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传之从宫女到太后》吹在旷野里的风

19、第 19 章

　　玲珑倚在卧枕上咳嗽，云眉给她抚背，秋桃捧着痰盂担忧的看着她。她咳了一阵总算停了，云眉忙捧一盏茶让她喝下，喝完顺了气，总算舒服多了

　　“上午出了什么事？睡梦中总觉得很吵闹。”玲珑揉着胸口，这次投入不可谓不大，修养了一个冬天的身体又病倒了，幸好高热很快就退了，只这咳疾一直没停，早晚都要咳嗽好一阵儿。要趁年轻时好好调养，万一因此落下病根就不划算了。

　　“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还有高位的娘娘们都送了贺礼过来，奴婢已经整理入库，登记在册了。上午时王婕妤娘娘来拜访小主，见主子您还昏睡，留下几样补品就走了。”云眉回禀道。

　　“还有敬事房的许公公也过来了，昭仪份位按例要有三个宫女，两个太监，他想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去挑几个人补上缺，他给您留了几个好苗子。”秋桃也补充到。

　　“这事不急，索性我还在养病，暂时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等病好了再说吧。冯太医什么时辰来诊脉？”玲珑问。

　　“说是今日申时。”

　　“行，到时候把我叫起来，我有些事要找他。把生姜大枣粥给我端一碗，我喝了再睡。”玲珑吩咐秋桃，虽然没有胃口，但要想身体早好，就一定要多吃饭。上辈子她生病了，自己躺在屋里，有时候连米粥都拿不到，就着水啃饽饽也要吃些东西。这辈子养病还有人伺候，她得惜福。

　　玲珑闭眼躺在床上，细细思索着从年初到清明的一系列举动，确定即使有人来查也查不出她的举动的不合理之处。她居深宫多年，也曾经历风风雨雨，近身侍奉过皇上，对他的脾性还算有几分了解。嫔妃在皇上眼里只能算半个人，他们伺候的连人都不是，只是个物件。皇上在人前还有三分五分的装相，在物件前基本是喜怒随心的。

　　当今确实文韬武略，勤勉为政，爱民如子，政绩斐然，但另一方面作为皇帝他自傲又自负，好大喜功，铺张奢靡，生性多疑。

　　就清明一事，他虽然打心底瞧不上玲珑这个小常在，不认为自己被会她摆布，但多疑的性子又让他对身边每一个人充满了警惕。

　　精心谋划的相遇和一场病，换来了昭仪的份位，以及皇帝心中美好的初遇，玲珑能感觉自己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只是不知等病好后，他还记得几分？

　　无论如何，初战告捷，也宣告她正式参与到宫斗之中，必然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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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太医正当壮年，蓄着短短的山羊须，面目清秀俊朗，温文尔雅，让人心生好感。

　　秋桃在玲珑腕上放了张丝帕，他隔着帕子按脉后，又细细的问云眉几个问题，听罢思虑了一下，来到书房里写下一张方子，交给云眉，嘱咐她火候药量。

　　而后来到塌前躬身道，“瑛昭仪娘娘高热已去，也不曾口燥咽干，正是好转之象。只是咳疾仍在，还需注意保暖，好好调养。是药三分毒，娘娘如今已不必吃药，臣给您开了几个食补的方子，按照方子吃三个疗程，必当有所改善。”

　　玲珑咳了两声，微微点头道，“多谢冯太医，有劳你照顾了。”

　　冯太医又拜道，“不敢当，若无其他要事，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玲珑接过秋桃递来的茶水喝下，不紧不慢的用帕子擦了擦嘴，并不回复他。这般异常引得冯太医有些惊讶，悄悄的抬头觑了玲珑一眼。

　　玲珑和他对视上，他忙把头低下去，玲珑慢条斯理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听说冯太医是四川叙州府人士？”

　　冯太医感觉眼前这个新鲜出炉的瑛昭仪要搞事，于是愈发小心谨慎的答道，“是。”

　　玲珑见他不再多说一个字，唯恐行差踏错的样子，又道，“听闻四川形势险固、土地肥沃，素有天府之国的美称。宫廷里多为北方南方人士，西边的倒不多。”

　　冯太医沉默不语，玲珑轻笑一声，说道，“不过听说东配殿的刘才人，也是四川叙州府人，冯太医可认得她？”

　　冯太医沉默片刻，终于还是答道，“臣不知。”“哦？听说刘才人被先皇赐给当今之前，曾在御药房碾过药，冯太医竟未曾见过她吗？”

