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江行云

53、心疼

　　骆铠站在酒吧外面，一嗓子盖过了身后的音乐。站他身边的翟奇思吓了一跳，过来说：“怎么了？”
　　“不知道！”骆铠把电话开扩音，说：“韩什么玩意儿，你谁啊？你在哪儿呢？你干嘛呢？”
　　这几个问题问得好，韩修挑了下眉，根本没想回答。现在不是自我介绍的时候，就算是要介绍也得骆泫来，他和这几个小崽子说不上话。
　　他接这个电话就是怕骆铠那边有事儿，又不想让骆泫半夜起来。
　　但是现在这么一听好像没什么急事。
　　韩修低声问：“你这个时间给你哥打电话，是有什么事？”
　　“也，也没什么事，”骆铠说，“有也不要你管。”
　　“那就不是得立刻处理的事了，”韩修声音平淡，“我明天会告诉他你来过电话，挂了。”
　　“等等！”骆铠急声，“什么意思，你和我哥什么关系？”
　　“这得等你哥来告诉你。”韩修稍微停顿，说：“就这样，如果没有急事我就先挂了，你们早点回学校，半夜了注意安全。”
　　然后韩修就挂了电话，回卧室给手机接着充电，再躺回骆泫身边。但他没立刻睡着，就半撑着看了看身边的人。
　　骆泫觉轻，这会儿往韩修那边凑了下。韩修低头在骆泫鼻尖亲了下，躺下把人搂牢，合上眼睡了。

　　第二天早上韩修把骆铠来电话的事和骆泫说了，骆泫一点都不知道，昨天他累得连眼也睁不开。
　　他给骆铠回了一个电话，结果骆铠说已经在他小区楼下了。
　　骆泫问：“你不上课？”
　　“上，一会儿回去，”骆铠说，“来看一眼你。”
　　大早上的时间紧，骆泫就说下楼一趟，韩修陪着。骆泫笑了，点头说：“正好介绍你们认识。”
　　“现在也可以介绍，”韩修捏捏他后颈，“但到时候还是要出去吃个饭。”
　　这人心思都是摆在这儿的，骆泫怎么能说不行。
　　电梯里韩修问：“骆铠经常半夜给你来电话？”
　　“有时候吧，”骆泫按了一层的按钮，“他们哥几个都是夜猫子，总出去......”
　　话说到这儿就明白韩修为什么这么问了，一抬头果然看见韩修脸色很沉地看着他，还问：“你每次也接？”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骆泫心里被烘得软塌一片，伸手握住韩修的手腕晃了晃，有点儿哄的意思。韩修立刻就把他的手扣住了，说：“看我干嘛？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骆泫还是看着他，说：“昨天不是没有吗？”
　　韩修冷声说：“那是我在。”
　　“嗯，”骆泫慢慢地靠近，“那以后你不在吗？”
　　这话让韩修猛地绷紧了，过了会儿很重地叹了口气，扣紧了手指，说：“在。”
　　骆泫知道这是哄好了，轻轻笑了笑。他这样是真好看，韩修看了一眼，就什么脾气也没有了。
　　两个人就这么牵着手走出去的，出了单元门就在花坛边上看见了骆铠和翟奇思。翟奇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目光从俩人的手慢慢往上去，又看到了骆泫的脖颈，骆铠的神情很难形容，反正震惊和阴沉都有就对了。
　　“大哥哥。”翟奇思穿得还是新潮，看着很有精神，而且一头小金毛染回来了，这会儿是深栗色。他抬起手指着韩修，一连说了好几个“你”，然后说：“你们......”
