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hroned·神冠依旧》真夜彗星群

148、守城战·下

　　什么时候来的敌人——这个问题谁也搞不清，或许刚才敌人吧兵临城下的时候按兵不动，就是为了伏兵潜入的吧。

　　周围暴起的哀嚎声，连带着兵刃碰撞，战士怒吼的声音一起，宛若狼烟一样升起，这是第一，迪哥尼真正觉得自己踏入了战争的领域，在这之前的一切，都宛若隔岸观火，现在的他则身处火池之中，举手投足间都要思虑再三，才能不被火焰灼烧。

　　伊莱根手中天蓝之刃与漆黑的镰交质，似是难舍难分，佝偻骸骨身材弯曲，但是仍旧高大，如果那粗壮的脊椎彻底伸长，恐怕这个怪物的身高要是伊莱根的两倍还要多。

　　幸好这个家伙的的脊椎没有伸长——刚刚因此松了口气的伊莱根，惊讶地发现，佝偻的怪物，蜷缩的脊椎伸展开来，原本持平的角力也随着自己的手臂逐渐抬高而颓态初显。

　　——呜，这个怪物，从近处看，感觉更丑了……

　　拼着力气之余，伊莱根的视线划过那不死者的脸部：皮肉还未完全腐蚀，挂在眼窝中的苍白球体几乎要从那个翻着蛆虫的洞中滚出来了。

　　被恐惧击穿的人，此时只能僵硬地用尽全力抵挡这越来越大的力量，而伊莱根自然不是那种低级的战士——他前踏一脚，滑入骸骨发力的偏点。

　　刀刃瞬间挫动，拉起火星。锐声斩起，少年潜身闯进巨大骸骨的一侧——要是这个骸骨没有那么高大的话，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撞到了它的肩膀而吃痛，但是现在少年却梭起身子闪过力锋。

　　剑刃抽离，全力推压的骷髅失衡，向前倾去——如果是迟钝僵硬的低阶不死者，现在自然在意识到之前就已经砸在地上了，可是这只可不是，它踏出前足，砸入地面，稳住了身形——但是现在已经没用了。

　　闯入空档的伊莱根，其实可以直接舍身转扑，同时牵动刀刃，划过漆黑的圆，切碎这骸骨的脊椎——倘若这家伙再矮点的话，切到的就是脖颈了。

　　然而，现在可不是一对一，虽然这是附近唯一一个不死者，但是它们既然能无声潜入，那不能排除现在周围也有潜伏着的暗杀者，舍身技一旦使用，就很可能被抓住巨大的破绽——因此，他的决定是，站稳脚跟，然后挑剑劈斩！当然消耗了更长时间，但是对于挣扎着恢复平衡的不死者来说，时间绰绰有余！

　　不是血肉，不是钢甲，骨头——只是坚似钢铁。

　　钢铁，伊莱根当然斩不断，要是让他有更长的时间成长，说不定一年内他就能在“只是让刀刃稍微受损”的情况下展开铁甲，然而现在还是太早了，就算是天赋异禀之人，十二岁也太勉强了——除非，他使用的剑刃并非寻常刀刃。

　　锃——刀刃的天蓝色宝光暖意，在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天空中更加显眼。切碎，斩切——漆黑的骸骨在与刀刃接触的一瞬，燃起了幽蓝的火焰，刺鼻的焦糊冲出，刀刃一顿，一碾，一闪而过！

　　灼刀断牛油，那般利索——此时的伊莱根，也吃惊于刀刃的畅快，虽然他的刀筋对正了，但是有种感觉告诉他，就算刀筋不正，切入骸骨也不会多费一丝力气。

　　不死者的上半身迅速落入地面，对于一般敌人来说，现在胜负已分是要投身向下一个战斗的好时机了——但是敌人是不死者，所以还要保持警惕。

　　倒在地上之后，不死者的身上冒出了苍白的烟雾，那烟雾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升腾到空中——伊莱根回想到在那之前，巨人不死者被消灭的时候，身上也冒出了白烟，所以大概确认时击败了。

　　如果这是诈死的话，那么自己恐怕就已经露出巨大破绽，但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自己现在的实力还是不足，不能同时对抗两个敏捷的敌人——他持起长剑，摆出了自己最熟悉的下段构姿，这也是他第一次提起剑，在父亲的指导下摆出的姿势。

