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岁生日前一定要死掉》翠花的铁牛

7、接他回家

　　没有原因，就是直觉。
　　她给他的那部手机，备忘录里偶尔会穿插一些厌世的随笔。
　　他以为人人都有情绪低落的时候，当时并不在意。
　　不知道是她粗心大意还是过于信任他这个陌生人，他拧动主卧的门把手时，门真的打开了。
　　他给她找借口，也许她得了什么重病，次卧一看就空置很久，她的父母应该很长一段时间没在她身边，她只能提前给自己安排后事。
　　但是在主卧的书桌上，他看到好多药瓶堆在敞开的白色塑料盒里。他不懂都是治什么的，就拍图上网搜索，结果全部都是精神类药品。
　　钢笔下压着几张A4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死亡计划。
　　还有什么可说的。
　　在他循规蹈矩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时，有一个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出现，它说他的世界只是一本书，在现实世界的作者，非常需要他。
　　当时他只考虑了一天，他就毅然决然离开了生活了27年熟悉的环境和世界。
　　看到这些东西，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忍不住自嘲，真是被骗到体无完肤。
　　殒脖子上挂着从门卫那儿赎回来的翡翠戒指，他下意识的摸住胸口，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
　　快到凌晨，几个穿着短袖制服的异管局管理层在殒对面围成一圈，翻看刚出的检查报告。
　　“小兄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看起来级别最高的络腮胡壮汉外表凶神恶煞，其实还挺客气的。
　　殒现在唯一的打算是消灭自己的黑户身份。
　　“像我这样的人多吗，都是怎么落实身份信息的。”
　　殒指的是从异世界过来的人，络腮胡把报告全合上，看起来神色轻松：“不多，这两年加上你全国也就三个，比大熊猫还稀罕。”接着他又说，“户籍身份，这个得我们向上面打个报告，和公安协调好了才能落实。”
　　只要有门路就好，殒压抑的心情不免轻松两分，络腮胡还想说什么，被对讲机里的声音打断了，他把对讲机举到耳边，粗糙的眉毛皱起来，一双如炬火眼狐疑地盯着殒。
　　“行，你让她进来。”
　　他熟练把对讲机别在胸兜里，上上下下把殒打量好几圈，“小子，你跟捡你那姑娘什么关系，把你领家里住还不够，这么晚了还过来找你。”
　　说是先去了市异管局，又开了一个多小时车到这边的实验室，就为了把年轻小伙带回去。
　　殒一下就知道是谁了，刚站起来，几道轻重不一致的脚步声越靠越近，一个白大褂推开了钢化玻璃门，门外进来一个年轻的姑娘，穿着长裙，翩然消瘦。
　　她可能没想到一推开门就能看到厅里的殒，怔怔望着人群中的殒许久，才走了过来。
　　“吃晚饭了吗？”
　　——
　　殒把她爸爸的衣服换成了门卫叔叔的花纹短袖和短裤。
　　这套不伦不类的衣服，和实验室难看的白织灯光也没能阻挡他脆弱但绝伦的气质。
　　见到他完好无损那一刻，她才稍稍安心。
　　她先打了异管局的电话，到了异管局，许多人围着她转，然后开车领着她往郊外越开越偏。
　　爱世心情沉重，一路都在努力回忆着当初给殒的一切设定。窗外一晃而过一家开着的罗森便利店，她停下车，前面带着她的异管局专用公车也停了下来。她进去选了一堆甜品，冰皮月亮蛋糕、爆浆泡芙、草莓千层……有什么都拿上，装了满满一大袋。
　　那时她初中，不开心就去超市买甜点吃，摄入糖分能促使体内大量分泌多巴胺，高糖还会使胰岛素快速增加，都会使人有愉悦感。
　　她把这个喜好安排给了他。
　　他现在应该也不开心吧，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也会通过甜食排解情绪。
　　她懊悔自己的粗心大意，如果可以早一点认出他，也许他就不用被抓到异管所，不知道是不是跟蹲监狱一样。
　　愧疚的情绪在他目不转睛看向她时达到了顶峰，他们对望了很久，她主动向他走近，询问他是否吃了晚饭。
　　他好像扯了下嘴角，努力想挤出笑容但最终没有成功，有些别扭的说：“没有。”
　　她扫视了一圈，这里的人像围观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打量着他们两个，这种打量使她觉得很冒犯，但她仍礼貌地问：“现在他可以吃饭了吗？”
　　没有向他动粗的痕迹，应该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
　　“当然，你们随意。”
　　今天做了很多项目，也抽了他很多血，抽完血有个实验员给他递了一瓶纯牛奶。
　　那时下午了，现在凌晨。
　　直到报告全部出来，他们的态度开始变得友好。
　　爱世跟殒在厅里的一排座椅上挨着坐下，她打开勒红手掌的一大袋甜点和饮料。
　　“你看吃点什么？我来的匆忙，你将就着吃点，回家我请你吃大餐。”
　　回家……骗子。
　　殒现在一个字都不想信。
　　但他还是拿起一个草莓千层，和一瓶味全的葡萄汁，慢条斯理的饮用。
　　爱世记在心里，看来他的口味偏向酸甜。
　　几个她不认识的人向他们走来，爱世迎过去，想要赶紧结束一切回家：“我们能走了吗？”
　　异管局那边告诉她，检查报告没问题，殒就可以被领走，不然只能呆在异管局，直到身份证明办妥。
　　到郊外这里的实验室，下车时听带她过来的几个人说报告出来了，他没问题。
　　络腮胡说：“当然。不过为了这位先生能尽快融入这里，还有一些资料需要填写。”
　　爱世点点头，跟着他们往陌生的另一个房间走去，殒收拾好吃完甜点后剩下的垃圾，跟爱世并肩而行。
　　“对不起。”殒别过脸，向她道歉。
　　爱世有些手足无措，她还准备给他道歉。
　　“没经过你的同意进了你的房间，而且还到处翻了你的书桌。”
　　他湖蓝色的眼睛里透露出真诚和无辜，爱世对他的愧疚完全掩盖了领域被侵犯的不满。
　　“都过去了。”她是在安慰他，如果他能听出来的话。
　　“首先，咱们来填一个户籍信息调查表。”
　　这间办公室科技感十足，络腮胡和几个异管局的依次坐下，又看向站着的爱世跟殒。
　　“这是要给我办身份证。”
　　殒向爱世解释，爱世懂了，接过表格，递给殒，两人凑在一起开始研究怎么填写。
　　络腮胡接了电话出门去了，他指定了一个姓丁的瘦高个给两人指导。
　　“我们这边公民姓名必须是有名有姓，你的名字不太符合，我建议改改。”
　　瘦高个站到殒身旁，负责任的从名字开始耐心给殒解释说明，殒望向爱世，她认真的眼神从表格上收回，正好对上殒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要姓jiang。”
　　“jiang？”
　　他拿过一支黑色签字笔，摊开爱世的手掌，一笔一划的写下自己郑重思考过的姓氏。
　　“江水的江。”
　　爱世手心随着他的比划一阵一阵的痒痒，他好认真啊，她怔怔问：“那名呢？”
　　殒这个字取的不好，因为她的设定，他从名到人生没有一点好的。
　　“我觉得我的名字就很好。”
　　爱世心说，一点都不好。
　　他接着又说，“但我觉得人生就应该有个新的开始，所以我要改名。”
　　他体态优雅，端坐在桌前，异世界多年养成的从容又回到了身上，他提笔在姓名一栏写下新的姓名。
　　江允。
　　“以后，叫我江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