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江行云

47、决定

　　第二天早上两个人是被韩修的闹钟震醒的，天才透亮，韩修先睁的眼，发现两个人还和昨天入睡的时候一个姿势，就是这会儿骆泫往下挪了一点儿，他的下巴搁在骆泫发顶。
　　韩修稍微抬高点儿距离看还没醒透的骆泫，看这人的侧脸，被吵醒后微微皱着的眉头，还带着些许痕迹的脖颈，还有从领口露出的那段锁骨。一睁开眼就能在晨光熹微里看着这样一个人，确实是一件很让人舒服的事儿。
　　韩修伸手刮了刮骆泫的脸，然后转身先起，可等他洗漱回来的时候骆泫还没醒。其实春节那几天韩修就已经发现了，这人还挺喜欢赖床的。
　　他去厨房熬上了粥，然后再回卧室，骆泫还在睡。
　　“起了，”韩修走过去蹲床边，“泫儿，听见没？起了。”
　　骆泫又闭了两分钟眼，他醒盹儿慢，但睁眼之后清醒得很快。他翻个身就看见韩修穿了件白色的短袖在那儿看着他，衣服明显小了，很紧地绷在身上，非常显肌肉。
　　大早上一看，的确色\\相。
　　“从你衣柜里找的，”韩修跟他说，“我在你这儿没睡衣。”
　　后半句硬是让他说出了委屈的意思，骆泫无奈地笑了笑，说：“那下回带一套过来。”
　　韩修说行，伸手把人拉起来了。

　　两个人今天得先一起到韩修公司去，骆泫的车还停在那儿。工作日的早上没那么多时间，所以早餐的时候没细聊，昨天晚上放肆一场，这会儿面对面一坐，热度和窘迫又回来了。
　　他们平时都是太守礼的人，还真有点不习惯。昨天晚上韩修没觉得什么，现在回神了，担心骆泫觉得什么，心里有点不确定。
　　上车的时候骆泫看了眼韩修的衣服，还是昨天那套，衬衫明显皱了，虽然压在西装下面看不出来，但骆泫知道，恐怕肩膀上现在还带着他的牙印儿。
　　韩修发动汽车，问：“怎么了泫儿？”
　　“衣服行吗？”骆泫皱着点儿眉。
　　“没事，”韩修笑了声，“办公室有备用的。”
　　骆泫在副驾驶上嗯，没再说话。路程不算远，车里一直很安静，骆泫一直看着车窗外边儿。韩修看了他好几眼，到底没问什么。
　　到了之后韩修把骆泫送到车边，停车场很空，骆泫的眼神一直有点飘。昨天晚上他完全失去了主动，在韩修手里无法自控，后来他闭着眼喘息，双腿完全是赤\\裸的，可是韩修除了衬衫皱了点儿之外没有变化。韩修端着禁\\欲的架子纵容他，这个禁欲反差让人受不了。
　　所以到了之后骆泫快语速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就打开了车门。
　　韩修过去一按，又把车门关上了。骆泫抬起眼，带着点儿紧张地看他。
　　韩修说：“泫儿。”
　　他这姿势挺霸道，就这么伸着一只手按在车顶，把骆泫困在面前。骆泫稍微侧着脸，模糊地应答一声。
　　“昨天晚上，抱歉。”韩修盯着他红了的脸，缓声问，“不好意思了？”
　　“没，”骆泫说，“没事。”
　　韩修说：“那你看看我。”
　　骆泫肩头起伏了一下，转回脸来看他。
　　背后的天沽蓝飘云，旭日到了耀眼的时候，但光被韩修挡了大半。他就这样背着早晨的太阳垂眼看人，身影边沿有金晕，显得很深沉，也很深情。
　　“抱歉，”韩修再次说，“昨晚是我的错。”
　　骆泫实在受不了直接讨论这种事，他摇摇头，小声说：“没有。”
　　韩修还是笑着，问：“那今天下了班还见不见？”
　　骆泫沉默几秒，然后嗯了一声。
　　“那，”韩修收回手，“开车小心，我走了。”
　　骆泫还是嗯，眼看着韩修转了身，又忽然叫了声韩修。
　　韩修回身，骆泫说：“今晚来我家吧。”
　　韩修深深地看着他，之后很明显地抬头看了圈停车场。然后韩修俯身，扣着骆泫的脸亲吻过去。
　　骆泫吓了一跳，身体很僵，但他是有回应的，嘴唇没闭着，还轻轻地去舔韩修。
　　这动作他做得小心翼翼，舌尖软得不行。韩修根本没想忍，手扶住他的后脑，把人抵在车上，缓慢地加深，好一会儿才分开。
　　“晚上见，”韩修调整气息，低声对面前脸红的人说，“我看着你走。”
　　“嗯，”骆泫呼吸很不稳，用气声说，“晚上见。”
　　都到这一步了，就差一句正式的话，那就等晚上说。于是这天早上韩修就站在车边，看着骆泫开车走了。走了之后他还又站了会儿，一直到停车场进了别人才转身进楼。
　　到了工作场合，整个人就都不一样了。嘴角的笑一消失，还是那个说一不二让人发怵的韩总。

