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throned·神冠依旧》真夜彗星群

117、宴会之残羹·上

　　“王都那边传来什么消息了？还是一片茫然吗？”

　　走在路上，一边询问着身边秘书的男人，正是达富亚——一向沉稳的他现在也留不出多少翩翩的风度，他们现在走过的地方，光线十分昏暗，料也是，就算是再多么紧急的情况，这些事情也不该在某处阳光下的建筑走道内商议。

　　“还是没有任何消息，王都附近的线头现在似乎都失去了联系，那些少数能带回联系的，现在也给不出任何有效的信息。”

　　秘书将这无比被动的局面汇报给达富亚。

　　虽然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或者说没有任何指向是那个人所做的证据，但是达富亚还是有那种感觉，这一切都是叛逃的安格劳斯所做的。

　　他当然料到了安格劳斯会进一步施展的“某种计划”，因为在被自己反制之前，他就成功从帝诺姆帮会中逃离了，在这之后自然会拿出“十二分的干劲”去惹出更大的麻烦。或许这个家伙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彻底疯了，自从科波菲尔死后，自己就隐隐地察觉出他有些不对劲……但是那个时候的自己仅仅是把这不对劲归结到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科波菲尔的怀念，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他能想到的麻烦，确实已经很全面了，包括暗杀政要，破坏重要公共设施，引起主要城市的骚乱，制造恐慌……但是依旧没有想到他会向龙引之宴这么重要的宴会出手，任何但凡对局势有一点点稍微清晰认知的人，都知道做这种事情的可怕后果，无论什么时候，妄想操纵大象的蚂蚁，最终只会落得自己被彻底碾碎的命运，这还是最好的情况，在任何一个大象没有那么善良的世界之中，结果往往是整个蚁群的破灭。

　　达富亚知道安格劳斯到底有多么睿智，因此完全不相信他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但是就结果上来看，只能说安格劳斯已经彻底疯癫了。

　　一个聪明的疯子已经无比可怕了，现在的情况是这个疯子还拥有无比可怕的力量，想要在那种宴会上作乱，恐怕已经是超越传说的壮举了，那里可是有艾尔希坐镇啊，世人在她面前就好像一个孩童，总管人类的历史，从第一个人类学会魔法之后，到底存不存在比她更强大的人都是一个疑点，能再她的压阵之下翻出浪花……

　　——事情有变动到超乎我想象的地步了啊，我总是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异想天开了，很多疯狂的阴谋都被我预料到过，现在看起来我还是太保守了。

　　达富亚无奈地想到。

　　现在能做什么呢，除了被动的等待之外……

　　他偶然间想到，或许艾尔希会传送到这里跟自己商议——前提是她还活着并且没有被捉去的情况下。

　　啊，麻烦了，现在最好做的事情居然是等待——达富亚自认为有很多擅长的事情，可等待并没有位列其中。

　　主动出击——现在又有什么地方可以出击呢？像个无头的苍蝇一样吗？那样弊大于利了，除了安慰自己烦躁的内心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只能等待。

　　恍然间，达富亚想到了之前见过一眼的牛——它大概是知道自己即将被宰杀的，因为它周围的另外两头牛都在几个小时前一一被宰杀了，那血腥味比什么都真切，但是知道这件事的牛，却无动于衷地站在牛圈之内，多么可怜。

　　——多么可怜啊，如牛如我，但是就算如此也要保持警惕。

　　绝望只在达富亚心底涌起了片刻，然后瞬间被他给掐灭了。

　　……

　　——安心地睡吧，安心地，梦想着久远远处的过去，美好纯粹的未来，就那样，好似稚童一样安心地安眠吧。

　　无穷的时日背后，醉心守护着的，被冲突的情感所扭曲的，最真挚的心情，如今已经被解开。

　　而至尽，仍旧将你当做最初相遇的模样，每天胆怯着；这样的甜蜜，何等的苦痛……

　　怜浑浑噩噩的脑中，响起的是这样的声音——那声音是真实的吗？

　　应该是真实的吧，虽然自己是处在半梦半醒，但是那声音，还有比那声音更真切的声音吗？

　　这种声音让怜猛然回归清醒，然后是睁开双眼——因为在闭上双眼之前，发生了的事情，根本不允许怜安心地合上双眼。

　　猛然坐起，环顾四周——视线没有任何遮掩，随性地舒展到无穷远处，天空青蓝，阔高深远。

　　款款微风拂过，阳光暖洋洋的在自己皮肤上洒着，虽然胸口还有着刚睡醒的沉闷感，沉浸于此处光景之中，怜确确实实惘然了。

　　“你是第几个看到这场景的人呢……从最近一百年来算的话，你貌似是第一个呢，看到这景象的人类。”

