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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们口中的那位山神可曾庇护过你们吗?”虚墨白一言既出,举目皆是沉默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有一年迈老妇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那老妇身形单薄,面容枯槁,可周遭百姓却纷纷为她让开一条道。
“外乡人,若是不知此处发生了什么,便不该妄下定论。届时山神降罪,苦得只会是庄子。”
换而言之,她在骂虚墨白站着说话不腰疼。
换做从前,虚墨白或许会好言相劝并耐心开导这群百姓,或是即刻将那妖物收服昭示众人。
可如今他已入魔,自然不必在人前保持着仙家应有的温煦风度,再加上他已看出眼前的年迈老妇,早非人身了。她是一具空壳,被妖力控制着的傀儡罢了。
最初他们遇到的蝾螈精,也是这般操控人形躯壳的。
女性体内阴盛阳衰,更易成为妖物的傀儡。
男子体内阳气可维持妖力,再控制庄中女子为其献祭,假以时日,这庄子便会了无人迹了。
只怕往后她们还会诱惑过往路人,让那些不知情的外乡人一个又一个地在此送了命。
他略微垂眸,神色晦暗不明。
村民们急着赶他们走,十之八九是面前这位老妇教唆的,大抵是那妖物看出了他们“来者不善”,生怕他们久留于此会坏了他的事。
越是如此,虚墨白便越要在此多留一阵。
“既然山神无用,不庇护你们,本尊可帮你们除掉这个山神,往后再无需忍受山神的威胁。你们意下如何?”
听闻此言,村民们神色各异,但有些村民的脸上已明显有了动摇之色。
偏那领头的老妇面色惨白,指着虚墨白的鼻子骂道:“你!你究竟是什么邪魔歪道,胆敢说什么除掉山神?你有何本事?若除不掉山神,它降罪庄子,教我们如何自处?”
此番无礼之言,虚墨白并不在意,他甚至不准备揭穿对方的真身。话已至此,再劝也没必要了。
他的视线再度扫过下方的众人,最后只道:“你们自行考虑。若再打扰本尊,后果自负。”
老人还想开口反驳,岂料虚墨白一抬手,她身旁的石柱瞬间碎成了渣滓。
众人被此情形吓得屏息敛声,只眼睁睁地看着二人进了院子。
“沈娘,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山神究竟会不会怪罪我们啊?”
“前年我都已经将男人送给山神了,但家里的收成还是少得可怜,沈娘,要不然让他们试试?”
“住口!”老妇恶狠狠地打断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话,浑浊的双眸内神色坚毅,她又厉声质问道:“你们是都想尝尝山神大人的怒火吗?”
与此同时,院内,周梓晨正扒在门缝前偷看外头的情况,边看还边向师尊实时转播。
“师尊,他们未免太过不识好人心了。帮他们的好人说成是邪魔歪道,一心吸他们阳气,蒙蔽他们之人却被奉为神明?”
周梓晨为自家师尊抱不平,可对方却只盘膝坐在院子中央,语气淡然:“无妨,为师本就是邪魔歪道了。”
顿了顿,虚墨白又接上一句,“你也一样。”
“师尊,话可不能这么说。”周梓晨直起身,走到虚墨白对面盘膝坐下,“如今对于咱们来说,修仙的那帮人才是邪魔歪道。”
“何必争论称谓这种虚物?”虚墨白无奈地摇摇头,他知道周梓晨是个较真之人,却没想到他连个称谓都这般计较。
莫非,这是商人的特质吗?
现下想来,自周梓晨入魔后,虚墨白竟并未发现他与之前有任何变化。
按理来说,入魔会放大修行者的爱恨嗔痴贪,一切负面情绪都会被扩大数倍,脾性也会相应地产生变化。
因怨念会助魔修提升修为,而世间产生怨念之事唯爱恨嗔痴贪这五个字,世间万般遗憾,也都可归于这五个字。
“行吧,师尊说无所谓那便无所谓吧。徒儿只是为师尊觉得不值而已。”
“不值?”
“嗯。”周梓晨郑重地点点头,“他们都不知师尊的良善之心,唯我一人知晓。”
「唯我一人知晓。」
分明是暧昧的话,被周梓晨嚼碎了说出,到底变了几分味道。
虚墨白并未体会到其中的真意,只当徒弟又在耍宝,也就不再过多理会了。
虚墨白早就料到有人会来向他求助。
当日入夜后,院内传来一阵敲门声,声响不大,且短促急切,似乎是担心被旁人发现,敲了几声后便没了动静。
随后外边又响起一声女子的轻唤:“道长,道长,您歇息了吗?”
周梓晨应声拉开院门,门口的人明显趔趄了下,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所幸周梓晨扶了她一把,这才稳住了脚。
“道长!”那女人快走几步来到虚墨白面前,扑腾跪下,接着声泪俱下道:“恳请道长,救救我夫君,将山神除去。它分明是个吃人的邪祟,偏被沈娘硬说成神明,我早同她们说过不对劲,可无人信我啊!”
