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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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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衡从一开始的忐忑不安,到后面的心如止水,想来公主的心思千变万化,不是常人能揣测的。只是公主于他有救命之恩,他一定得找机会还了这恩情。
他很平静地接受了现状,在这个偏僻小院静心养病,已经比作为阶下囚好了不知千百倍。
墨竹倒是忿忿不平,念叨了许久:“公主定是有事情耽搁了,等她闲下来,会来看望公子的。”
卫衡反过来安慰他:“这样也挺好的,你就不要天天念着公主了,公主还没来,别把自己急出病来了。”
“公子,虽然我有私心想让公主多看望您,但我是实打实的为您鸣不平。公子宅心仁厚,可你不知道那宴公子心肠多歹毒,只是听闻您貌比潘安,是府内最好看的公子,便处处为难我们。瞅着公主一直未踏进清雅轩,竟开始克扣我们的伙食!”墨竹怒气攻心,“公子毕竟是要在公主府长久呆下去的,这样下去尚有活路在?”
提起茶壶倒上一杯,卫衡施施然开口:“你不是说宴公子很受公主喜欢吗?我们又没有办法,不妨暂且忍耐着,时间久了他也就懒得针对我们了。”
话虽如此,卫衡从未打算在公主府度过一生,救命之恩他会报,但他也是一定要离开的,自己病弱的妹妹还在外等他,宴公子这点小打小闹他根本没放在眼里,为了争宠勾心斗角实在上不了台面。
饮过一杯清茶,卫衡嗓子滋润了不少,问;“我让你帮我送的信送到了没?”
墨竹颔首:“送到了,他说明日已时在三尺芙蓉见面。公子是有什么要事要做吗?”
“和以前的老友见面叙旧罢了,此事不要声张,明日我从南边小门偷偷出去,你帮我注意点院里情况,很快我就会回来。”
*
暮秋时节,园中大部分树木花丛呈萧索惨败模样,惨白的日光直直的打在身上,却是一点暖意都无,卫衡的玄色鞋靴踏过铺满澄黄落叶的小径,妹妹的居所已经安置妥当,他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下,脚步轻快了很多。
几月前,他和妹妹卫湘一同被俘虏,押送他们的解差殷氿垂涎卫湘的美貌,竟企图利用职务之便强占她。卫衡怒极,不惜运气爆体也要和殷氿同归于尽,千钧一发之际,是来巡查的吏部侍郎唐植救下了他们兄妹。
卫湘不是烁国家谱记名的公主,是卫衡流落在外时养父母的女儿。唐植仁慈,既然得知卫湘不是烁国皇族,她便不用同受被俘之罪,卫湘出狱后唐植也一直暗中帮忙照顾她。
卫湘走后,殷氿整日变着法子找由头对卫衡鞭打用刑,如果谢婉没有在青云街救下他,他也会等内力恢复后伺机越狱,然后带妹妹远走高飞。
卫衡正在思虑着,一道怒呵声从身后传来。
“好啊,看你院里的小太监这两天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现在终于露出马脚了吧!”从树下钻出个白衣男子,气势汹汹地朝卫衡走来。
来人眉清目秀,月白长袍,看起来像个儒雅书生,一开口却犹如泼妇一般。
他身后乌泱泱跟着一群人,一个瘦高太监指着卫衡骂道:“好你这个卫衡小儿,公主为保你不知道被谏了多少折子,不念公主救命之恩,还偷溜出府,把公主置于何地? ”
卫衡微愣。
白衣男子听着心里不是很得劲,用手肘杵了他一下,太监便掐着嗓子换了种说法:“你不要以为公主很看重你,府上最得公主喜爱的还是我家宴公子。”
宴知远这才倨傲地抬起下巴,拿出一把玉扇装模作样地轻扇了几下。
原来这就是最受公主宠爱的宴公子?
卫衡只觉得她眼光很是不好。
见卫衡没有反应,当作他是默认了,宴知远吩咐道:“还不把这忘恩负义之人拿下?给我把他关进柴房饿个几天,好让他知道知道我们公主府的规矩。”
如果进了柴房,估计会被他活活饿死,卫衡摸到袖中的匕首,暗暗观察,解决他们一行人对他来说并不难,但他不想再给公主平添麻烦,默默衡量着。
*
十天后。
谢婉睁开双眼,短暂的眩晕后,她感受到身体中蕴含的灵气,滋养着她的四肢百骸,身体暖哄哄的。
这九死一生诀,虽然名字不靠谱,但效果挺立竿见影嘛。
谢婉婉喜滋滋问:“小璇,我修行了多久?”
