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和更坏》李之

41、Chapter 41

　　整个下午，贺以旋都有些恍惚。

　　房莉思以为这是她中暑的症状，劝她不如早退回家休息，但贺以旋还是坚持着没有走。

　　贺以旋其实很清楚，她的一切症状比起是身体的原因，更多的是内心的原因。

　　校运会结束后，还有大把收尾的工作要处理，房莉思说约了人吃饭，到点就满心期待地走了，贺以旋反正晚上也没有什么事情，便主动留了下来收拾。

　　处理好一切，都快七点了，校运会期间没有晚自习，学生早就走光了，留下来的老师也寥寥无几。

　　停车场空荡荡的，只剩下了贺以旋的车。

　　还有一个人，随意地坐在地上，背部挨着她的车门。

　　“你在等我？”

　　韩勉刚才似乎在打盹，听到贺以旋的声音，才懵懵懂懂地抬起了头。

　　她不经意就撞进了他的眼里。

　　贺以旋一惊，移开目光，翻找着挎包，打算找车钥匙，然后才想起来车钥匙一直在手上。

　　“你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我还有事要做。”

　　“我差点就以为你坐别人的车跑了。”

　　“你可以微信找我的。”

　　“等你的时候玩到手机没电了。”韩勉掏出毫无反应的手机，语气带了点委屈。

　　他几乎等了她两个小时，但他没有在抱怨，他展现出来的委屈，只是想让她能够多关注他一点。

　　贺以旋依然维持着平静，“你找我什么事？”

　　韩勉掏出了校运会的奖牌，郑重地递给她，“这个，说好了给你的。”

　　“你自己留着吧。”贺以旋知道韩勉在其他项目都拿了第四名，只有在二百米上拿到了金牌，这是他高中三年唯一的校运会纪念，她没理由拿走。

　　韩勉说：“我只想给你。”

　　贺以旋想了想，狠心地说出口：“这个东西对于我来说没有用。”

　　韩勉像是料到了她的反应，语气平和，“我知道，可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拿到这块金牌，你不要，它对于我来说也没有意义了。”

　　贺以旋不为所动，“你这是情绪勒索。”

　　韩勉只是笑了笑，没有把奖牌收回去。

　　贺以旋这时候才注意到他手臂上的伤，尽管贴了创可贴，但伤口太长，一块创可贴根本包不住伤口。

　　“你的手怎么了？”

　　“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擦破了而已。”

　　难怪当时他会去医务室。

　　一想起医务室，贺以旋就感到头昏脑涨。

　　在不知道如何终止尴尬的时候，韩勉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贺以旋反应过来，“饿了？”

　　“嗯。”他不像她，他的一日三餐相当准时，现在早就过了他平时的饭点。

　　“谁让你等我。”贺以旋越过韩勉，打开驾驶座的车门。

　　韩勉以为她就这么要走，焦急上前，贺以旋又说：“上车，去吃饭。”

　　韩勉愣了愣，只好暂时收起奖牌，笑嘻嘻地跑到了副座。

　　贺以旋说：“想吃什么，你做主。”

　　“是到外面吃？”

　　“难道还等你煮？我怕你都饿扁了。”

　　韩勉相当高兴，除了咖啡厅的补习，这是他们第一次没有其他目的一起吃饭……那不就是约会？

　　提起约会，韩勉的心里就有一个越不过去的坎。

　　“吃西餐，你会腻吗？”

　　贺以旋静了片刻。

　　她好像第一次被异性问到这个问题。

　　以前在国外和男人约会，基本都是吃的西餐，回国后的约会，大家似乎都默认她习惯了西方的口味，基本都会带着她继续去吃西餐，顶多会在之前礼貌性地问一句——“吃西餐可以吧？”

　　可以当然是可以，毕竟她都吃了那么多年了。

　　但韩勉问她会不会腻，好像又有点不太一样。

　　贺以旋这时候才终于意识到，她对于一场约会的喜恶，也许不是菜品的问题，而是对象的问题。

　　“不会。”贺以旋一下子没有忍住，把下半句话也说出来了，“我就算吃不下了，也还有你。”

　　韩勉展颜一笑：“对。”

　　贺以旋默默地舒出一口气。

　　——

　　餐厅是韩勉选的，说是新开不久，评价很高，但还不是很多人知道。

　　韩勉说前段日子他一直想来，但总觉得一个人来吃西餐颇为古怪。

　　“你不是挺多朋友的吗？”平时在学校里，一直都有不少男生在围着他打转，对了，也还有女生。

　　“两个男的，面对面地吃西餐，感觉更古怪了。”

