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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安家 ...

  •   清晨,零碎的阳光映在林铛铛的侧颜,眉目似画,长睫匀翘,费沈氏对女儿的长相颇为满意,想来出生穷苦能为女儿生下一张姣好容颜也能保她日后嫁得好一点。

      然而贴近一观,费如珠那一咬即破的樱桃小嘴下正有一道水痕缓而有序地滑落在枕头上。

      费沈氏瞧着女儿睡得如小猪崽子一般,强忍着笑意将手中的油酥糖饼放到她鼻子绕了两圈,淡然坐到了一旁专心地吃起饼子来。

      窗外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让林铛铛不堪其扰拢了拢被子蜷成一团又将头埋了进去。可那油酥糖饼的味道却是久久留在鼻间挥散不去。

      林铛铛拉开被角,露出两只眼睛,看着吃得正香的费沈氏又想起上小学时妈妈最爱给她买的早餐便是这油酥糖饼。那时妈妈一个人带着她,白天打一份工,夜间还得打一份工,回家已是深夜,能睡上一觉已是不容易,所以完全没有时间为她做早餐。好不容易将她养大能为家里出一份力的时候,她却莫名穿越了……

      熟悉的味道,不熟悉的人。想到此处,费如珠一阵辛酸涌上眼眶,故作坚强了好几日,眼泪终是夺眶而出。

      她不敢让费沈氏发现端倪,又将头埋进了被子了低声抽泣。她想妈妈了,她想要回到妈妈身边,可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回去,更不敢去想万一回不去,用尽全力将她拉扯大的妈妈会怎样。

      “珠儿?”费沈氏看着抖动的被褥,这节奏她再熟悉不过。以往被费成慵打骂,她也是这样躲在被子里哭的,可如今已经逃离那暴戾老爹没被毒打了,这丫头还哭什么?她有些想不通,又有些心急,拉开被子唤了一声,“珠儿?”

      刺眼的白光袭来,林铛铛胡乱擦干眼泪坐了起来,眼里的雾气还是没能瞒过费沈氏,费沈氏粗糙的手拂过林铛铛的小脸,柔声问道:“娘的宝贝闺女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娘虽不是生她养她的娘,待她也是真心的,一反常态的温柔让林铛铛更是想到了她的妈妈也如费沈氏一般,时而彪悍时而温柔。

      “娘,我想吃油酥糖饼了。”

      费沈氏噗嗤一笑,“原来是以为娘把糖饼吃完了呀!小笨蛋,娘是怕你睡醒饼子凉了,一直把它揣怀里呢。”

      说着,费沈氏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布包里还套着油纸包,层层打开便是两个还带着热气的油酥糖饼。

      林铛铛现下眼圈更红了,眼泪刷刷往下掉。严格来说费沈氏同样也失去了自己的女儿。她魂穿到了费如珠身上,那费如珠的魂又被她挤去了哪里呢?若是费如珠魂穿她身倒还好,要是不慎穿去别处,或者发生了什么意外,对于爱女心切的费沈氏来说,也是致命的打击。

      “别哭了,哭什么呀!快吃呀!”费沈氏催促道:“娘可记得你自小便最爱这一口油酥糖饼。以前呀咱只买得起一个,你瞧,今日娘买了三个呢!快吃吧。”

      林铛铛接过糖饼,满溢的甜味还是没将她的眼泪珠子止住。费沈氏也不知女儿今日到底怎么了,手忙脚乱为她擦眼泪,柔声哄着。

      然而只有林铛铛自己知道,从今日起,她便要暂时舍下林铛铛这个名字,好好当一回费如珠来报答现在这位母亲了。

      “娘,咱们今后如何打算?”费如珠问道。

      费沈氏道:“这客栈住一宿便要二百文,委实不划算。我方才买饼子的时候在周围打听了一圈,这京都的宅子不便宜,咱能租得起的惟有西市。快吃吧,吃完咱去瞧瞧。”

      费如珠哪里知道什么东市西市,只管跟着费沈氏走便是。有了昨儿被小偷光顾的经历,费沈氏向客栈老板换了不少碎银铜板,将银钱分成了三分,她与费如珠各装一份用于吃喝,最大的那份拿布包裹严实了缠在腰间。所幸母女二人皆是身量纤纤,银钱裹布结结实实在腰间缠了几圈也瞧不出什么异样。

      看过了东市的泼天富贵,西市就显得有些潦倒沧桑了。好在房屋虽是老旧了些,也没什么亭台水榭,人还是挺多的。

      商户小贩不如东市的热情洋溢,也不会出现如东市一般狗眼看人低的情形。大家都着粗布麻衣,快步而来,快步而去,没人愿意驻足在别人身上浪费时间,费如珠瞬间自在了不少。

      费家母女几经周折,终是问到了街角一处宅子。那宅子有些破落,两间泥塑瓦房带着一个小院,转角处搭了一窝棚下方筑有灶台。价钱也算公道,每月租金三百七十文,但需押一付三。

      房主是位与费沈氏年纪相当的大婶,也是个爽快人,见她母女二人孤苦无依,便立刻找来一代人撰写书信的先生立下字据,交了钥匙。

      费沈氏不识字,接过字据便往怀里塞。费如珠见状忙从她手中将字据夺过,又细细核对了一遍。辨不出来的字也一一问过先生,在脑中搜寻了一遍,确认无误才让她娘交了三个月租金及押金,还让先生也作为见证人按下了手印。

      大婶瞧着费如珠长相清丽温婉,却是个机敏人儿,眼中不乏欣赏之意,眼珠子在她身上转了几圈后,问道:“费姑娘今年多大了?”