　　骆泫也被他发色吓了一跳，过去之后叫了声“小奇”，韩修没说话，只看了那两个人一眼，就侧脸垂眼盯着骆泫。
　　骆铠也没出声，但目光在骆泫和韩修之后来回转。
　　骆泫站在各路目光交汇的地方，觉得脸都在发热。但发热归发热，和韩修的手还是牵着的。
　　“给你们介绍，这位是韩修，我的男朋友。”他稍微往骆铠和翟奇思那边去了一步，对韩修说，“这是翟奇思，骆铠，我弟弟。”
　　三个人还是沉默，骆泫自我安慰似的咳了声，说：“你们应该已经见过了。”
　　可不是见过嘛，何止见过，还交过手呢。
　　上回公司外面的那一场，就是这位韩修，穿了身高定西装，一个人赤手空拳制服了四个拿着棒球棍的愣头青。骆铠从小和人约架到大，什么时候吃过那样的败仗，而且这人架子还摆得足，一言不发冷着个脸，居高临下看他们狼狈。
　　结果这人不但昨天半夜接他哥电话，现在还和他哥一起下楼，摇身一变成了他哥男朋友，俩人还牵着手。
　　他哥成熟稳重了三十年，这会儿跟高中生似的和人十指紧扣，而且脖子上都是印儿。
　　这就是和人好了，而且都住一起了！
　　两个小的惊得说不出话，但韩修是什么人，见过大风大浪了不怕这场面。他朝两个人分别点了点头，说：“你好，又见面了。”
　　“好什么好！”骆铠忽然原地暴起，抬手就指，说：“你先松开我哥！”
　　骆泫低声斥了一声，韩修朝骆铠微微一笑，手一动没动。
　　“哥你向着他干嘛！韩修我去你......”骆铠抬脚就要往这边来，脸都憋红了。骆泫一看不对，迎上去想拦，翟奇思先从后面把骆铠抱住了。
　　“大哥哥，韩修哥。”刚才还一脸震惊的小金毛这时候已经笑开了，先叫了人，然后说：“恭喜恭喜，长长久久呀。”
　　“长久个屁！”骆铠对韩修说，“我告诉你啊，离我哥远点！”
　　“闭嘴！”翟奇思毫不留情地捂住他嘴，转头对韩修笑嘻嘻地说：“大哥哥和韩修哥什么时候好的呀，我们都不知道。”
　　骆泫手势让他放开骆铠，回答说：“没多久，这不是告诉你们了吗？”
　　骆铠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骆泫的脸色，到底还是压下去了。骆泫说：“你昨天打电话我没听见，有事？”
　　“没，也没大事，”骆铠绷着脸说，“就想约出去吃饭，咱兄弟好久没见了。”
　　他把“兄弟”两个字咬得很重，顺便瞪了眼韩修。
　　翟奇思在旁边倒抽一口冷气，拧了这个不懂眼力见儿的人胳膊一把，一边对骆泫软着声音说：“大哥哥，是我想约你来着。我那个，也交男朋友了，想介绍给你认识。”
　　“那到时候好好告诉我，”骆泫挺关心，“过几天约个时间。”
　　“行，一定。”翟奇思搂了一下骆泫，想抱实，但瞄了眼韩修，还是虚了，就说：“谢谢大哥哥。”
　　他俩气氛和谐，但是旁边二位就是相互看着，都面无表情。韩修是真的淡定，骆铠咬牙切齿，就差没直接开战。
　　其实他没什么不喜欢韩修的理由，就是一直记着上回打架的仇呢。
　　早晨该上班上学的各自得走，但韩修忽然顿了下，主动提出和两个年轻人加一下微信。期间也是单手弄手机，另一只手牵着骆泫呢。

　　晚点儿两个人坐到车里之后韩修就连着收了好几条微信，韩修趁着红灯看了眼，然后递给副驾驶的骆泫看。
　　骆铠：姓韩的，你是不是欺负我哥了！
　　骆铠：你们俩什么时候好的？你凭啥和我哥好？你是不是使了不光明的手段！
　　骆铠：韩修，你对我哥好点！
　　骆铠：凶神恶煞威胁.jpg
　　骆铠：你最好比邹亮强，要是被我发现你有问题，我就揍你！正好不用找你公司在哪儿。
　　骆铠：你不知道，我哥很脆弱的。
　　骆铠：听到了吗！
　　手机叮当的一阵终于停了，骆泫皱眉，说：“我没有很脆弱。”
　　韩修笑了一声，眼睛还看着路，低低地反问：“是吗？”
　　骆泫也笑了，把手机关了。
　　“他说我使了不光明的手段，还问我凭什么和你好。”韩修趁着红灯侧头看他，伸手说：“看来我没有得到认可。”
　　这是受委屈了求安慰呢，骆泫和他扣了手指，说：“你不需要他的认可。”
　　韩修一直到绿灯了才把手收回去，霸总被怀疑了，赌气似的一直绷着脸，但心里还是有数的。他到了办公室直接给骆铠拨了个电话，那边接得挺快。