　　熟悉的声音，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怜就释然了——世间存在着的终极，她的母亲的声音。

　　因此，她也平静了下来。

　　耳边终于出现了脚踏在地面上的声音，或许是因为在这之前祂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自己才没能听出来的吧。

　　一般来说，身后有这种脚步声，怜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头，但是现在她倒没有这么做。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你应该知道姐姐——你的女儿现在的情况非常危急吧，现在她正是需要我帮助的时候。”

　　怜很快就把自己的现状给整理清楚了，现在的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处，就是因为身后的天神。

　　“嗯，她也许真的需要你的帮助……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你被我带到了这个偏远之地，到底是为什么呢？”

　　身边，纯洁缥缈的声音，居然只是将自己的疑问复述了一遍，然后——将问题转而抛给了自己。

　　怜无话可说了。

　　啪嗒啪嗒，是脚步声，天神在她身后绕了个圈，走到了怜的前方，但并没有回过头，怜从后边，只能看到天神裙摆下纤细的脚踝，以及漆黑的发。

　　“您要是不想回答我，大可以直接不说话的，没必要用这种莫名其妙的言语……”

　　怜缓缓站起身，不留痕迹地将自己身上的尘土和草叶拍掉。

　　然后，她也缓缓上前，站在了天神的身后。

　　“我之前可是说了，你是百年来第一个来到此处的人类哦，要是对此你发表感慨的话，我说不定会给出很多非常能满足你好奇心的回答——可惜的是你没有呢。”

　　祂的声音轻飘飘，如果是刚睡醒的人听见，则会觉得这是半梦半醒的梦呓，换做久病的人，则会认为是虚弱的细语，若是让失恋的少女听见，还可能觉得这声音充满了幽怨……

　　“哦？让你失望了？真是对不起啊母亲大人……好了吧，我已经道歉过了。”

　　过于敷衍了，这那还算得上是道歉？可是怜就是这样的人，尤其是面对这个“母亲”的时候，她更是拿出不什么好话。

　　“……这里的景色非常美吧，我总觉得自己可以在这坐上一整个永恒都不会厌倦，你呢？”

　　“啊？为什么突然开始问这种话题……不，当然坐不了，如果没有别人的话，我最多只能待上一年。”

　　“嗯，那么一个月对你来说是戳戳有余的吧。”

　　什么意思？

　　怜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是要干什么？

　　“什么一个月？你想——”

　　还没问完，眼前的空间一闪，原本在自己身边的纯白身影，豁然消失。

　　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怜，无奈地按住了自己的脑门。

　　——会觉得母亲出现在我脸前只是为了和我谈心的我是蠢货，蠢货啊！

　　“啊……现在居然变成这个样子了，困在一个没有任何人的，不知道什么诡异的荒无人烟的地方，连吃饭都是个问题……”

　　怜自暴自弃似的向地上一躺，干脆闭上了双眼。

　　——干脆降低自己全身的代谢，睡过这一个月吧，在这么关键的时候……

　　现在自己应该很担心的才对，明明应该很担心的——怜却一点都不担心了，可能是因为，天神已经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个“什么破阴谋”之中，那么，自己在乎担心的人，应该已经没事了吧。

　　担心的人到底是谁——嗯，真是奇怪呢，到底是谁呢？

　　总之，放下心来的怜，也逐渐放空心神，打算就这样久久地睡上一觉。

　　直到——

　　“人类，你好，人类，你饿了吗？”

　　唤醒她的其实不是这个声音，而是香味，烤肉的香味，在那之后她就听到了身边的声音，火焰灼烧的声音，肉中油水滴落的声音。

　　怜还以为自己做梦了呢——直到耳边响起了这个声音。

　　她睁开眼睛：眼前的天空已经黑了，繁星闪烁，月光也十分明媚。

　　身边的，在摆弄着炭火烤肉的，是一个——？

　　——不是说，我是近百年来唯一一个在这里的人类吗？

　　疑惑也只持续了一瞬间，因为在这之后怜很快就捕捉到了这个“人”身上许多重要的特征。

　　尖耳朵，比大多数人类都要纤细高挑的身形……这是传说之中的精灵。

　　“我不会心灵传输，所以如果你在对我念语的话，还请你用入侵式的念语吧。”

　　怜凝视着她的目光让精灵有些不安，于是她补上了这一句。

　　“啊啊，没事，我第一次见到精灵，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你们是不存在的呢，叫我怜就可以了，另外关于烤肉——我当然要吃。”

　　“……我交可莉丝妲·月，叫我可莉丝妲吧，我……也很少见到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