　　“那就找一个女生。”比如，姚语仪。

　　“我没有别的女生。”韩勉转头盯着她。

　　贺以旋专注开车，没有回应他。

　　没过多久，餐厅到了。透过玻璃看到餐厅里的场景，贺以旋不禁看了一眼身上的班服。校运会结束后她一直忙着其他事情，也没空换衣服，本来打算下班后就直接回家了，没料到途中碰到了韩勉，随后又不受控制地叫上他一起吃饭。如今他在身边，她也不好走开去换衣服，不然显得很嫌弃一样。

　　贺以旋套上一件外套后，和韩勉一起下车了。

　　贺以旋已经习惯和韩勉一起吃饭，就算场景从他的家里转变到外面的餐厅，她也不会感到不自在。

　　一如既往地，他吃得多，话也多，她感兴趣时就附和两句，吃得还是不多。

　　韩勉注意到贺以旋的动作慢了下来，“一盘意粉也吃不完？”

　　贺以旋诚实地点头，她可不是只吃意粉，在他的推荐下，还吃了别的东西，已经比她平常吃的还要多。

　　但他既然察觉到了，她也不隐藏了，她放下了叉子。

　　韩勉自然地把盘子拿了过来。

　　贺以旋想制止，但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之前在他的家里吃饭，是她吃多少就夹多少，剩下的就由他来解决，但现在这种西餐的剩下方式可不一样。

　　那盘意粉，是她切切实实吃过的。

　　但韩勉一点犹豫都没有，拿起叉子继续吃了起来。

　　贺以旋之所以不知道怎么开口，还不是因为今天下午那一个突如其来的吻。

　　他们已经有过更加亲密的接触，当下的一点口水的间接接触，好像又显得不是什么了。

　　她又不能让他知道，她当时的状态是半梦半醒，她是知道的。

　　当时她不是没有察觉到有一种微妙的气氛，还有他凑近时的下一步举动，她如果要醒过来，还是可以推开他的。

　　但她就是像中了蛊一样，不想彻底醒过来。

　　那一个吻，是一场两个人的梦。

　　直到有人走了过来，惊醒了她的梦。

　　不是那个时候，而是现在。

　　“以旋，你也在这里吃饭？”

　　贺以旋转头，是房莉思，她换了一身衣服，稍显隆重的连衣裙，她穿得很好看。

　　她的身后，还站了一个熟人。

　　陈赋行。

　　这两个人会一起出现，贺以旋并不意外，他们本来就是同学，熟识的时间比她更长，私底下会聚在一起也是应该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房莉思下班时的兴致勃勃，居然是来自于陈赋行。

　　贺以旋对上陈赋行探究的目光，又瞥开了。

　　她不想惹麻烦。

　　陈赋行又是一段日子没有见过贺以旋了，处理完田钰薇的案件后，父亲对他的作为相当满意，逐渐放权给他。陈赋行在忙碌中抽空去撩拨贺以旋，还是像石头扔进了大海，没有一点回音，他便也有些乏了。如果不是房莉思时不时向他透露着贺以旋的近况，突然又撩起了他的兴致，他才约了她聊聊，没想到就正好碰上了贺以旋。

　　不过……陈赋行把目光投向贺以旋对座的男生。

　　他对他有印象，之前是一头金发，现在发色和发型都换了，显得更加少年气了。

　　韩勉，田钰薇的男朋友，案件发生时曾经和贺以旋共度了一夜，疑似有着不正当的关系。

　　这就是陈赋行对韩勉的印象。

　　居然还没有腻？

　　已经超过三个月了。

　　陈赋行愤恨地比较着，贺以旋和韩勉在一起的时间，居然比当年的他还要长。

　　直到陈赋行还注意到贺以旋外套里的衣服和韩勉身上的衣服是一样的，他愤恨的情绪就更加浓烈了。

　　情侣装？

　　都什么年代了？

　　肉麻、老土、恶心。哼。

　　贺以旋冲房莉思笑了笑，当陈赋行不存在，转头又问韩勉：“吃完了吗？”

　　韩勉擦了擦嘴，点头。

　　“那就走吧。”

　　韩勉又看了陈赋行一眼。

　　肉眼可见的生气，和嫉妒。

　　嫉妒？当然嫉妒。韩勉得意地想，贺以旋才不会对这个前男友像对他一样好。

　　这个前男友，是贺以旋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而他，是现在进行时，也是未来时。

　　韩勉抢先一步走到柜台，他打算结账，才想起来手机没电了，刚刚光顾着和贺以旋吃饭，也忘记借电源了。

　　贺以旋问也不问，直接扫码付款了。

　　贺以旋的前男友还在盯着这边。

　　韩勉瞬间没了面子，想开口弥补什么，贺以旋却说：“明天做得丰盛一点。”

　　韩勉便又只看着她了，“没问题。”

　　她微微一笑：“今晚，当提前给伙食费了。”

　　是喔。

　　他明白过来了。

　　他不必在意别人怎么看他，重要的是她怎么看他。

　　“走吧。”

　　贺以旋和韩勉一起走出了餐厅。

　　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回头看过陈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