　　骆泫到了剧院停车场，没急着进去，在车里坐了得有二十分钟。
　　因为脑子里满满当当塞得都是事儿，昨天晚上的，今天早上的，关于韩修的，关于涂洋的。清冷孤傲了三十年的人觉得脸都丢尽了，真没那样体验过，太放肆了，太软弱了。他原本没有很强的欲\\望，但昨天晚上挨着韩修，他就是受不了，攒不住声音也攒不住潮润。
　　车窗被敲响的时候骆泫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郑磊，在外面弯腰皱眉地看他。这下什么也别想了，赶紧开车门下去，微微一笑，还是那个淡定的骆导。
　　郑磊手里拎着早餐，和他一起往剧院里走，问：“到了怎么不进去，坐车里干嘛呢？我刚走过去的时候吓一激灵。”
　　“想事儿呢。”骆泫回答完了就转移话题，问：“没见思雯？”
　　刘思雯是郑磊未婚妻，也在剧院工作，俩人平时都是一起来。郑磊一撇嘴，说：“出差了，到南京戏剧院交流去了，下周末才回。”
　　骆泫看着这人愁眉苦脸的样子，笑着说：“那这周我看着你，老老实实的。”
　　“老实，必须老实，不用你看。”郑磊想媳妇儿几个字都是写在脸上的，明显就是不乐意分开这么久，缺关怀。
　　喜欢一个人，真用心去喜欢，那就是这样。一天不见就想，生活有苦有甜，但是只要和那个人在一块儿，什么滋味儿也是美的。
　　骆泫抿了抿嘴，韩修就又在脑子里冒出来，让他想不起什么别的了。

