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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入相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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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墙内。
嘉宁公主一路小跑,全然顾不得公主仪态。
她心怦怦跳着,感觉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情愫。
太液湖畔那少年郎,寥寥数语的声音,仍然回响在耳边。对方英俊的面容,也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原来,这便是一见钟情。
嘉宁公主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动了芳心。
她小跑着,赶去了钟粹宫。
“母妃!”
淑妃正慵懒的品着茶,见女儿来了便抬起头。
“什么事情,你走得这样急?”
“母妃,”嘉宁公主红着脸,“女儿的婚事……可有什么安排?”
淑妃瞧女儿这副模样,便知道对方有了自己中意的男子。
“这天底下,没有我的嘉宁配不上的人。”
既是金枝玉叶,这婚事如何安排,便可由着她来。
嘉宁公主托着腮,讲出了心上人的名字。
“他……他叫杨哲。”
“新科榜眼,”淑妃笑道,“眼光不错。”
“不过,这个杨哲,是右相之子——”她微微皱起眉。
嘉宁公主观察着母妃的脸色,“难道右相有什么问题?”
“太后在世时,曾给京城几位有孕的命妇,指腹为婚。”
“那场赐婚的年夜宴上,右相夫人也在其中。”
嘉宁公主脸色垮了,瞬间就要哭出来。
“不过,这些都不成问题。”
淑妃松开眉头,示意女儿别伤心。
“怎么说?”
“因为当时被指给丞相府的,是荆家夫人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嫡女。”
嘉宁公主用力的攥紧拳。
荆如蕴。
怎么又是该死的荆如蕴!
“女儿先前派出去的那太监,居然空手而归,说已经把人逼入了禁地,最后却还是给追丢了。”
嘉宁公主委屈道,“后来女儿又派人打探,那荆如蕴居然早已经见过了贵妃,被延禧宫大宫女护送着,好端端的出宫了。”
或许是贵妃有几分手段,淑妃想。
欣贵妃还派了红玉送人,显然对那丫头很是看中。
“算这丫头命大。”
“女儿正因她这事心烦,好不容易遇见那杨公子,心情才好上许多。”
嘉宁公主愤愤,“可谁知道,女儿倾心之人,竟然又和那个贱人扯上关系,还是太后亲赐的婚约!”
“荆家如今既已倒台,即便是嫡女也身份微贱,”淑妃安慰道,“不足为惧。”
“右相如此门楣,不可能娶荆如蕴那样的女人做自己儿媳妇。”
“嗯。”嘉宁公主也想通了其中关节。
“那荆如蕴若是个识相的,就该主动辞掉这门婚事,免得到时候丢人现眼!”
红墙外,石板路上。
长长的仪仗排列开来。
一顶明黄色的轿撵,正在平稳的前行。
皇帝单手支着额头,显然心情不怎么愉悦。
随行的内侍们垂着首,目光规矩的落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皇上用过午膳,便去探望了皇后娘娘。如今太阳下山,才从凤仪宫回来。
这其中发生过什么,内侍们虽然全程守在一旁,但也宁愿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
“李和贵。”皇帝开口。
“哎,”李公公应道,“奴才在。”
“你说,朕是不是不应该,对皇后用……那个东西?”
真是个要命的问题,大总管心中咋舌。
他思忖片刻,“陛下,您就饶了奴才吧,这可不是奴才能够置喙的事情。”
“让你说你就说。”皇帝不耐烦。
大总管只得应道,“依奴才来看,陛下您只是心切。”
“一旦有了希望,即便存在风险,也值得一试。哪怕是前路未卜,也总好过暗自后悔,伤心伤神。”
皇帝似乎得到了某种安慰,“还是你懂朕。”
他掐着手指算了算,“等过段时间,再试一次。”
“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李公公忙道,“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朕知道,你也不必宽慰朕。”皇帝摇摇头,“事实上希望渺茫。”
“不过,朕找到了个能人。应当等不了多久,她也会到长安了。”
“奴才听闻,闽南一带,有些厉害的巫蛊之术,能解乱力怪神之说。”
“巫蛊之术,太过玄混,不可当真。”
皇帝道,“朕寻的那位能人,也来自闽南,但却是个医者。”
“以医术治之,更为妥当。”
“陛下圣明,”大总管躬身,“是奴才愚钝了。”
*
医女的月俸,在每个月月初发放。
荆如蕴领到银票之后,便去商铺里进行了采买。
她的这些月俸,虽没有多么丰厚,但比起使唤医女而言,不知好了多少倍。除去荆如蕴的日常开销,还能留出些许富余来。
她去成衣店,买了几套合身的衣裙。
毕竟除去太医院的服制,自己柜子里面剩下的,便只有当初荆家被抄时,穿出来的那套麻布襦裙。
这个年纪的少女,没人不喜欢漂亮精致的衣着。
虽然荆如蕴穿不起曾经的华贵锦缎,但选些适合年纪与当下时令的着装,倒也不成困难。
她走回太医院时,在门外遇见了一位老仆。
“姑娘,”那老仆早已等候多时,“你可是荆如蕴荆医女?”
“正是。”荆如蕴并不认识对方,“不知老伯您是?”
“不敢当。”那老伯回答,“在下是杨府的管家。”
杨府?
