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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Not accident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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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长浓密的睫羽颤了颤,露出一双比之丁香还要浅淡几分的紫色眼眸。
女人艰难地翻了个身,打量起房间内部的装潢。
如果可以,狗卷绫音其实不想醒的。
任谁前一天刚失恋,然后哭完闹过还能第二天如常生活?
或许真的有这种人,可无论怎样,反正不会是她狗卷绫音。
所以现在躺在这个陌生(并且显然拥有一个男主人)的房间里。
很符合逻辑。
也很疯狂。
狗卷绫音抬起略显沉重的手臂,努力支起上半身,斜靠在床头,坐了起来。
不过要是追究起促使她清醒的真正原因……
一是长时间没有进食带来的胃痛。
另一则是能够弥漫到这间卧室的,若有似无却又十分熨帖的食物的香气。
是那种清甜的,甚至可以听到煮沸时的咕嘟声的,麦片亦或者米粥的香气。
好饿。好想吃东西。
吸了吸鼻子,狗卷绫音瘪着嘴,又一次躺倒在床上。
但是又好累,一点都不想动。
而且……感觉和这屋子的主人见面会很尴尬——她当然注意到了。
昨晚上去酒吧时穿的衣服被人整齐地叠好,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牙被刷过,身体也很明显清洗过。就连她现在穿的都是崭新的睡衣。
种种因素夹杂在一起,很难不让她怀疑一种可能。
不是说别的。
万一呢?
毕竟她确实记得自己随手拽了一个男的。
……还强吻了他。
想到这里,狗卷绫音只觉得头更痛了几分。
她都没办法分清这究竟是因为宿醉,还是因为这么棘手的现实。
“你醒了?”温柔和缓的男声在门口响起,颇有几分G调的味道。
但哪怕那个人再温柔,再和缓,再小心翼翼,狗卷绫音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她僵着脖颈,舔了舔唇,看向来人。
那是一个带着点黑眼圈的黑发青年。
模样俊秀,身材也足够高大。
论哪个熟悉她的好友来看,都会觉得是她的菜。
所以那种事发生的可能性又增加了。
狗卷绫音闭了闭眼。
尴尬感扭成一股绳子,紧紧地缠在她的脖子上,几乎要让她窒息。
其实不是没有经历过,但那还是在国外。
巴黎、维也纳,乃至她还在柯蒂斯上学的时候,所有人在这种事上,都会有一种“默契”——
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的“默契”。
但日本在她观念里,就是更偏向于保守的一个国家。
所以她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当作什么事都没有?
更何况这个人还做了这么多。
狗卷绫音咬着嘴唇,向床头伸出手。
“你直接打手语也可以,我看得懂。”青年走近些许,“尝一点吗?你昨晚好像没吃什么。”
伸出的手顿在了半空里。
狗卷绫音猛地转过头,瞪大了双眼看向他。
她的大脑此刻全然空无一物,只能收到对方的最新发言。
“我认识你,也知道你没有办法说话。”
那个青年抿起唇,微微笑了一下,额上沁出一滴汗。
“这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非常难以相处的问题。”
“要不……”他有些犹豫,“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说着,他单手递来餐盘,另一只手拽出床桌,将早餐放在了狗卷绫音面前。
然而过载的信息量已经完全烧坏了狗卷绫音的头脑。
她只是眉心微蹙着,迷茫而不知所措地,看向面前的这个陌生青年。
两人就这样静默地对视了好一会。
最终还是青年率先错过头去,挠了挠绯红的耳尖,干咳几声。
他慌忙回忆着说过的话,才意识到自己漏了很重要的一点。
青年额上更是沁出几滴汗水,不尴不尬地扯动嘴唇:“我叫乙骨忧太,昨晚见你喝醉了,也不好在你不清醒的情况下随便进你家门,只好把你带回家照顾下。”
合情合理的说明。
但不足以打消狗卷绫音的疑虑。
要知道,即便她是目前古典音乐界风头最澄最具争议的独奏小提琴家,也不可能在出了古典音乐界之后人人皆知。
更不用说还是随手抓了一个男的就能认识自己。
她还没有出名到这种程度吧?!
而且这家伙说认识她……是想干什么?
要钱要名亦或者其他什么?
一勺已经被放到温热的米粥递到面前。
沉思中的狗卷绫音条件反射地张开嘴。
她咬住勺子,将粥含在嘴里咀嚼起来。
直到乙骨忧太有些关切地问“味道怎么样?你喜欢吗?”,狗卷绫音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干了什么。
她飞快地移开视线,可嘴巴还是不争气地又嚼了几下才咽掉。
这好像有点丢人。
狗卷绫音不大自在地摸了下微热的脸颊。
她故作镇定地抿抿唇,目光游移着,自我说服起来。
可是……谁叫这碗粥真是该死的香!