　　有一瞬间，他似乎感受到了身上的暖意，那来自父亲的温暖——这种温暖令他心底涌起无尽的勇力。

　　……

　　以上的一切都只发生在五秒之内，迪哥尼张口结舌的还不够的时间。然而瞬间，身后的阴风，与士兵们四起的哀嚎一同从后方涌来——警惕从脊髓冲入脑中，他猛然回首，同时全力举起手中的长弩，挡在脸前。

　　——嘣，木头碎裂，尖锐的骨刺从一边穿出。幸好箭矢在长弩内部，因为撞上木头而偏转，不然的话现在那骨刺就已经刺入自己眼睛了……

　　前方砰砰地砸地声音响起，几乎要瞬间冲到眼前——虽然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但是四周响起的哀嚎告诉迪哥尼，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医疗法师。

　　他将举在脸前的长弩像左边一抛，同时向右边扑去——正好正好，在最极限的时候躲开了那凶猛的冲撞。

　　不知道是什么冲了过来，无论如何现在必须要爬起——于是迪哥尼手脚并用，快速从地面翻身起来，唯一空出来的一只手，则摸向了腰间的短剑。他猛一提，完全忘记了之前士官对刀剑出鞘的教导“这样有时候会卡刃”。幸好，刀刃在他身体微微前弓的姿态很好拔出，微弱的寒光无法映亮任何东西，这把尖锐的刀具对他来说还十分陌生，迪哥尼只能用挥舞棍棒一样的方式握紧剑柄，尽量模仿那士官训练时教给自己的中段持剑姿。

　　脑中有的东西太多了，视野内的光线太少了，以至于他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无论如何，视线不要离开你的敌人。

　　那冲击而来的，漆黑的一团，再次宛若炮弹一样撞进他的视野，原本只能看到暗色微弱的形态剪影视线，现在被那漆黑的一团彻底遮蔽，向来吊儿郎当的少年心底一寒，他来挪动手指的时间都没有，冲击就沿着剑刃，在他的手腕震起。

　　这只是一把工艺劣质的短剑，剑筋没有歪斜弯曲就谢天谢地了，就算刀刃合格，一个几乎没有舞过剑的少年，又如何在这种危急的关头摆正刀刃？

　　做到的话，或许冲撞的漆黑一团，也会受到巨大的伤害，然而现在，只是撞上了一块铁板而已——被剑身作杠杆而放大的冲击，立刻挤压到少年纤弱的手腕嘎吱作响——剧痛袭来，他根本无法抑制撒手的欲望，然而刀刃脱手，却未曾掉下，反而是被那黑色的一团顶住，撞入迪哥尼的身上——刀刃在冲撞的时候彻底摆平了，万幸，没有将少年的眼皮和鼻子顺便剜去，然而聚剧烈的冲击，借住抵在少年脸上，身上的剑刃，充分传到了四肢百骸之中，鼻尖瞬间被碾平，激痛从眼角周围烧起，涕泗横流——如果时间允许的话。

　　迪哥尼只知道自己身体一灼，然后一空，脚下的地面消失，自己的皮肤擦过空气，而后猛然撞到了一个比石头软的地方，才终于停下。

　　身后响起了其他人的哀嚎，估计是撞到了别人的身上，这冲击虽然减弱不少，但依旧很痛——迪哥尼前半面像是贴在油锅上彻底煎熟了，所以什么都察觉不到，而尚且生的背面，在碰撞之际传来的刺疼只会更加真实。

　　那受到冲击的人也向后跌去，撞入更后的两三人之中，两三人微退，原本疏密均匀的人群，竟然拉开一个空隙——而首当其冲的迪哥尼，现在四肢无力地塌倒而下，鼻子在挤压消失后也回到了原本的形状，鲜血涌出，然而少年什么都顾不到——世界升腾而起，鼻中腥咸肆溢。

　　“喂，小鬼，振作些！”

　　迷糊之中，似是有这种声音在耳边响起，然而世界逐渐倾斜，自己的脑袋轻柔地贴在了地面上——从逐渐宽阔的视角，迪哥尼大概能猜出来自己在躺在了地上，只有视野边缘能依稀看到城墙凸起，还有无数人来去的脚步。

