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和更坏》李之

27、Chapter 27

　　贺以旋回办公室的路上碰到了魏新。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看见他，一大早他又被主任抓去忙别的事情了。魏新正和学生说着话，贺以旋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没有什么反应。

　　贺以旋回到办公室后不久，魏新也跟着回来了。贺以旋站在饮水机前倒水，魏新站在了她身后，“你染头发了？”

　　“嗯。”

　　贺以旋回头，魏新下意识瞥开了一下目光，随后又看着她，轻声说：“很好看。”

　　贺以旋笑了。

　　这种有点羞涩的真挚，配上他这张好看的脸，还真有点可爱。

　　房莉思见两人在聊天，自然而然走了过来，“以旋你换杯子了？”

　　原本这只是一件平常事，无奈马克杯上的Elsa图案很亮丽，和贺以旋一向冷艳的气质不相称，这才显得十分扎眼。

　　“是啊。”贺以旋把马克杯转过来，对着上面的Elsa笑，“第一份教师节礼物，不能糟蹋了学生们的心意。”

　　“你的嘴里居然会说出这么为人师表的话。”

　　可能氛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吧，连贺以旋自己都感觉到，她确实不太一样了。

　　房莉思猜测：“昨天晚自习下课后，下了那么大雨，你还跑去染了个头发，是不是主任又说你仪表了？”

　　贺以旋没有回答，就这么让主任背了锅。

　　魏新插不进女人间的谈话，他回到座位上，发现房莉思私聊了他。

　　房莉思：我刚刚听到你称赞她好看，不错嘛，挺会的。

　　魏新：真心话罢了。

　　房莉思：你之前不是说要和她约会，还不行动？

　　魏新：周末暂时抽不出时间。

　　房莉思：非要周末吗？工作日晚上一起吃个饭不行吗？

　　魏新：最近主任都拉着我干活。

　　房莉思：再不抓紧，小心贺以旋被人追走，她可受欢迎了。

　　魏新：还有谁？

　　房莉思想要避而不谈，平时魏新不怎么和她私聊，一般她不接话，他也不会追问下去。

　　但魏新这次却主动回复了下文。

　　魏新：在这里，只有我和她相配。

　　房莉思默默张大了嘴。

　　真自信啊。

　　换做是普通的男人，那就恶心了。

　　但魏新的话，嗯……毕竟有一张脸，也有学历和才华，这份自信反而迷人。

　　房莉思原本打的字又删掉了。

　　她差点就打击了魏新，始终还是于心不忍。

　　魏新可能把贺以旋当做是势在必得的猎物，可他不了解贺以旋，贺以旋不是这样容易捕猎的女人。

　　她是猎人才对。

　　在学校里，也许魏新和贺以旋看上去是天作之合。

　　但贺以旋的世界并不是只有学校。

　　她有着辽阔的花花世界。

　　——

　　最近的天气不好，总是时不时下雨，夜空乌云密布，没有一点星光。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学生们都陆陆续续地离开，韩勉兀自坐了一会儿，才起身背上了空荡荡的书包。

　　平日铃声一响，韩勉总是第一个走出教室，但今天晚上他落在了后头，走得很慢。

　　路过一间间的空教室，教室依次暗了灯光，唯一还亮着灯的，只有老师的办公室。

　　韩勉看了一眼办公室的门口，没有进去，转身又走了。

　　出了学校，韩勉没有往家的方向走，他凭着记忆，走到了暑假来过的那一间理发店。

　　时间已晚，理发店里已经没有客户，只有两三个员工在玩着手机。

　　门口附近的员工瞧见韩勉，一头扎眼的金发，却是搭配着清爽的校服，一时之间，他也捉摸不准这个客户的来意，“同学，你是要……”

　　韩勉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后，才说：“染发。”

　　造型师带着韩勉入座。

　　“打算要染什么颜色吗？”

　　“染黑。”

　　韩勉的话音刚落，门口那边传来了一句“欢迎光临”。

　　韩勉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这一眼，就准确和贺以旋对上了视线。

　　贺以旋有些意外，平静的脸多了一些情绪。

　　迎接贺以旋的员工说：“幸好今晚没有下雨，昨天晚上那场大雨太可怕了，如果不是你来了，我们都要提早关门了。”

　　贺以旋昨天晚上来得太晚，只匆忙把头发染黑就走了，染发后的护理都没有做，于是和商家约定了延迟一天过来。

　　造型师带着贺以旋坐到了韩勉隔壁的座位。

　　韩勉一直盯着贺以旋，没有注意去听身后造型师的话，造型师只好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头发需要修剪吗？”