狗卷绫音舔舔嘴唇,看了那碗粥好一会,又看看乙骨忧太捏着勺子的手,最终抬眸小瞥一眼乙骨忧太,随即迅疾地、若无其事地将视线移回粥碗里。
这一连串的动作,纵使已经很努力地缩小幅度,尽可能地掩饰过,也难以逃脱某位特级优秀的动态视力。
尤其当他一直关注着狗卷绫音的举动时,就更没办法假装自己没有看到了。
经过良好训练的乙骨忧太很克制地忍住嘴角上扬的倾向。
他把勺子放回碗里,把碗向狗卷绫音的方向推了推。
“如果不介意的话,稍微吃一点东西可能会舒服一些。”
他都这样说了,那她当然……
不客气啦!
狗卷绫音接过勺子,点头致谢后,一勺接一勺地吃起了粥。
口感厚实的米油熨平了由胃到心的隐痛。
身体上的不适得到了缓解,狗卷棘绫音才腾出心力来思考解决办法。
她咬着勺子,打起了手语:[谢谢你的照顾。昨晚是你带我回来的吗?]
“是的。”乙骨忧太点点头,将碗筷放到一旁,收起床桌,“你当时状态不太好,我不能装作没看到。”
如果确实是她想的那样,那何止是“不能装作没看到”。
狗卷绫音尴尬地捏了捏手指。
接下来该说什么?
总不能问他“昨晚我们之间真的发生了关系吗?”这种话吧!她的教养绝不允许她表达出这种疑问。
那接下来该做什么?
她不知道,她只想逃跑。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狗卷绫音被无处安放的窘迫逼得再顾不上什么礼节,[不过已经快到我每天练习的时间了。]
她眨眨眼,略有些拘谨地笑了笑:[我该走了。]
乙骨忧太慢半拍地回过神,随即又点了点头。
他似乎不太擅长用言语作出回应,但点头倒是一点不含糊。
绫音抿起唇,十指指尖相对,相□□了点。
踌躇片刻,她终究打出手语:[这些东西需要多少钱?至少睡衣的钱,我应该还给你。总之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乙骨忧太脸更红了起来,一边磕磕巴巴地说着“不用”,一边摇着头,双手也几乎要挥出残影。
然而他的大脑仿佛断联了一样,完全没有接收到她的潜台词。
逼得她只好用“以后也不一定就会有交集”这样的理由安慰自己。
等到乙骨忧太不再摇头,狗卷绫音打出了最后一句话:[另外,我还穿着睡衣呢。]
这句的弦外之音可比上一句好懂太多。
乙骨忧太红着耳尖跑出卧室,顺带还把卧室门仔细地关上了,给狗卷绫音留下了充足的私人空间。
换好衣服,狗卷绫音将睡衣叠好,抱在怀里,拿上手机,走出了卧室。
见她出了门,乙骨忧太将用于打包的纸袋撑开,示意她可以把睡衣装进去。
他托着纸袋的底部,试探性地问道:“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一听这个,绫音塞衣服的手都顿住了。
手里的睡衣径直掉到袋子底部。
顾不上整理,她惊诧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乙骨。
还没等她震惊地拒绝,乙骨忧太便了解了她的态度。
他紧张得直冒汗:“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独自回家应该也不会遇上危险。我只是担心你不认识怎么回去。”
这样说话好像也不是很合适?
毕竟这也是她所居住的小区。
就算她很少出门,也不至于连从对楼回去的路线都搞不清楚。
乙骨忧太愁得里香都要从背后冒出来了。
只不过他越是想弥补漏洞,越是错漏百出。
狗卷绫音也在他无措的叙述中想起了什么。
先是环视了一圈室内的布局,随后直接推开客厅的窗户,看向对面的居民楼。
1,2,3……狗卷绫音依次数着楼层。
直到数到7,她静止地盯着看了很久。
那个阳台正对着这一层的客厅。
阳台上放着她最喜欢的藤编躺椅。
桌上还有她昨天下午喝完懒得收拾的骨瓷茶杯。
那是她的公寓。
而她现在就站在自己家正对面的公寓里。
狗卷绫音一格一格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
她看向并不敢看她的乙骨忧太,内心充满绝望。
完蛋了。
他还说认识她……
那这家伙到底是个“好心的邻居”,还是“私生跟踪狂”?
不过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
毋庸置疑的是。
他们不可能完全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