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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六章 ...

  •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然而讨逆军的敢死队一夜间就死伤大半,但安府却依旧无恙,在硝烟中岿然矗立,迎来了新一天的冉冉旭日。朝霞的红光洒在灰蒙蒙的城墙上,伴着还未散去的战火,仿佛凝固的斑驳血迹。

      何若风此时站在大营外,眺望着安府,却没有下令收兵,而是挥手派出了下一波敢死队。他当日的策略,就是昼夜不停地攻城。

      你以为掌握了他的规律和想法,他必然会不羁地告诉你,才不是!

      讨逆军作为攻方,兵力并不占优,他的策略不在急攻,而是在袭扰,让安府守军没有好日子过,让他们不胜其烦,直到崩溃。

      既然围不住,又攻不下,那就想法子从内部瓦解。

      南门的出口光明正大地摆在那里,呆不下去就出来吧,都逃出来,不过是一场正面的鏖战,刀枪厮杀下,逃出升天,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但此时尚早,不过才第五日。何若风想和老奸巨猾的宫琼斗,怎么也得一两个月才能见分晓,他多来些花样,即使叛军的将领们不买账,但下面的士兵却耐不住,就等时候到了,他再适时地煽风,不怕没有内乱。

      叶御史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何若风身边,脸上的神色比之前和缓了不少,状似无意地开口:“想减少兵力折损,其实除了围城,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何若风转头看他,眉宇间不是求解的急迫,而是玩味的审视,默了片刻,不屑回道:“你莫不是想说水攻?”

      叶御史被何若风的态度触怒,脸色又冷了下来,语气不善地调侃:“看来算无遗策的何提督也想到了。”

      何若风仿佛没听出叶御史言语中的嘲讽一般,深以为然地点头。他将目光转回到安府,继续身姿挺拔地昂首眺望,似对叶御史的提议并不感兴趣,不愿过多交流。

      叶御史闭目深呼了口气,压下被何若风慢怠的不爽,耐着性子又开口道:“西疆确实干旱缺水,南门外那条河,水量不济。但若是老天爷显灵,下几场大雨,那河水上游汇聚了多条源头,到时水量剧增,抓住机会,水攻也不是不可能。”

      何若风冷笑:“老天爷显灵?那还不如下道天雷,直接劈死宫琼,更省事!”

      叶御史一而再地被怼,心中失了理智,忍不住腹诽骂道,真下天雷,先劈死你小子最好!但面色上却并不显露,反而点头附和:“下雨天打雷,也是常有的事儿,也不是不可能劈死宫琼,何提督有先见之明。”

      何若风蹙眉,又转过头打量叶御史。他虽然品阶不及何若风,但好歹是监军,向皇上上折子参奏,干得就是说三道四的活,从来不需要看谁眼色,更犯不着讨好谁。可此时被何若风一再嘲弄,却仍是极有耐心地周旋,显然没打什么好主意。

      “叶御史,别绕弯子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何若风毫不掩饰脸上的不耐烦,冷声催促。

      叶御史终于可以说正题,顾不得计较何若风的态度,浅笑道:“听说,萨然姑娘是大巫,之前帮昆都求雨,颇有能耐,现在屈就在医帐,真是大材小用了,不如请她帮忙求几场雨吧。”

      “她?求雨?叶御史,你这一天天听风就是雨的,是不是太闲了?我现在就答复你,她没这本事,也不是什么大巫。”何若风变本加厉,愈发地目中无人,半点儿不留转圜余地地一口回绝了叶御史,话说得一如既往的难听。

      叶御史被拒绝,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喝问:“何若风,你为何阻拦,不让她求雨试一试?若求而不得,也没什么损失,你放着一劳永逸的法子不试,偏要一意孤行地强攻,莫不是贪功,怕别人抢了风头?”

      何若风将头低下,凑近看着叶御史,眼角眉梢并未带着怒意,反而藏着探究,他收起了之前嘲讽的语气,似有几分伤心落寞:“叶御史原来如此看我。唉,也不怪你,相处时间太短,你还没看透我是什么人。等相处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我还就是你说的这种人!”他语调陡然一转,神色恢复了之前的桀骜不驯,满眼地戏谑,毫不在乎地调侃。