　　韩勉想说“不”，却瞄到贺以旋的目光射了过来。

　　和平时冷冷清清的目光不一样，现在的她，冷得还有些瘆人，似乎在严厉地提醒着他什么。

　　韩勉改口道：“……要。”

　　造型师比划长度，“要剪多少？”

　　“一点点。”

　　贺以旋还是盯着韩勉。

　　韩勉吞了吞口水，又说：“再短一点。”

　　造型师的手越比越上，韩勉差点儿以为自己要被剃光头了，贺以旋才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韩勉立刻让造型师的手停了下来。

　　趁着贺以旋分神看手机的瞬间，韩勉又悄声让造型师再给他多留一点头发。

　　贺以旋其实听到了，不由得莞尔。

　　造型师一边给韩勉准备染发剂，一边闲聊道：“其实你的头发才刚染没多久，染得挺好的，在头顶补染一下颜色就好了，没必要全染黑。”

　　韩勉也是这么觉得的。

　　可是，他的身旁坐着贺以旋，表面身份是他的老师。

　　贺以旋想，这句话挺耳熟的，昨晚的她也听过。

　　她和韩勉不一样，她是老师，她可以染发，但她还是趁着一时之气把头发染回去了。

　　这半年内她染发的次数太多，头发越来越干枯，加上最近总是早睡早起、两点一线的生活，她觉得自己整个人也干燥得前所未有。

　　贺以旋和韩勉的座位虽然挨着，但中间还穿插着两个造型师，除了一开始的眼神交流外，后面两人连一句交谈都没有。

　　贺以旋的头发先做好了，她起身去结账，韩勉的视线又去追逐着她的背影。

　　韩勉这边才染完头发，刚洗完头回来，头发湿哒哒地垂下来，稍微掩盖了他的视线。

　　韩勉轻声说：“能快点吗？”

　　造型师顾着给韩勉吹头，没听清楚，“什么？”

　　“快点。”

　　造型师停下了吹风机，“还要剪发呢，再快也不能快多少。”

　　韩勉目睹着贺以旋走出了门口，头都没有回一下。

　　韩勉咬牙切齿地说：“算了。”

　　话是如此，韩勉的耐心越来越少，剪发期间还是忍不住提醒造型师再快一点，原本对头发无比在意的他，在造型师一时失手把他的刘海剪得更短后，他也没有动火。

　　韩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清清爽爽的黑发，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

　　韩勉走去柜台结账，隐约看见外面还停放着一辆眼熟的车子。

　　他连忙出去，果然是贺以旋的车。

　　他出来了才知道，贺以旋站在一旁，挨着路灯静静地抽烟。

　　她的脚边还有几个熄灭的烟头。

　　贺以旋吐出烟圈，“搞定了？”

　　韩勉的心跳有些快，大概是跑出来的缘故。

　　“我这样可以吧？”韩勉顿了顿，补充道，“够符合校规了吧？”

　　贺以旋笑了笑：“很可以。”

　　“你怎么还没走？”

　　贺以旋捡起地上的烟头，丢进路边的垃圾桶，“上车，我送你回家。”

　　“你是在等我？”

　　“我腿都站麻了。”

　　“你可以在店里坐着等我的。”韩勉不想显得太矫情，只好用僵硬的语气说，“我还以为你真的走了。”

　　贺以旋本来是想走的，但又觉得什么都不说，就这么走了，似乎不太好。

　　至于为什么不太好。

　　她不想深究。

　　她本来就是一个随心所欲的女人，做事没必要追究缘由。

　　韩勉突然说：“我饿了。”

　　贺以旋正要开车门，闻言后又停了下来。

　　韩勉尽量平常道：“一起去吃宵夜吧。”

　　——

　　贺以旋穿着高跟鞋站了半小时，其实她不太想走路了。

　　但韩勉说附近就有吃宵夜的地方，贺以旋就这样跟着他走了。

　　他们没有并排一起走，韩勉走在前面，贺以旋走在后面，如果路人看到了，只觉得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一个是学生，一个是老师。

　　贺以旋看着韩勉的背影，他的头发确实剪得很短了，能够清晰看到他的脖子。

　　他除了眉眼好看，原来脖子也有种莫名吸引人的感觉。

　　贺以旋回过神来，想起她刚刚设下的老师和学生的分割线。

　　韩勉带着贺以旋来到一条小路，说是小路，其实相当热闹，几乎都是食店，还有许多路边摊。

　　韩勉回头问她：“有什么想吃的吗？”

　　贺以旋已经在学校饭堂吃过晚餐了，她倒也不是很饿，“都可以。”

　　“麻辣烫吃吗？”

　　“好。”