      费如珠学着电视剧里小辈向长辈见礼的样子,福了福身子,道:“回婶子,下月及笄。”

      大婶甚是满意,这贫苦人家的姑娘识礼懂礼的不多,这费如珠不仅识字还识礼更是难得,毫不客气攥着她的手道:“不必这般客气,唤我刘婶便成。我家老头子去得早,就给我留下了两间宅子和两个儿子。如今大儿子随着萧将军去了边塞,小儿子刚过十四,还在学堂念书。”

      费沈氏道:“不想令公子这般出息,竟得以在萧将军麾下当职。”

      刘氏嘴上客气着,可眉间却添几分神气,“哪有什么出息,也是谋个出路,混口饭吃罢了。”话锋一转,又道,“我倒是想要个如珠这样伶俐的女儿,也好过一个整日不着家的儿子。”

      费如珠虽不知这萧将军何许人也,但从二人言谈及神情中也能看出,必定是个大人物。可再大的人物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家是安下来了,还得谋活路才是,不能只靠着别人赏的银子过活吧。

      “刘婶。”费如珠及时打断二位妇人间你来我往的阿谀奉承,道:“刘婶,屋前那块空地能否供我们使用?”

      费如珠进屋前就看了,此宅子虽是破落了些,却是临街,若是屋前那块空地可以随她使用,做点小买卖也比她娘起早贪黑去做织娘强。

      刘氏道:“当然可以!那地本就是我们家的。以前一家子住这儿的时候,我时常在那地里种种菜养养花。后来换了宅子,便也荒废了。你若喜欢只管用便是。”

      费如珠又揖了一礼,道:“多谢刘婶。”

      俗话说得好,礼多人不怪。如此一来,刘氏对费如珠更是喜欢,心中也有了些许盘算。

      然而这一切倒是让费沈氏有些懵了。在她的记忆中,费如珠只是草草识得几个字,素来唯唯诺诺不善言辞,更是不通礼仪。而今日不仅礼数周全,还能看得懂租赁契约,更是精明的让人签字画押。

      费沈氏心中闪过丝丝疑虑,总觉眼前之人似自己的女儿又不似自己的女儿,可刘氏在一旁她也不好多做盘问,只得将其掩埋在心里,安排费如珠打扫屋子,自己由刘氏引着走街串巷添置家具,顺道也在西市混个脸熟。

      待二人走远,费如又细细将屋子查看了一遍。屋院虽小,但有时常清扫的痕迹,修葺维护得也很好,整个屋子除了有些灰尘,全然不见发霉腐坏的地方。母女二人挤挤睡在一间,还能余出一个杂间,院内再搭个凉棚种些花草也算雅致。

      惟有憾事便是院中花木疏于照顾已成凋零之态。费如珠四处寻水想要救一救院中那几株快要枯死的蔷薇和那棵树叶全无辨不出是何品种的树,才发现宅子里没有水井。

      从用水自由的现代穿越到了不是家家户户都能拥有吃水源头的古代,在如何生活一事上,对费如珠来说确实是个大问题,她也需要跟着费沈氏好生学习。

      看着院子里摆着的巨大石缸,费如珠原本还以为是用来囤粮囤菜的,现在一想,应该是个蓄水缸。

      掀开木头盖子,水缸里已布满蛛网,费如珠正愁不知该如何清洗时,猛然发现原来蓄水缸下有个小洞,塞着一个圆木塞子,又让她不得不佩服古人的生活智慧。

      如此,蓄水缸也有了,那便只缺水源了,怎么办?是要去河里担水吗?还是说周围有可供使用的水井?

      费如珠又是怅然,看过那么多穿越剧依旧过不好这穿越的一生呐!

      也罢,伤春悲秋不利于心更不利于行,不如出去周围走走说不定能遇上一两个好心人指点迷津。

      费如珠素来是个行动派,若不是如今这副单薄的身子和陌生的环境限制了她的本性,她必然是要将她的小窝打造得尽善尽美的。

      正好水缸旁有一木桶,拎着出门找水甚是合适。费如珠摸了摸怀中的铜板,将她娘俩那些不值钱的细软往屋里一塞,出门了。

      方才由人引着她未来得及细看,如今细细一观,倒是觉得这宅子的位置甚是不错。临街不说,还处在三岔路口,虽不及东市繁华,但此处来往的人也是极多的,若是将门前这块菜地碾平了摆个地摊定是个不错的主意。

      费如珠因出挑的身高和样貌又拎着个水桶四处晃悠很快就引来了周遭妇孺的注意,可大家瞧她甚是眼生也并未上前搭话,只一长得像福娃的小童上前拽了拽她的衣角,问道:“姐姐,你在找什么?”