　　上午骆泫和郑磊还有几个领导开了个会，讨论演员名单。男女主演的A B角都定了，要么是合作过好多次的老演员，要么是时候到了可以担大任的人。
　　配角里鲤鱼少年的演员也定了，A角就是唔珈。
　　剩下最主要的角色就是地府使者，不好跳也不好演，戏份重而且出彩，所以来面试的人很多。六个人的照片都贴在白板上，屋子里几个人都没说话。
　　其中有涂洋，综合实力最强的就是他。但这个圈子里人都知道骆泫和他的过去，所以没人敢在这时候说要用涂洋，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呢么。
　　这事儿怎么说呢，实在是很讽刺，曾经害了人的那位不仅没能如愿登上巅峰，这么多年就在市级剧院。哪怕是坐到了首席的位子，此时的命运还是捏在十年前被他害得差点儿差点改行的人手里。
　　其实涂洋的意思大家都能看懂，市级剧院前途有限，如果他能在骆泫的舞剧里拿到一个主要角色，那么以后就有接商演的机会。能挣钱，也能打开知名度。
　　但是骆泫会给他这个机会么？
　　会议室里别人不敢说话，郑磊是敢的。他是最知情的人，当年眼睁睁看着学弟，那么一个耀眼的年轻舞者掉下来，狠狠地落了地，再也没有了登上舞台的可能。现在做导演很成功又怎么样，没有什么可以抵消骆泫当时的痛苦。
　　“骆儿，涂洋不考虑了吧，”郑磊直接说，“别再把谁给摔了。”
　　这话太明显了，其他人都不接茬。他们也不向着谁，因为此时骆泫做什么决定都是对的，恩怨摆在这儿，骆导的地位也摆在这儿。
　　站在白板边上的孙睿伸了手，要把涂洋的照片挪到边上。
　　然而骆泫抬起手，皱着眉摇了下头。
　　郑磊看他，说：“骆儿？”
　　“地府使者，”骆泫用笔敲了下纸，说，“我想定涂洋。”
　　一屋子人都有点傻眼，但骆泫脸上没什么情绪，连眉头也舒展开了。他谁也没看，就端详着涂洋的那张照片，很平静地说：“从技术动作到演技，包括对舞台的把控，涂洋都是非常成熟的。他的情绪收放很好，气场一直很稳，那天我们聊到这个角色，他的理解我也很满意，从哪方面看他都是不二选择。”
　　郑磊有点冒火，但和骆泫对了一下眼神，最后什么也没说。
　　“那么就先这样，”骆泫神情和声音都温和，一边在表格上签字一边说，“地府使者的A角定涂洋。”
　　一句话的事儿，真他妈没见过这样尽释前嫌的，让人佩服还想感叹。所以散会之后郑磊拦了下骆泫，问：“真定那人啊？”
　　骆泫点了点头。
　　“为什么？”郑磊问。
　　骆泫说：“他跳得最好。”
　　这答复简单直接，但郑磊想起的是昨天骆泫明显落寞的背影。他放低声音，说：“骆儿，认真的？”
　　“当然，这是工作。”骆泫看上去非常坦荡，“我得为舞剧负责，它已经不再是我一个人的产权，一切为了舞台，我要对得起所有为这个剧目付出的人。涂洋是咱们最好的选择，师兄你应该也知道。”
　　“我知道，但后面不还排着别人呢么！”郑磊有点儿恨铁不成钢，“你对得起别人，对得起自己吗？”
　　骆泫淡淡地笑了下，说：“我不是导演么，我要是不选他，才是对不起我自己。”
　　郑磊出了口气，无力地说：“你真是......”
　　“没必要，”骆泫还是带着笑，说，“没必要再夺走别人跳舞的机会。”
　　郑磊看着他，张了几次嘴，没再说话。
　　骆泫收拾好了东西，两个人一起往食堂走。半路上骆泫忽然很轻地笑了下，说：“到时候开始排练之后师兄帮我盯紧点，别让他再把别人摔了。”
　　郑磊也笑了，只是声音里透出无奈，说：“骆儿啊！”

　　这件事当天就在全单位上下掀起了八卦讨论，不仅舞剧院，就连隔壁民乐团的人都知道了。骆导大人大量，新剧的重要角色定了涂洋。
　　甚至越传越离谱，还有人说要等涂洋开始排练了再看，说不定俩人有旧情复燃的可能。
　　周围是挺热闹，可是话题中心的这位是真不在乎。骆泫做好了自己该做的，心里也不知道舒不舒坦，反正是没有了一直被压着的感觉。
　　但他和韩修的事还没解决，所以还是不轻松。
　　今天骆泫下班早，到家之后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抱着那只小鹿，看着刚买回来的那堆东西发呆，然后又盯着身边的那个位置。
　　昨天晚上韩修就是坐在那儿架着他放肆。
　　过了会儿门铃响，是韩修。
　　韩修春节期间穿的那双拖鞋骆泫就一直没收，他换鞋进来，骆泫扔开鹿，从沙发边上站起来了。
　　韩修脱了西服，说：“泫儿。”
　　骆泫不说话，看着他站那儿挽起衬衫袖子。韩修这么穿很好看，西装马甲修身，又露出肌理分明的小臂，腕表的金属感很重，看着不好惹，但他对骆泫永远是温柔的。
　　“我给你......”韩修这话一断，因为低头就看见了茶几上的油和套。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