　　脚跟此起彼伏，像是贴在水中看着浪花涌动一样，轰轰的踏地声像是雨点一样升起，啪嗒啪嗒打在地面上。

　　——接住，接住！

　　雨点叫着。

　　恍惚间，依稀的黑影从视线的边缘跃动，像是风一样飘入人群中，穿过人的胸口，嗤嗤——雨点飞出来了，雨线连起了大地。

　　接住，接住——！雨说着。

　　温暖的雨溅到了他的脸上，可是他头脑恍惚，根本无法察觉。

　　一道明黄色的暖光从视线边缘涌动，快速蔓延——大概是火，用来照明的。

　　怒吼声，怒骂声，所有声音都汇聚成一道混乱嘈杂的海。

　　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逐渐从最开始的稀疏变得真切，迷离的意识终于返回了他的□□，同时，四肢百骸的疼痛也消减到了一个可以接受的程度，终于，他颤抖着开始使劲，想要将自己从地面上推起来——结果就是四肢百骸上再次涌起的剧烈疼痛，他逼尽全力，才将自己翻过身来，不过在这之上，他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伏在地面上，随着每一次呼吸的疼痛而颤抖。

　　卫兵们拿着短剑防卫着冲击，在成功将怪物逼进墙角时，一个敏捷的士兵找准了时机，将刀刃砍入了怪物粗壮的颈椎——他曾是个屠夫，对这一类的砍切还是比较熟悉的。这种勇猛的行为也付出了代价——在临死之时，那骷髅身上的骨刺终于生长完成，怪物用尽最后的恶毒意愿，激发毒刺——尖刺从这个卫兵的眼窝中刺入，洞穿了整个脑袋，飞了出去。

　　敏捷士兵倒下的瞬间，被斩断的骸骨头颅也掉在了地上，似乎是余怨未了，头颅上激升的白烟带动着头骨咕噜噜地，在微微倾斜的地面上滚动，在撞在一块凸起的石砖后微微弹起，正好被一个与纤细敏捷的骸骨拼杀的卫兵的脚踝踢到，于是头骨向着上坡滚去。

　　那拼杀的卫兵，身上被骨爪抓破的鲜血也溅到了头骨上——头骨继续滚动，一个步伐凌乱的少年左臂被斩断，向来因为偷窃而被认作机敏的他此时也只能惊恐而不可思议地望向自己断掉的手臂——那手臂砸在地上，将头骨掀飞，撬到空中——然而一道乱射的箭矢擦过头骨，让它的落点发生改变，坠向了一个沉重的不死者身上，啪嗒一下，骨头直接将它本就不牢固的手臂砸脱落，一个老卫兵因此逃过一劫——然后很快就被身后出现的不死者啃到了脖颈，动脉撕破喷出的血隔着数米的距离打在那仍在滚动的头骨上。

　　咔哒咔哒——头骨滚过一段低矮的台阶，在遇到一块障碍物后，被消解了大部分动能的头骨终于要停下——却被勇猛的士兵狂奔的脚步一角踹飞，那士兵挥舞起手中的战斧，用着斧刃反面的钝口砸碎了一个骷髅的颅骨，其中尚未腐蚀完全的组织噗嗤地喷出，跨过小段距离，啪嗒地粘在了头骨上。

　　在微弱的月光与颤动的火光下，划过一条优美弧线的头骨，在即将坠落时，被另一个舞动着的巨镰刀打中——头骨的下巴瞬间与上半部分分离，剩下的头骨也顺着力道砸在了台阶上。而此时，一个瘦弱的家伙在不死者连连攻击不断后退，最后脚踩到升起的台阶，失衡地倒下——压倒的身躯又把头骨碾起，沾着汗，粘液，鲜血与肉泥的头骨最后一次弹起，反而飞回了台阶上的平台，咕噜噜地滚动，最后，停在一个，鼻子不断涌出鲜血，正在挣扎着匍匐，想要站起来的少年脸前，这少年似乎挣扎着向前爬行了一段距离了，他身后的一道血痕印证了他的挣扎爬行，应该说是万幸，他没有被动乱的人给踩死，或者被注意到的不死者补刀，他原本还是要一如既往，在痛苦的颤抖中将自己往前拉动，但是那滚来的骷髅闯入了他的视野，令他浑身一缩，而接着，下一瞬间——

　　啪吱——一个优质但是较小的皮靴将那骸骨踩碎，接着，一只长有恰到好处茧子的手从上方伸过来，遍体鳞伤，匍匐着的少年——迪哥尼缓缓抬起头，看向手的主人……

　　“抓住我的手就行，现在战局很不利，留在这里就是等死，我们得往后走。”

　　那是伊莱根——此时他身上贴身的衣服，也被出现了几道血痕，但是看起来没有大碍。火光中，伊莱根的因为流汗而微微湿润的脸，显着远超这个年龄的冷静与气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