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和更坏》李之

48、Chapter 48

　　贺以旋在家里等着韩勉，无事可做，她发了一会儿呆，微信响了，是房莉思找的她。

　　房莉思发来一张照片，是她纤细的手腕，手腕上戴着一条崭新的手链。

　　房莉思问手链是不是她送的，什么时候送的，贺以旋如实相告。

　　房莉思那边突然又没有了消息。

　　贺以旋等着等着，感到有点累了，便趴在了书桌上。

　　视线所及之处，几乎都是韩勉的字迹，他真的几乎只学习英语，她早上给他布置的题目，他全部都写完了，基本找不到特别大的错漏。

　　谁能想到，几个月前他可是一个连“abandon”都不会拼的学生。

　　贺以旋笑了笑，手机又响了一下。

　　房莉思问她今天有没有空，她想和她好好谈谈。

　　贺以旋现在就很有空，可是，她答应了会等韩勉回来。

　　贺以旋回复房莉思后，又放下了手机，她继续趴在桌上，看着看着韩勉的笔迹，渐渐模糊了意志。

　　如果，她年轻六岁的话。

　　如果，初中毕业后，她没有出国，而是继续在国内上高中的话。

　　如果，她中考不小心有些意外，成绩失常，从而进了韩勉的学校的话。

　　她和他的遇见，彼此都是在青葱的年纪，他们也会认识的吧？

　　十八岁的她，可能还会喜欢上十八岁的韩勉。

　　可韩勉不一定会喜欢十八岁的她了吧？

　　那个比现在更加放纵又孤僻，叛逆又无趣的她，极其矛盾的她。

　　如果角色互换，是十八岁的贺以旋，遇见了二十四岁的韩勉呢？

　　二十四岁的韩勉到底会怎样，贺以旋突然想象不出来，悲哀的是，到韩勉真正二十四岁的时候，她却已经看不见了。

　　“以旋。”

　　贺以旋缓缓睁开眼，韩勉的轮廓近在咫尺，逐渐清晰起来。

　　她伸出手，摸向他的脸颊。

　　他明显地感到意外，却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不去阻挠她的动作。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胖子他们，急匆匆地赶回家，家里却悄无声息，最后发现她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韩勉放轻脚步走过去，她入睡时的脸，让他想起了在校运会时的那一吻。这次分明也是一次天赐的好机会，可韩勉不想再趁人之危了。

　　自从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后，他贪婪地想要更多，想要她是清醒地和他相爱。

　　韩勉刚想开口，贺以旋却把手收回来了。

　　她是真正地醒过来了，眼前的人，是真真实实十八岁的韩勉。

　　韩勉问她：“你刚才做噩梦了？”

　　贺以旋摇头。

　　“我看你皱着眉，不太开心。”

　　“我开不开心，都是这个样子。”

　　“不一样的，我能看出来，你开心时笑的样子，特别好看。”

　　贺以旋看着韩勉，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她移开了视线。

　　十八岁的高中生太可怕了，撩人于无形，让人猝不及防，连她这样久经情场的人，都差点把持不住陷进去了。

　　韩勉见贺以旋迟迟没有反应，不由得反省起来，刚刚那句话是不是太油腻了，以至于贺以旋完全不想理会他。

　　韩勉当下唯一能够想到让贺以旋理他的办法——只有刷题。

　　于是他坐回到书桌前，把试卷展开，“我们继续补习吗？”

　　这是韩勉早上做的试卷，贺以旋已经看完了，可以挑剔的地方并不多。

　　他在看着试卷，她才得以光明正大地看他。

　　在她醒过来时，一时之间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才会忍不住摸了他的脸。这个举动似乎给了他暗示的鼓励，他的嘴角到现在还带着兴奋的笑意。

　　她不应该这样的，再给他徒劳的希望，无论是她还是他，就再也抽离不出来了。

　　虽然舍不得，但还是应断则断。

　　贺以旋迟迟没有坐到韩勉的旁边，韩勉转头看她，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变得没有任何情绪。

　　她麻木地开口：“不用继续了。”

　　韩勉问：“你是累了？”

　　贺以旋摇头，“我觉得已经够了。”

　　韩勉想了想，“是我出去太久，让你不高兴了？”

　　“不是。”贺以旋点了点韩勉的试卷，“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韩勉隐约察觉到贺以旋要说什么，但他还是尽可能地装作不知情，“不过阅读理解还是我的弱项，我还有很多题没有刷完。”

　　“如果你还想学的话，还是可以继续学的。但我就帮你补习到这里了，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出乎贺以旋的意料，她以为她把话说出来后，韩勉会急促地想要一个解释，或是争取什么，但他安静了很久，他只是看着她，眼神从困惑逐渐变得失落。

　　韩勉的心很慌乱，如果可以的话，能够把她留下，他会做任何事，然而贺以旋是他做任何事都难以留住的人。她做的决定，从来没有人能够动摇。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贺以旋突然就变了。

　　韩勉盯着自己做的试卷，像贺以旋说的，他做的够好了，比以往还要好了，他现在的英语成绩在班上几乎排得上名号了，包括她之前说让他也兼顾一下其他的科目，他也开始抽空学习了。那到底是……