小璇焦急道:“宿主已经睡了整整十天了!男主现在有麻烦,你快去清雅轩后面的花园!”
糟糕,她把卫衡给忘了!
清雅轩地处偏僻,谢婉快速穿过九曲回廊,拐了好几个弯才到后花园。
远远望去,几个人影立在园中,其中一人高高扬起手臂,作势就要挥下,而卫衡则神色冷硬地立着。
谢婉心下一惊,大声制止:“你们在干什么?”
动手的人身穿一袭锦缎白绸长袍,见到谢婉,大惊失色:“公……公主,你怎么来了?”
谢婉正打算扶起卫衡,还未触碰到他的衣角,少年已经站起身,低垂睫羽,声音清冽:“多谢公主。”
天寒地冻,而卫衡却依旧穿着轻薄的衣衫,反观宴知远,锦袍厚实暖和,俨然一副贵公子派头。
她让人好生照顾卫衡,就是这样照顾的吗?
宴知远尴尬地收回手,紧张地说:“公主,你听我解释,我发现卫衡偷跑出府,我才……”
“你才擅自动手?”谢婉打断他,面色不虞。
宴知远面上青红交加:“动手是我的错,可卫衡他偷跑出府在先,公主对他这么好他却不懂得珍惜!”
谢婉锐利的眼锋扫过宴知远:“我的事情,何须你来评价?卫衡出府自然是有我的允许。”
卫衡微微瞪大双眼,他不懂,公主为何对他这么好。
“宴知远,我对你很失望。”谢婉轻叹一口气,“过几日你便收拾东西,重新找个地方准备春闱吧。”
宴知远目瞪口呆,惊恐问道:“公主,你因为他竟要赶我走?”
其他人也面露惊讶,他们都知道府中面首里面,宴知远最得宠,更是只有他能日日进公主的临光阁。
众人瞅了眼卫衡清冷昳丽的脸,心中感慨,最受宠的人怕是要变了。
谢婉有点头疼,宴知远是她不久前在街上救下来的穷酸书生。
当时一位纨绔子弟驾马横穿闹市,接连撞到数位摊贩,众人都敢怒不敢言,只有宴知远初生牛犊不怕虎,公然呵斥他并让他道歉。纨绔子弟当即就让奴仆押住宴知远,吩咐将他痛打一顿,是路过的谢婉及时阻止了。
她见宴知远有几分神似国师,又得知他独自赴京赶考,便一时鬼迷心窍,带他回了公主府。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准备考试,只时不时让他去临光阁朗诵些诗词,以便思念以往国师悉心教导她的日子。
不曾想他何时变成了这幅模样。
“让所有人去临光阁门口集合,我有事情要宣布。”谢婉缓了神色,转头对卫衡说,“你也一并来吧。”
宴知远呆立着,惶恐和后悔如潮水般淹没了他。
不会的,公主那么宠爱他,怎么会赶他走,他和公主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公主不会如此狠心的。一定是那里出错了,一定是……是卫衡的错,如果不是他,公主也不会生他的气,都是他的错!
宴知远狠狠地盯着卫衡,恨不得他立马消失。
卫衡径直向临光阁走去,和宴知远擦身而过时,丢下一句:“以近知远,以一知万,以微知明。知远是个好名字,可惜你配不上。”
*
临光阁门口乌泱泱站着一群人,焦急地等待宣判,这些日子公主闭门不出,也没去见过卫衡,他们便或多或少怠慢了他。加上宴知远又看不惯卫衡,处处找他的麻烦,他们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婉淡然扫视一圈,严肃道:“择日起,公子们便出府重新找住处,我会为你们提供足够的银两。”
人群开始沸腾,新夷和春桃更是震惊地望向谢婉。
新夷激动地热泪盈眶,公主终于想明白了!春桃则神色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卫公子,公主她也要让你离开吗?”墨竹脸色一垮,像是又要哭出来。
卫衡没有回答,定定地盯着青石板砖。
离开公主府他求之不得,但他还没有报答谢婉的救命之恩。
谢婉把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继续说:“卫衡是我带回来的人,是公主府重要的座上宾,你们以后见到卫衡就当做见到我,怎样对待我的,就要怎样对待卫衡,听明白了吗?”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公主何时对人有过这般优待?
宴知远咬紧牙关,冷哼出声,率先拂袖离开了。
卫衡闻言猛的抬起头,隔着人群对上了谢婉沉静如深潭的眸子,心中充满了疑惑。
谢婉向众人微微颔首:“你们都退下吧。”
“卫衡进来。”
见卫衡仍呆愣着,墨竹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角,他才回过神,迈开长腿向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