　　“韩修，”骆铠说，“干嘛？怎么的，想打架？”
　　“不想，”韩修笑了声，“你也打不过我。”
　　“你他妈......”骆铠在事实面前憋屈地恨声，问：“那干嘛！”
　　韩修说：“请你以后不要在晚上十点以后给泫儿打电话，在没有紧急事件的情况下。”
　　他望向窗外延绵的春日城市，半眯着眼，这是个很危险的表情，所以他声音也是冰凉的：“你昨天凌晨来电话，泫儿已经睡着了，如果不是我在旁边，他一定会起来接，这对他的睡眠是很大的打扰，可他没义务随时随地牺牲自己的感受为你着想。而我通过你的态度和用词判断，你早已经不止一次半夜来电话，这对你们来说也许已经是习惯，但对我来说不是。当然，如果我说错了，比如你的确是第一次，欢迎指正。”
　　骆铠不说话了。
　　韩修咬肌动了动，他继续说：“你很年轻，任性些没什么，如果没有我，我相信泫儿会一直惯着你。但现在他是我的人，我就不可能允许这种情况继续。我鼓励你进行反思，是不是一直被哥哥顺着，从小到大都包括。这不公平，骆铠，这对他不公平。”
　　那边沉默很久，然后骆铠嗯了一声。
　　“这番话是我要和你说的，骆泫暂时不知道，但我会告诉他。”韩修说，“你说得没错，他是很脆弱的，也的确应该活得自私一些。你们的情况我粗略地知道，不做任何假设，但我能看见骆泫的不容易，他现在的性格和早年经历有关，那和你没有关系，但你现在也是他无法自私的原因之一，所以我选择打这通电话，希望你不要介意。”
　　骆铠这次没沉默了，粗声说：“不会。”
　　韩修仰了下头，说：“那就好，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来日方长，我要让泫儿活得轻松快乐。他太好了，所以我很努力，相信你也一样。”
　　骆铠说：“我知道，我也是。”他沉重地呼吸几下，然后说：“抱歉。”
　　“这话你不该和我说。”韩修面不改色，连眼神也没有变化。
　　“我明白，”骆铠沉声，“那就先这样。”
　　挂了电话之后韩修又在窗前站了会儿，他刚才始终慢语速，不用吼叫，就把一个刺头驯得服服帖帖。他从昨天半夜接那个电话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几个小伙子被泫儿惯得无法无天了。
　　骆铠的确被驯服了，醍醐灌顶又羞愧难当，中午给骆泫打了个电话，上来就说“对不起”，没提韩修，但是又回望当初又展望未来，到最后都快把自己说哭了。
　　骆泫倒是挺莫名其妙，大概能觉出这事儿和韩修有关。他知道韩修早上就是在不爽，觉得需要好好哄哄，正巧下午排练结束得早，晚上的演出直接丢给郑磊盯，自己打了个车到韩修公司去了，路上还买了点儿吃的。
　　韩修下楼接了一趟，两个人在大厅的柱子后面先吻了个酣畅。韩修午餐就没吃，这会儿眼里有血丝。
　　骆泫心疼，赶紧把咖啡小蛋糕提给他，说：“给你送个下午茶，太辛苦了。”
　　韩修吻到他眼角，说：“谢谢泫儿。”
　　骆泫想到车里等他下班，但韩修怎么可能同意。于是骆泫就上去了，在门口的时候韩修一指边上的小会议室，骆泫看了眼，想起来了。
　　“咱俩第一次见，”他说，“就是在这儿？”
　　“就是在这儿，”韩修看着他，“那时候我就惦记上你了。”
　　骆泫轻声笑，说：“居心叵测。”
　　两个人往里走，迎面出来了邹亮，手里拿着文件夹。周围这么多双眼睛，这三个人现在打照面是很尴尬的，但骆泫和韩修神情都很平静，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和邹亮说话的意思，于是就剩下邹亮一个人尴尬。
　　“韩总好，”他点头，说，“骆哥好。”
　　骆泫没搭声，韩修点了下头，工作场合给个面子得了。
　　“韩总，”邹亮声音很低，“方案。”
　　他把文件夹递过来，韩修接了，说：“好。”
　　然后伸手揽了一下骆泫后背，和骆泫一起往里进，眼神也没给邹亮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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