表情，她靠着浴室的门，把烟灰抖进马桶里。
　　姚怡看着手机，屏幕亮度低，映着她悠闲的眉眼。

　　陈见咬着烟，“是有点烦——我平常看上去很欠揍吗？”
　　“很假。”

　　姚怡关掉手机，陈见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在寝室戴着耳机，她们两个叫你，你经常没听见。”

　　姚怡笑了一声，问：“你那耳机开声音了吗？”
　　她曲起一条腿，指尖的火星照得她的指甲很艳丽。

　　陈见也跟着她笑了一声，“嗯。”

　　她们两个安安静静地抽了几根烟，姚怡收回打火机，“收拾一下，不然明天又要被唠叨。”

　　陈见心情好了点儿，把盆放到一边，冲干净烟灰和烟蒂，又用沐浴露刷了一遍厕所。
　　她上床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但没有什么睡意。

　　陈见想了想，打开学校论坛。
　　里面有个收藏帖“大学四年能建多少楼”，就是当时张小洋和她提过的关于唐弈的帖子。

　　她慢慢翻着，这栋楼相当专业，不止有细节，还有照片。
　　据说是第三任女朋友，还在校广播站任职。

　　陈见放大照片，认真打量。
　　她把要叹的气吞下去，埋头静悄悄抓狂了一会儿。

　　睡前，陈见又看了一眼今天画在白布上的底图。
　　满脑子都是颜料刷在画布上的场景。

　　周一到话剧社的时候，陈见顶着和唐弈同款黑眼圈，一起瘫在小沙发上。
　　斐约一手一个，拎着他们的后衣领。

　　“等会再睡！”

　　团委老师已经带着领导到了门口，他们排成两列，由斐约领头。
　　老师瞥了眼精神萎靡的陈见和唐弈，对着领导说：“新生社团就是这样，朝气蓬勃！”

　　“他们打算演一出有关学校历史的短剧，剧本我已经看过了，写得非常不错。”

　　其中有个大着啤酒肚穿白衬衫的领导，他一手搭着斐约的肩，“不错，你这个社团办得很好。”
　　他指了指前面没完成的画布，“成品肯定会更好。”

　　又听见团委老师说的话，就“哦”了一声，“有哪一些领导前辈的事迹啊？”

　　团委老师看了斐约一眼，“那肯定有您在的！”
　　他使劲冲着斐约打眼色，斐约看陈见懵懵地不在状态，只能认命点头，张口就是吹捧。

　　领导一手拍着斐约，一边目光落在队伍里巡视，突然在唐弈面前停下。
　　唐弈身后的越珂然偷偷戳了唐弈一下。

　　他马上抬起头，对上领导笑呵呵的脸。

　　领导指着唐弈：“我看这位同学很有我年轻时候的风范，就让这位同学来担任剧本上的角色吧。”

　　陈见看着领导的肚子以及充满焦虑的发量、和善的面色，又看见唐弈一身骨头架子，满头杂草还有相当不耐烦的单眼皮。

　　她抖了一下，让自己的笑憋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