　　韩勉原以为贺以旋的“都可以”是敷衍，没想到她真的这么快答应下来。

　　他们走进了其中一家麻辣烫店，店铺不大，还放了两个大冰箱，座位都很挤。

　　贺以旋径直去找位置，韩勉却说：“一起去选吃的。”

　　贺以旋兴致缺缺，“你选就好了。”

　　“我不知道你要吃多少。”

　　贺以旋想起来上次他给她煮面条的分量，于是心有余悸地跟着他去冰箱前挑食物了。

　　韩勉确实饿了，他消化快，吃得也多，三两下就夹了许多食物，贺以旋只随手丢了几颗丸子和青菜。

　　“你吃这么少？”

　　贺以旋盯着满当当的盘子，“我怕吃不完。”

　　“没事，有我在。”

　　贺以旋很少听到这样的话，她闻言，鬼使神差又夹了一些东西。

　　韩勉从另一个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贺以旋盯了他一眼，他反应过来，又放回去了。

　　“喝豆奶总可以了吧？”

　　贺以旋没有反对，回到座位。

　　韩勉还要等食物称重完，他尽量平常地坐到贺以旋身旁的椅子上。

　　贺以旋没有作声，却往旁边挪开了一些。

　　韩勉不开心了，心急口快地说：“我又不是故意贴着你的。”

　　“你不是不喜欢烟味吗？”她刚刚在店外等他的时候，抽了很多烟，味道肯定是有的。

　　韩勉明白过来，她居然还记得他不喜欢什么。

　　可是，韩勉突然又觉得贺以旋的烟味不那么刺鼻。

　　一定是她喷了香水的缘故。

　　等待上菜的时间有些煎熬，贺以旋不会主动开口说话，韩勉只能生硬地找话题：“你平时喜欢吃什么？”

　　“还好，我不太挑食的，除了……”

　　“除了什么？”

　　“甜食。”

　　韩勉刚要把豆奶递给贺以旋，手僵在了空中，贺以旋笑了一下，接过了豆奶。

　　“但也不是完全不吃。”贺以旋喝了一小口，比起牛奶，豆奶相对没有那么甜。

　　“那就是桂花拿铁也能喝了？”韩勉松下一口气。

　　贺以旋不晓得韩勉为什么突然提起桂花拿铁，“嗯，可以。”

　　“我就不同了，我喜欢吃甜食，尤其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了感觉会被治愈。”什么摩卡、蛋糕、糖水，都是他平时消遣爱吃的。

　　这种说法，莫名有点可爱。

　　毕竟他也只是一个高中生。

　　想到这里，贺以旋又下意识地想要拉开距离，这时候麻辣烫端上来了，两人之间无形中又多了一层屏障。

　　韩勉的心却有些慌乱，他不是第一次和贺以旋同桌吃饭了，却比以前都要在意身旁的人的举动。

　　贺以旋一向安静，吃饭的时候就更安静了。她还是吃得很慢，韩勉记得第一次和她一起吃饭是在他的家里，当时他还嫌弃她吃得慢，是不是另有所图。如今却觉得，她如果可以吃得再慢一些，就更好了。

　　贺以旋确实吃得不多，大半碗的麻辣烫都是韩勉吃的。

　　贺以旋递给韩勉纸巾，“擦擦嘴，还有……你鼻翼上有一些碎发。”

　　韩勉用力地擦了擦，还是没有擦干净。碎发沾在皮肤上很难一下子清理干净，何况他从理发店出来时太匆忙了，根本来不及整理自己的仪容。

　　这个男生，之前把他的金发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无论吴老师和主任怎么软硬兼施，就是宁死都不妥协。可是现在突然又决定把头发染了回去，还莽莽撞撞地跑出门口，是为了……找她？

　　贺以旋打住思绪，不再深究，起身去结账。

　　韩勉叫住她，不让她去。

　　贺以旋不听，迅速扫码买了单。

　　“是我叫你来吃的，你也吃得不多，而且……”我是想请你的。

　　“我是大人了，自然是我来买单。”

　　韩勉不喜欢贺以旋这样划清界限，“我是男人。”

　　“等你以后可以挣钱了，再请我吧。”

　　韩勉知道贺以旋又把他当做小朋友了，可她说的又都是事实。

　　包括微信钱包里的两万块，都是韩舒的，他犯了错，都是大人们在替他弥补。

　　韩勉一直在钻的牛角尖，突然什么都通了。

　　“那说好了，以后我赚到钱了，我要请你吃饭，你一定要来。”

　　韩勉如此较真，贺以旋却有些心虚了。

　　他还年轻，还不知道。

　　以后，分明还那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