虚墨白盯着面前涕泗横流的女子,伸手将对方扶起,问道:“你夫君出了何事?”
“庄中无男并非邪祟诅咒,只因沈娘要求,每年为山神献祭二个男子,可保庄中平安,在您二位来此处的前三日,我夫君就被送去了山神洞。”
“你们早就知道山上那个洞是他的老巢?”周梓晨惊讶开口,若非那山洞妖气缭绕,他们未必能这般轻易地发现洞府的所在之地。
毕竟洞府门前被植被遮挡着,算得上隐蔽。而洞前的脚印痕迹,那时周梓晨还猜测是猎户留下的,如今想来,大抵是献祭时留下的。
“是,我们都知里面栖息着妖物,若按沈娘之言,我们不是它的对手,自然应该敬着,但……那妖物不就是被我们养大的吗?”
鲜少有人能明白此中的因果道理,面前的女子倒是个例外。
虚墨白看向她的眼中顿时带了几分赞赏,随即又问道:“本尊可以帮你除去山上的妖物,却无法保证你夫君能平安归来。”
女子愣了愣,依旧红着眼眶道:“是我害了他。他是为我才来此处的,我却害了他……”女子抬手擦擦泪水继续道:“无妨,若道长真能彻底将那东西除去,也算是为我夫君报仇了。”
竟还懂得退而求其次。
虚墨白心中的欣赏之意更甚,便扬唇笑道:“那事成之后的报酬呢?”
女子像是没料到眼前的道人会这般问,嗫嚅了半天才试探性地开口道:“道长,你们斩妖除魔是分内之责,怎么还需要报酬?”
这时,一旁的周梓晨冷不丁地漏出一句:“世上哪有不求回报的圣人啊?即便神明降世,也是平日里你们的香火供到位了。”
谁知那女子听到这话后眼神一亮,欣喜道:“若道长真能将妖祟除去,我定带着村民们给你们二位造个石像出来,日日供奉。”
虚墨白:……
虽说凡世确有供奉邪神的做法,可归根究底,他只想当做个普普通通的魔尊。
虚墨白摆摆手,“石像就不必了,你且同我说说这件院子的事情吧。”
索要银两报酬还得在事成之后,先打听住处的情况要紧。
女子犹豫了一阵后才开口:“我也是小时候听大人们说起的。这院子内曾经也是住着外乡人的,结果有日大家看到院内火光冲天,纷纷前来救火时,却发现院内并未着火。第二日住在院内的两个外乡人更是与没事人一样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家心中怀疑,觉着他们是邪祟,正巧那两年逢上天降大雨,山上总发生泥石流,村民们便将一切归咎于那两人身上了。”
周梓晨似乎猜到了什么,不可置信道:“他们该不会把那两个人给——”
“是,他们抓住了其中一人,绑在村中活活烧死了,还将他的骨灰撒在山间,等他友人归来听闻此事后,气得要去与众人理论,结果就被连夜赶出了庄子。”
村民们将鸠占鹊巢之事用邪祟传言来掩盖,还试图将一切罪责一并洗清。
可天不遂人愿。
只要有人想要住进这户院子,一到夜里,院内四处便会发出怪响。
若是有不怕死的在里边呆上一夜,次日就会横尸院中,高举双臂,死相与当初被烧死的那人一模一样。一开始还有贪图享受不信邪的人去试,久而久之,死得人多了,大家也就相信了院内有鬼。
又或许,是他们做贼心虚。
总之自那时起,山神也跟着出现了。
山神第一次出现时,全庄的家禽一夜之间尽数暴毙。事发之后,众村民从骂骂咧咧,到互相猜忌,最终索性纷纷紧锁家门,闭门不出了。
山神第二次出现时,杀死了庄中最德高望重的庄主。
往后也无人敢再登上高位。
山神第三次出现,便要求他们一年献祭两个男子,这次是沈娘主动站出,应下了山神的要求。
也就是那日后,每逢日子,便会有男子被送入洞中,
庄中男子闻言想要离开,却被沈娘派人一个个地给抓了回来。沈娘甚至以院子为诱饵,诱骗许多来此一试的外乡人。
如今过去多年,院子已破旧不堪,死得人太多了,被阴气与怨气缠绕的房屋没人看得上,却也恰好对上了虚墨白的要求。
距离上次有外乡人来,已过去了十数年,庄子内的人觉得院子内有恶鬼不可惊扰,所以在听闻昨日听说有外乡人入住,才将院子围了起来。
虚墨白听罢来龙去脉,指尖摩挲着腕上的黑链,挑挑眉道:“如此说来,这些年的种种事端皆是你们咎由自取啊?”
“道长的意思是作祟者是当年被烧死的那人?”
“人死不能复生。”虚墨白声音冷冽无情绪,“却会有活着的人愿意为他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