　　直到韩勉发现书桌角落的一张纸，是他的高考志愿调查表。

　　这张表格他昨天早上就填好了，随手和书本放一起，贺以旋也许看见了。

　　回想起来，从昨天开始她确实变得不太一样了，忽冷忽热，她对他的补习不再上心，可在补习以外，她对他的态度又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她可能是对他有感情的，可她，也对他失望了。

　　韩勉抽出调查表，“是因为这个吗？”

　　贺以旋不想和他争辩，埋头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韩勉按住了她的手。

　　“如果你有什么不满就直接跟我说，不要一声不哼。”

　　“我没有不满，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我可以改。”

　　“改什么？”

　　“大学志愿。”

　　“为了什么？”

　　“为了……”

　　“别说是为了谁。”贺以旋勾起嘲讽的笑，“你只要对得起你自己就够了。”

　　贺以旋的这个笑容，仿佛能把韩勉的心给瞬间冻住。

　　“我无权去干涉你的未来。”贺以旋说，“也不想去干涉。”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关心我？”

　　“就当我是闲着没事干吧。”

　　“我不信。”韩勉还是不愿意松手。

　　贺以旋便也不挣脱了。

　　她毕竟是一个成年人了，要怎么去伤透一个男生的心，她了如指掌。

　　“韩勉，我只是不想再花时间在你的身上了。”

　　韩勉的手有轻微的颤抖。

　　“让你产生了别的错觉，是我的错。”贺以旋又笑了，这一次，韩勉别过头去，不想再看她。

　　趁着他的一时松懈，贺以旋把手抽了出来。

　　“好聚好散，你也别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了。”

　　——

　　贺以旋轻轻地关上了韩勉家的门。

　　韩勉本来就是一个骄傲张扬的少年，他不可能一次次地为她低头。

　　贺以旋也不喜欢这样子，她不想自己变得心软，也不想印证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如果太低，她会失落，但太高的话，他会放不下。

　　贺以旋乘电梯，抵达一楼大堂时，迎面而来一位中年女性。

　　过于相似的眉眼轮廓，贺以旋不禁盯着她的脸好几秒。

　　韩舒察觉到了贺以旋的视线，轻轻侧目。

　　贺以旋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走出电梯。

　　事实证明，她离开的时间刚刚好，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说。

　　贺以旋开车驶出小区门口，果不其然看到了面熟的保安投来探究的眼神。

　　贺以旋又勾起了笑，这一次的嘲讽，不是演绎出来的，而是切切实实的。

　　先是没有通报就让韩勉的朋友进了小区，随后又是韩勉的母亲，这个保安一直误会了贺以旋和韩勉的关系，今天摆明是了想要看他们的笑话。

　　然而他再也不可能看到了。

　　因为，她再也不会来了。

　　——

　　韩勉一向知道自己不是念书的材料，他胜在与生俱来强劲的体魄，身体总是动得比脑子快，每每闯祸，都是因为这冲动的性子。

　　可这一次，韩勉明知道贺以旋要离开，他想要留下她，却因为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导致身体也无法做出迅速的反应。

　　她说不想再把时间花在他的身上了。

　　也就是说，她和他在一起，纯粹是浪费时间。

　　韩勉的语文不好，作文也总是抓不到重点，绞尽脑汁写一大篇，却被语文老师评价不点题。

　　不过，他却读出了贺以旋的重点。

　　韩勉痛恨那莫名其妙的灵光一闪，这句潜台词刹那间化为千斤巨石，压住了他的身体，让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以旋的背影离开。

　　韩勉恍恍惚惚地站了一阵子，突然听见门铃响了。

　　韩勉想也不想，冲了出去，直接开门。

　　“以——”

　　第一个字才刚刚落下，韩勉的惊喜瞬间化为乌有。

　　韩舒正低头翻找着钥匙，并没有注意到儿子的变脸，“我的钥匙一时之间找不到了……”

　　韩勉让韩舒进了屋，随后探出头，往外张望，走廊空无一人。

　　贺以旋早就走了。

　　贺以旋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韩勉垂头丧气地关了门。

　　“跑那么快过来开门……你是约了什么人？还是叫了外卖？”

　　“没有。”韩勉没有心情解释。

　　韩舒下意识念叨：“别吃那么多外卖，你想吃什么就自己做，伙食费够不够，要不要给多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韩勉正是烦躁的时候，他不想和韩舒吵架，他转身回了房。

　　韩舒不由得叹息。

　　她平时工作忙，好不容易休假回家一趟，一心想要关心儿子，可每次话没说几句，她就会惹得韩勉不耐烦，最后是不欢而散。

　　韩舒环顾了家里一周，几个月没有回来了，家里收拾得比过去整洁了不少，唯独厨房里还堆着一些没洗的碗筷。

　　韩舒拧开水龙头，正准备清洗，可细细一看，碗筷的数量是双份的。

　　韩舒拿起其中一个碗，转了一圈，发现到了碗边有着淡淡的口红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