      叶御史气得袖子直抖,举起来指着何若风,只觉得怎么骂他都难疏心中愤恨,最后终究是留住一丝清明,没将恶言出口,只是愤愤地拂袖而去。

      前方战事紧张,由原来的夜战,变成了昼夜不停的轮攻,医帐内的伤员陡增,医护的人手也愈发吃紧。萨然原本一点儿医术也不懂,不过两三日,已经能够熟练地上药包扎。

      之前调戏她的伤员小蛇,第二日就咽了气,萨然因此难过了半晌,但很快因需要照料的伤员太多,连难过的时间都没有了。

      每天被抬进医帐的人多,抬出去的也不少。萨然偶尔环视医帐,看着帐内缠满绷带、看不出人形的伤员,凄惨的形状与昨日相同,但那绷带下包裹的却不再是昨日之人。

      她心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本来,她与这些人毫无瓜葛,她是牧鹿部的猎手,而这些人是大泽的士兵,但他们被战争吞噬掉的健康身躯,甚至年轻生命,都让她动容。她恍神的时候,都是在想怎样可以救下他们。

      晚饭的时候,何若风一反常态,把萨然叫到自己的营帐内,准备了烤肉和美酒,让她品尝。

      原本以为多日辛劳疲惫的少女,见了这两样东西会两眼放光,食指大动,豪爽地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但实际却大相径庭,萨然无精打采地回了句,在医帐吃过了,就动手要将酒肉端走。

      “你要拿到哪儿去?”何若风诧异。

      “给医帐里的伤员吃,好多人临死前,精神恍惚,却还喃喃地念叨,想喝酒吃肉,做个饱死鬼。”萨然神色悲戚,话语中含着对何若风的暗讽。

      何若风不为所动,沉声开口:“放下!”

      萨然意外,一股怨气陡生,怒目瞪了何若风一眼,端着酒肉意欲出帐,并不想理会何若风的拦阻。

      何若风起身,在帐帘前将萨然拉住,夺下她手中的餐盘,转身放回桌上,眸光中也蕴着怒气:“这一口东西够谁吃的?你拿过去想干什么?煽动情绪?挑拨关系?你既然不识好歹,就莫要再添乱!”

      萨然胳膊被何若风抓得疼,使劲想挣脱开,却被他攥得更紧。她忍着疼,胸口剧烈地起伏,被何若风的话激得怒意更甚,梗着脖子质问:“你好端端的,在这里喝酒吃肉,却让别人冲上去送死,还不让人家吃好,你这般还能吃得下去?”

      “为何吃不下去?”何若风冷笑。

      “你难道不会觉得,对不起那些为你搏命的将士们吗?”萨然痛心地望着何若风。

      “当然不会!”何若风面不改色地凛然回道,“我是主帅,是他们的长官,我好,他们才有生机,才能赢!他们不是为我搏命,而是为自己搏命!”

      萨然失望地瞥了何若风一眼,再次使力要挣脱被他握住的手臂,却未成,遂不带半点感情的冷声道:“放开。”

      何若风不松手,心下却有些懊悔,自己为何这般争口舌之快,他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何家将士素来战斗力颇强,皆因将领对下属厚待,赏罚分明,尤其是赏,官职、土地、银钱对有功之人绝不吝惜。何家对将士们爱惜,冲锋陷阵只会冲在最前面,怎会像萨然所说的那般让别人送死,自己享福?这是他何若风最看不上的事,他又岂会去做?

      可他还是被她的误解和恶言激怒,偏偏要在言语上占得上风,好似故意气她一般,说着不中听的话。然而他心里却并不想她生气,只是怜惜她几日来辛劳,想犒赏她而已。

      萨然伸手,将何若风握住她胳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却被何若风当即又握住。

      他看着她,半晌才和缓了语气,轻声问:“听说大巫向天神情愿,需要奉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甚至是自己的阳寿,是真的吗?”

      他忽然转了话题,萨然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他问了什么,随即懵懂地摇头,她不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大巫,甚至没见过真正的大巫。

      “你之前是如何祈雨的?”何若风追问。

      “你松开,我告诉你。”

      何若风松手。

      萨然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古旧的小瓷瓶,掀开瓶盖看了一眼,瓶壁内十分干燥,不禁摇头:“最近应该不会下雨。”

      何若风伸手接过小瓷瓶,也向里看了一眼,不解其意:“为何?”

      萨然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这个小瓶子,若是快要下雨了,瓶壁上就湿漉漉地挂着一层水珠。现在这样干巴巴的,就是晴天,不会下雨。”

      何若风轻笑,自己果然没看错她,继续问道:“这瓶里装的,莫不是盐?”

      萨然吃惊:“你怎么知道?”

      何若风露出招牌的不屑神色:“陈盐罐,下雨前返潮,种地的老农都知道的自然现象而已。”

      萨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而后反应过来,不解地问何若风:“你为何突然问这些?”

      “现在还不能说,等这瓷瓶的内壁挂水了,你来告诉我。”何若风正色道。

      萨然知道有些事涉及军情,不便多言,遂不再追问,只是认真地点头,不过片刻功夫,已经忘记了之前的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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