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水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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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教授办公室里，陆韬正弯腰站在赵教授桌边。许思行对二人打了声招呼，便坐在一边默默地等待。
“上周安排给你的那个材料，整理好了么？”
“昨天就弄完了，我午饭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实验室，晚点去取了，连着这两组数据一起给您送来！”
“行，没什么问题了，那你先回去吧！”
陆韬转身离开，临走前，还对许思行眨了眨眼睛算是打了个招呼。许思行对他摆摆手，等他离开，许思行看向赵教授，似是不经意地问了句“陆师兄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跟他约的两点，他呢？都快两点半了，才慌慌张张地赶过来。唉，年纪一大把，做事还是毛毛躁躁的。”
许思行笑笑没再说什么，拿出了自己整理好的疑问一一请教。等许思行从赵教授的办公室离开，已经是四十分钟后。他返回实验室，一路上笑呵呵地对着众人打招呼，可心里却在盘时间线。
他们的聚餐在一点半左右结束，他与另外三人分开，去送了高城，赶回去的时候正好两点钟。按照正常速度，大约一点四十到一点四十五左右，他们三人便足以返回实验室。
而据王苑提供的信息，他只比许思行早了一会儿，而在他回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要离开的李文斌。许思行很确定自己在实验楼内外都没有看到李文斌，按照路程和视野计算，李文斌从实验室走出了至少五分钟。那么基本可以推测，王苑最晚在一点五十五左右也应该已经回了实验室。
也就是说，如果事情是李文斌做得，那么他窃取资料的时间应该是在一点四十到一点五十五分之间。
按照赵教授提供的信息，陆韬和赵教授约的两点，但是他两点半才匆忙赶到，并且没有来得及回实验室取本该带来的材料。此外，在两点半之前，王苑和许思行都没有遇到他。这么看，除非他脚力惊人能在李文斌之前赶到实验室，否则，他是完全没有作案时间的。由此基本可以断定，陆韬是没有作案时间的。只不过，从一点半到两点半之间，这一个小时，他的行踪成谜，可能还包涵了一些需要进一步确认的信息。
实验室里，陆韬正忙着整理赵教授跟他要的数据，许思行晃到他的身边“陆师兄，你和丛哥斌哥不是一起回来的么？怎么没回实验室取材料，就被赵教授抓过去了？”
“别提了，回来的路上刘丛忽然就开始闹肚子，我给他送到了校医院，再回来可不就来不及了！”
“那斌哥怎么没一起？”
“哦，他本来也要跟着去，结果接了个电话说家里有事就先走了。”
见许思行蹙起了眉毛，陆韬左右看看，对许思行招了招手，许思行附耳过去，就听陆韬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我这话跟你说，你听听也就罢了！”
“怎么？”
“我觉得李文斌他媳妇人不太行！”
许思行惊讶地看向陆韬。陆韬低声道“你见谁家过日子的女人天天闹着要爱马仕纪梵希？李文斌为了他这老婆，时不时就得托朋友买这些奢侈品，钱花的跟流水似的，那点工资估计一分也攒不下。”
许思行心里咯噔一下，脑内快速运转，回想一切和李文斌他妻子有关的事情。
许思行只依稀想起，似乎听齐桓说过，那个军事外语系系花名叫余妍，是家中独女。他的父亲、爷爷、叔伯兄弟，大多在军zheng部门就职。而他母亲那边则多是生意人，余妍出身根正苗红，又不缺银钱，可谓是出生在许多人奋斗的终点上。当年齐桓还感叹，自己要是拼不出个像样的未来，只怕要被她们家看不起。
这样背景的姑娘习惯用名牌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这奢侈品的来源实在是让人打心底里犯嘀咕。毕竟，如今这种洋牌子奢侈品，说到底都是国外过来的，可疑分子如果用奢侈品夹带些什么来传递消息，也不是全无可能。
许思行觉得有必要好好查查这个余妍，另一边，陆韬见许思行蹙眉沉思，忍不住开口“想什么呢你？”许思行回神，对陆韬摆了摆手，低声道“两口子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咱们还是不要多嘴了。”