      费如珠瞧着蒜苗高的小娃甚是可爱,蹲下身子正想捏捏他的小脸,那娃娃又往后退了一步,道:“男女瘦瘦的不行!你不可摸我的脸!”

      哈?费如珠的手悬在半空,瞬时懵了。男女瘦瘦得不行是何意?

      “福娃!教过你很多次了,是男女授受不亲。”

      费如珠哑然失笑,没想到这小娃还真叫福娃。瞧着开口为她解惑的冷峻少年,费如珠道:“这娃娃瞧着不过三五岁,现下教他男女授受不亲会不会太早了。”

      那少年不及费如珠高,却是一身读书人的傲气,声音清越动听又带着几分稚嫩,道:“礼仪书教自是要从娃娃抓起,你们女子哪懂这些。”

      费如珠本不想与小儿多辩,可看着这小子一脸傲气又轻视女子甚是不爽,道:“幼时本就该遵从天性,以寓教于乐为主。你只教他男女授受不亲,却又不解释何为授受,何为不亲。若他因此与他娘亲不亲,与他姐姐不亲,那该如何?”

      少年道:“堂堂男子,本就不该与母亲姐姐过于亲近。”

      费如珠一愣,“这是什么歪理。谁人还不是娘亲带大的?莫非公子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你!”少年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费如珠,本想道了一句“刁妇”,又怕失了颜面,硬生生将话给憋回去了。

      费如珠不以为然,蹲下与福娃柔声说道:“姐姐告诉你,男女授受不亲是男子该有的礼仪,是说男子不可对女子出言不逊,更不可动手动脚辱没女子清白。你还是个小娃娃,更应该知道的是不要随意和陌生人搭话!比如我,你就不怕我将你塞水桶里拐去卖了吗?”

      语落,费如珠脸上出现一抹狞笑,少年和福娃一时愣住了,全然不知如何反应。

      费如珠顿时觉得唬小孩没意思,唬古代的小孩更是没意思,于是略有痞气地问道:“哪儿有水?本姑娘今日刚搬来,家中没井,喝不了水。”

      少年看着眼前这神情多变又有些匪气的女子,想来也不是个善茬,生生咽了一口唾沫才道:“前方那个路口右转向东行十丈,便能看到一方水井,附近人家都在那处取水。”

      “十……十丈?”费如珠掰了掰手指,努力回忆上辈子所学,脑中却是一片空白,瞬间想爆个粗口,他喵的这十丈到底是多远?

      少年似乎看透了眼前这个“不学无术”的女子,又道:“不然我带你去?”

      费如珠杏目轻瞥,浅浅睥了少年一眼,早说他带我去不就完事了嘛,为何要说十丈!为何要说十丈!算了,只能怪自己才疏学浅,不该在历史课上背着老师打瞌睡。

      “那便有劳公子了。”费如珠转脸又是一副温婉可人的模样,吓得少年身子僵硬,连连后退几步才敢为她引路。

      —

      费沈氏置办完一切,搬回柜子床褥时,费如珠已然趴在水缸盖子上睡着了。来回打了八趟水,幸得那少年相助才将水缸洗刷干净装满清水。费如珠不住感叹原主这小姐身子丫鬟命,小小劳作已是这般疲累,送走少年之后便迷迷糊糊趴在水缸上睡着了。

      费沈氏看着整洁的屋子,已显生机的院落,还有那满满一缸清水,不忍心将费如珠叫醒,着人轻手轻脚将置办物件抬进屋中摆放得当了,才挪到水缸旁静静地看着她。

      费如珠自小体弱多病不得父亲费成慵垂爱,只有娘亲费沈氏将她如珠如宝般呵护着。后来有了弟弟费天宝,父亲的心思全在弟弟身上,将弟弟宠得无法无天,经常欺负姐姐不说,还学着他父亲对姐姐又打又骂。

      费成慵原是木匠,一次意外折去了五指,此后一家大小开支全靠费沈氏一人撑起。忙于生计的费沈氏,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慢慢地也顾全不了女儿多少。以至于费如珠习惯了被父子二人打骂,养成了逆来顺受、胆小怯懦的性子。

      六年前,七岁的儿子自己出门玩耍失足落水溺死,费家夫妻心痛不已。费成慵更是将一切过错归结女儿身上,怨她没有寸步不离地跟着弟弟,打骂更是成了家常便饭。直到后来他染上赌习,将家底掏了个空不说,时常想的便是将女儿卖了抵债。若非费沈氏拼命赚钱护着女儿,恐怕连费如珠也保不住了。

      费沈氏想到女儿这些年所受不公,泪珠子接连而下,如今终是得以摆脱了那个恶棍父亲,她母女俩也总算有出头之日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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