　　冯太医不语。屋里陷入片刻死寂，玲珑又咳嗽了两声，秋桃将她身后的枕靠往上扶了扶。

　　玲珑喘了一口气，接过云眉手中的单子，大致浏览了一番，指着其中一处道“这龙眼我倒是很喜欢，口感甘甜，又非常滋补，拿来做汤再合适不过了。不过万物相生相克，这龙眼再好啊，也不能乱吃。身体本就虚弱的人，如果服用的药材里使用一味荷叶清热解暑，再误食龙眼，寒性加重，可得一病不起了。”

　　冯太医维持躬身姿势，不变声色，只喉结上下滚动，官袍下的那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不愧是上辈子升至太医院左院判的人，玲珑也不看他，视线挪到紫檀漆艺炕屏上，“有人说，大皇子自小也喜食龙眼…”

　　“你要做什么！”冯太医终究比这前世稳如磐石的左院判还差了十年的功夫，他心跳如鼓，再也忍不住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第一次直起身，高大的身躯将床上躺着的玲珑衬的愈发娇小，长睫下的凤眼摄出触目惊心的怒意。

　　玲珑心中一喜，他急了，她就稳了。玲珑挥手，让上前一步警惕盯着冯太医的秋桃退下，秋桃听话的退至外间，只眼神仍然紧盯着冯太医一举一动。

　　“你没有证据！”冯太医紧紧盯着玲珑的眼睛。

　　“是的，我没有证据，”玲珑双手一摊，“我威胁不了你。但有些人并不在乎证据，只要有一丝可能，他们宁肯杀错，不能放过。”

　　冯太医喉结大幅度滚动，下颌绷紧，“你一个嫔妃，威胁不了我。”

　　“是，”玲珑干脆的承认，“你能退，但刘才人退不了不是吗？”

　　冯太医的胸膛里像是沸腾着一锅开水，怒意在蒸腾。而他强行压制了，太阳穴突突的跳，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你到底想做什么？”

　　玲珑坐直身子，平和真诚的回视他怒睁的双眼，“我不会伤害任何人，我只想活着，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冯太医没有说话，玲珑又道，“我绝不会透漏任何当年的消息，也不会指使你做任何伤害他人或者有风险的事，我还会在这深宫中尽我所能的护着刘才人，只要你答应帮我。”

　　冯太医通红的双眼渐渐浮上一抹疲惫，他高大的身躯渐渐有些佝偻，像背负着重物压的他喘不过气一般。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仰头闭上眼，而后脱力般的跪倒在地，像是一座玉山被人从底部砍断，哗啦啦倾颓一地。

　　轻轻的声音从低下的口中传出，“但凭娘娘吩咐。”

　　玲珑紧握被子的手放松了些，她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成了！

　　上辈子冯太医和刘才人的事，是被皇后娘娘揭发出来的。皇后家世显赫，为人善妒又跋扈，在王府时不敢动那些受宠的，就可着其他侍妾作践。刘才人是王府第一个怀孕的，皇后恨毒了她，使计让她流产后可劲儿磋磨她。刘才人年纪轻轻落得一身病，后主动躲避宠爱闭门不出，这才捡了一条命。八位司寝宫女，只活了她一人。

　　冯太医在太医院对王府之事鞭长莫及，等当今登基后，才能再次见到她。建平元年，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为先帝守孝偶感风寒，不久病情迅速恶化，高烧不退，几天后就死了。大皇子之事很多人推波助澜，其中就有刘才人和冯太医的一份。前世两人被秘密处死，曝尸荒野，夷其三族，下场极为凄惨。

　　她并不清楚冯太医对刘才人的感情有多深厚，冯太医会不会愿意为刘才人做出更多的牺牲。

　　而当冯太医屈服后，玲珑也并不怎么开心，世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这样的一对恋人，上辈子落得如此下场，让人心生凄凉。

　　总归这辈子要用冯太医，玲珑决定尽量帮他们避免凄惨的结局。

　　“我想让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清楚去年十月，有哪些嫔妃在用哪些药？特别是其中带有辛味的药材。”

　　冯太医对去年那桩宫妃溺水案有所耳闻，瑛昭仪难道有所发现？

　　“我再给你提个醒，”当冯太医再次告退时，玲珑意味深长道，“刘才人身边的那个东吉，可是留不得了。”

　　冯太医顿住，而后对玲珑深深一揖，方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