晚上，高城的家里，只有书房的一盏台灯在发着光，许思行看着笔记本上的四个名字，将陆韬和刘丛划掉，而后，在李文斌的名字后面打了个箭头，加上一个新的名字--余妍。
如今，情况已经非常明朗了，有作案时间的只有两个人，王苑和李文斌。可疑分子就藏在这两人之中，虽然许思行心中更倾向于于李文斌，但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下，他不敢完全忽视王苑这边的情况。
此后一周，许思行对王苑和李文斌的观察越发细致入微，可却始终再无进展。
距离出发前往F国还剩十二天的时候，马小帅来了。与他一起到来的，还有高城让他帮忙带来的一些东西。
“师兄，副营长让我提醒你，这个钙片要记得每天吃。这个西洋参可以用来泡水，对你身体有好处。哦，对了，还有这个。”马小帅拿出了一个铁罐，稍微一动便哗哗作响“这个是副营长让我给你的。”许思行打开铁罐，里面是剥好的核桃，夹好的榛子，还有去了皮的松子。
“你们营里最近是不是都闲得慌啊？”
“师兄，你是想问我，还是想问副营长啊？”
许思行一记眼刀“我看你是欠收拾了吧！”
马小帅嘿嘿地笑了出来“营里一直都忙，副营长最近正筹备春季草原训练的事情，忙得脚打后脑勺。不过，你知道的，不管他多忙，你的事他总会想办法挤出时间来做的。”
“油嘴滑舌！”
“嘿嘿，昨天晚上齐桓师兄跟我通过电话，聊了些家里的事情，他一听我说你回了实验室，还挺高兴，催着我赶紧过来瞧瞧，看看你这有没有缺什么少什么，我说副营长都给你安排好了，他偏不认，非说信不过副营长。”
陆韬在一边听得发笑“以前齐桓还在咱实验室那会儿就总是跟高城过不去，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这样，真是对冤家！”
马小帅笑着看向陆韬“他们对着干那会儿我还没进军校呢，谁知道这阴差阳错的，娶了齐桓师兄的表姐做老婆，又成了高副营长的兵，这缘分还真是让人说不清。”
“我想着也好久没见师兄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完成晨训，就跟副营长请假过来了，这不，还被他抓了壮丁。”
许思行看了看表“赵教授差不多这个时候应该到办公室了。”他从背包里拿出了一叠文件“我这边着急做一组实验，没空陪你了，一会儿你自己去找赵教授吧。对了，顺路帮我跑一趟305A，把这些资料上交入库。
马小帅前脚离开，没多大一会儿，王苑也离开了实验室，许思行只用余光瞟到，装作毫不在意地继续着手里的事情。
许思行知道，今天王苑有一份材料要送往305A归档，如果他真的是那个可疑分子，此时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众所周知，305A和305B都是近两年翻修的时候才整理出来的房间，许思行刚来的时候，也是凭借多年在老A的训练，才快速摸清这两个办公室的路线，赵教授选这两个屋子作为存档室，也算得上是煞费苦心了。马小帅初次到来，必然会被绕晕，大概率会选择求助，如果王苑是那个可疑人物，有心想要弄到许思行手里的文件，他完全可以借自己也要去305A，可以顺便帮马小帅送东西过去的借口，拿到许思行的文件资料。
许思行手上虽还在忙碌，但心思已经飘到了马小帅那边。
走廊里，马小帅正在找305A办公室，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看见马小帅正在305B这边打转，上前询问情况。
“我看你在这转了半天了，是有什么事情么？”
马小帅看向面前这人，挠了挠头“我在找305A，可是在这转了几圈都没看到。”
“305A？”女子又上下打量了马小帅“305A要从另一边绕的，这边通不过去。正好我老公一会儿要过去，要不你先把资料给我，我叫他一会儿顺路帮你送过去？”
“这……这不好吧……”马小帅知道，实验室的资料是不可以随便交给外人的，他并没有接受，正想着再问问路，便见王苑迎面走来 “马小帅，跟我来。”
马小帅看到了熟人，心里踏实了不少，他跟了上去“师兄，你找我有事？”
王苑抬眼看向这个自己曾经带过的小师弟，只淡淡地开了口“思行不是让你去305A么？正好我也要去，这里路很绕，我带你过去。”
马小帅一听便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下来。