荆如蕴的思维转了转,才想起当朝右相便姓杨。
而她自己,与那相府公子,曾多年前被太后指腹为婚。
这件事,还是荆如蕴回京不久后,从母亲口中得知的。
那日,荣平郡主举办赏花宴,邀请各家公子小姐们前去赏玩。
在出发之前,荆夫人曾告诉荆如蕴,叫她留意些右相家的那位公子。
荆如蕴好奇问为什么。
荆夫人才将二人婚约的事情,讲给了女儿听。
荆夫人说,右相公子是今年殿试的榜眼,风头无量,前程远大。
荆夫人上次见到对方,还是在三年前。彼时在宫里的年夜宴上,她远远看到过那少年,瞧着也是一表人才。
荆如蕴听出来,母亲话里话外,对那位杨公子的印象都不错。
但荆如蕴自己,并没有过早婚嫁的打算。
“谈婚论嫁,于女儿而言,还有些久远。”
“可是咱们女人,总归要嫁人的。”
荆夫人以为,荆如蕴是担心因高嫁而自卑。
“咱们荆家门楣,虽不及右相那般光耀,但也不差。太后在时,荆家备受器重。如今太后去了,你父亲在太医院的位置,也十分稳固。”
“可女儿与那位杨公子,甚至连面都不曾见过,如何就要共度一生了呢。”
“不妨事的,这赏花宴便是见面的大好时机。母亲与你父亲,也是这样过来的。这回去荣平郡主那里,你戴那支红玛瑙发钗怎么样?”
“那钗太艳丽了,女儿要不得。更何况女儿才回长安没几天,连人都认不全呢。”
荆如蕴不欲同母亲多讨论此事,“婚聘嫁娶是人生大事,以后再考虑也不迟。”
听她这样讲,荆夫人便也不多纠结。
“也是。等你们磨合磨合,熟络起来便好了。”
荆如蕴如约去了赏花宴。在这种场合,杨哲也是个备受欢迎的人物。
从世家小姐们的议论中,荆如蕴得知了对方的几分过往。
杨哲自幼饱读诗书,于两年前,去往睢阳的应天书院游学。
应天书院闻名天下,每次春闱,都有其中学子表现优异。而杨哲也不负所望,一朝殿试高中,光宗耀祖。
既是榜眼,又足有两年未见。京城里的各家小姐们,便都对杨哲赴宴之事,充满了期待。
但杨哲与荆如蕴有婚约的事情,并无人提起。不知是因为时日久远,还是都只想装作不知道。
筵席即将开始时,千呼万唤的杨哲终于出现。
荆如蕴也终于见到了对方的真容。
杨哲长相斯文,穿了件低调但不惹眼的青色长衫。
好多小姐窃窃私语着,当即就红了脸。
但荆如蕴没什么感觉。
或许,这便是没有眼缘。
杨哲与各位小姐见礼。
在走到荆如蕴面前时,他似乎顿了顿。随即便一如寻常的,和对方相互问候寒暄。
杨哲没有提任何婚约相关的事情。
荆如蕴也没有。
和对方短暂交谈后,荆如蕴心中便生出了淡淡的不喜。
她总觉得,对方那幅斯文外表下,藏着些许虚伪。
如今,右相府的管家找上门,为的是什么事情,荆如蕴也能猜到几分。
“原来是相府管家,”她对那老伯行了半礼,“失敬失敬。”
老伯一听,便知道对方是个聪明的。
他当即回礼道,“姑娘客气了。”
“姑娘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嗯,方才我出去采买。”
“姑娘还没用过午饭吧?”
“没有。”
“既如此,府上做了些吃食,”那老伯邀请道,“请姑娘前去,稍坐片刻如何?”
荆如蕴点头,“且待我休整一番,随后就到。”
她将手上提的包裹,放回自己的房间。换了件日常衣衫,便回到门外,找那老伯。
对方这样说,想必事先已经打探过自己的行踪。
既然都掐着点来等了,自己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且就算拒绝了这次,之后还会有下一次。
那老伯见荆如蕴是空着双手出来的,似乎皱了下没,但也没说什么。
他将对方请入了相府的马车。
右相府建得十分气派。
但并不奢靡铺张,而是充满文臣之家的雅致。
厅内,右相夫人和杨哲,已经等在那里。
见荆如蕴到了,二人将她请进屋。
方桌上,摆满了各色珍馐。
老伯只说是做了些小食,当真是太过谦逊了。
右相夫人拉起荆如蕴的手,“相爷他忙于公务,此时还在朝中。这顿午饭,便只有我们三人共用。”
杨哲也问候荆如蕴的近况,并对她升职之事,表达了祝贺。
荆如蕴脸上带着笑,同二人寒暄了好一阵。
之后便规矩的用了饭菜。
待桌面被下人收拾干净后,谈话终于进入了正题。
“荆姑娘,你也知道的,”右相夫人道,“我家哲儿与你,曾被懿德太后娘娘指腹为婚。”
“你在这府上,不必客气,就当是在自己家中。毕竟啊,往后都是一家人。”
这是承认婚事的意思吗?
荆如蕴只是温婉的笑着,并没有应答。
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今日请你到府上,也是想请你,来商量一下。”杨哲开口。
“择个吉利的日子,迎你入府。”
荆如蕴扯了扯嘴角。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对方用的,是“迎”,而不是“娶”。
意思是要她来做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