中午，许思行与马小帅一再确认，王苑并没有拿走那份资料，反而是亲自带马小帅过去，马小帅也是亲眼看着资料入库，点了点头，除非自己已经暴露，否则，这基本已经能够证明王苑的清白了。
“小帅，你跟他待了两年，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马小帅顺着许思行的话，思绪回到了大学那几年。
当年，马小帅虽然鼓足了勇气，一直在坚持。但是他的内心，是有些害怕赵教授的。若非是许思行执意坚持，赵教授一直都不想收马小帅进实验室。后来许思行离开，赵教授安排王苑接替许思行带马小帅，那个时候马小帅几乎就是两眼一抹黑。王苑性格较为冷淡，不会像许思行一样悉心地关照马小帅的学习进度，顾及他的心里感受，所以在马小帅留在实验室后面那两年，几乎是依靠和许思行写信才挺过来的。不过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马小帅发现，带自己的王苑师兄，其实人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冷，如果非要对这个人有什么评价的话，可能要用极度自尊来形容。
“我跟他相处了差不多两年时间，一开始是真的被他这人的冷淡给吓退了，不过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其实他人还不错，只不过自尊心强的过了度。要不是他研二那年家里出了事，实验室为他集资，我们还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王苑师兄的家境是真的不太好，上军校是因为军校生有补贴，还不用交学费。他家里父母都是普通农民，还有个常年需要吃药治病的妹妹。”
许思行蹙了蹙眉，这些事情他还真的不清楚。
马小帅见许思行对王苑的事情好奇，便继续开口说道“以前他不参与集体活动，不出去玩，也从来都不跟我们一起聚餐，我们都觉得他是冷淡孤僻，那次的事情之后，才明白，其实他是没有钱去做这些事情，而他又不愿意吃白食。我毕业那年，他也硕士毕业了，原本他已经拿到了薪资不菲的offer，准备离开实验室了。不过那个时候，因为赵教授这边又立了新项目，急需人手，他为了还赵教授这些年帮他的恩情，便留下了。”
马小帅在师属侦察营这些年长进了不少，至少在察言观色这方面，比起以前长进了很多。他看出许思行似乎对王苑有超乎寻常的关注，忍不住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师兄，你怎么会忽然对王师兄这么关注，你们之间是有什么不愉快么？”
许思行摇了摇头“没，就是随便问问。”
许思行相信马小帅不会骗自己。如果这个人是可疑分子，想当年，应该根本就不会去找工作，也就不会有放弃offer留下这一出了。最重要的是，今天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没有借机取走那些资料，不管是装的，还是真的，目前他的嫌疑已经能够基本洗脱。
“对了，师兄，咱们实验室是收女研究员了么？”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我今天在305B那里，遇到了一个面生的姐姐，看着大概三十多岁，打扮的挺时髦，看到我找不到路，她还挺热情的问我要不要帮忙。我想着咱实验室的资料不能随便交给不知根底的人，就没答应，正好王苑师兄叫我，我就跟王苑师兄走了。”
许思行心中警铃大作“她长什么样，你还记得么？”
“这……我还真没注意看，嘿嘿，我可是结了婚的男人，怎么能盯着别的姑娘看呢！”
许思行被他这幅样子逗笑“行了，下回见到你老婆，肯定替你美言几句。”
送走马小帅，许思行回到了实验室，刘丛、王苑和陆韬都在忙，唯独李文斌不见了踪影。
“再有半个小时就要开会了，李哥人呢？”
“送他老婆去了，唉，你们俩都有人关心有人疼，我们三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就只能献身研究事业了。”
许思行看向陆韬“李哥老婆来了？”
“上午就来了，说是家里有事，在这等了李文斌一个多小时，俩人才走。”
许思行点了点头，转而又看向王苑“刚跟小帅一起吃饭，听他说上午在305B那边遇到了个漂亮大姐姐，该不会就是李哥的老婆吧！”
王苑点了点头。
许思行感觉自己终于探到了真相，可是，不知为什么，心里总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儿的地方。
次日，赵教授的办公室里。
“下周六，欧洲国际防务展就要召开了，你觉得，你们研究小组谁去参加这次展览比较合适？”
许思行蹙了蹙眉“目前，从我个人角度，我是比较推荐李文斌去参加的……”
赵教授目光锐利“你确定？”
许思行没有点头“嗯，不过，我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我遗漏了，教授，反正还有几天，让我再好好想想。”
“行，那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忙吧！”
许思行转身离开，忽听赵教授复又开口“等下，忘了跟你说，今天接到了你齐桓师兄的电话，说是外出公干，后天会路过这边，能顺道过来看看，你们当年不是关系最好了么，提前跟你说一声，免得你见不到人，过后埋怨我这个当老师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教授！”
许思行带上了赵教授办公室的门，抱着东西便往家走，后天齐桓就会来与他同步下个阶段的工作部署，他必须在他来之前，给出最准确无误的判断，可是现在，他却觉得那里不对。
当晚，许思行又一次看着本子发呆，虽然仍旧没有找到直接证据，那台曾接入U盘的电脑始终没有联网，但无论从时间线、行事动机、影响因素各个方面推导，都指向了一个唯一的结果--李文斌。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不太对劲儿呢？许思行一遍又一遍地复盘，不知不觉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梦里，许思行又回到了十岁那年的秋天，那时的他还没有上学，只能在家里找家教补习功课，为了能快点追上高城的学习进度，许思行每天做完作业，与高城玩耍后，睡前还主动要求要再做一小时的数学题。
“爷爷，我还是没检查出来，我已经数过好多遍了，B选项全都符合，这道题的答案怎么可能不是B呢？是不是标准答案印错了啊？”
爷爷摇了摇头“不会，爷爷刚才算过了，答案是对的。”
十岁的许思行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奇怪，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思，当你一遍遍演算确认没有问题，就要想想，问题不一定是出在计算上，而是破题思路上，也许，你再完整地读一遍题目，就会有新的收获。”
“完整地读？”
“对，连着题干和选项，每一个都认认真真的审阅。”
许思行沉下了心，又认真地读了一遍题，恍然间发现，在选项之中，除了B选项，还藏了一个同样满足题干要求的D选项。
“这，怎么可能，这道题怎么会有两个正确选项？”
“思思，你看，这道题上面的标识是什么？”
“选择题。”
许老爷子笑了起来“小傻瓜，你被自己的思维惯性给骗了，大多数情况下，如果不特意强调多选，大多数人会默认选择题只有一个答案。可是，谁又规定多选不能叫选择呢？”
梦里，10岁的小思行恍然大悟。梦外，28岁的许思行陡然清醒。
是了，国安那边只说研究结果发生了泄露，但并没有说到底是几个人泄露出去的。铁队那边说揪出可疑分子，没有人说，可疑分子到底是几个，他被自己的思维惯性误导了，所以才会觉得这件事里处处透着诡异。
许思行看着面前的笔记本，认真地将每一个人的时间线重新滤了一遍，这一捋，瞬间发现了问题。
那天下午，最终执行了偷窃行为的李文斌，成功的前提是要找到一个只有他的时间段。若他是唯一的那个可疑分子，除了要尽量早地赶回，保证外出办事的王苑还没回来之外，他必然要为了实施自己的计划将同行刘丛和陆韬支开。可他什么都没做，最终反而是依靠一个偶然事件--刘丛忽然而至的腹泻，达成了成功，这一切太过巧合了。许思行不相信可疑分子行事是靠运气。而若非运气所致，那么答案便显而易见了。
李文斌知道刘丛会帮他，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作者有话说第98章 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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