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山有木支

9、第九章

　　室内播放着熟悉的钢琴曲，优美流畅，余星靠着柜台看着罗云，罗云的嘴张张合合，他却听不到她的声音，他努力靠近试图听清什么，耳边却只有钢琴曲回荡。

　　罗云的脸渐渐变形扭曲，他着急的伸手去抓，却从她的身体穿过。

　　世界渐渐失色，一切都在远去，只有钢琴曲徘徊不去，无数的音符向他涌来，在眼前上蹿下跳，露出恶意的微笑。

　　收紧，逼近，余星无法逃避，不管不顾的伸手劈打，离得近的音符被他打落在地，死鱼眼样的眼珠盯着他。

　　琴声变得断断续续，像是音碟被磨损，眼前耀眼白芒闪现，他不得不闭眼，再睁眼，看见一扇门，开着一条小缝。

　　断断续续的琴音从门内溢出，透过门缝他看到窗外的阳光落在窗边正在弹钢琴的人身上，那人的白裙子拖在地上，纤长的十指落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

　　本该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画面，只是那人的手腕正不受控制的颤动，琴声越发割裂，然后戛然而止。

　　静的可怕，那人就要转头看过来，余星感到一张大手攥紧了他的心脏，他艰难的呼吸。

　　“不要，不要……”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叮铃铃，廊下的风铃随风轻响，余星猛然睁眼，胸膛急速起伏，温暖的阳光透窗而入，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伸手没摸到手机，他用手肘撑起身子，在桌角旁的地板上发现它的踪影，捡起来才发现已经没电了。

　　重新充上电，刚开机，新消息涌进来，他一眼看到罗云发的消息，约他去店里玩。

　　看了下时间，现在十点整，而罗云的消息八点四十就发了过来，他低头编辑消息。

　　【今天有事】

　　点击发送。

　　【好吧】罗云很快回复，像是一直抱着手机。

　　洗漱好他从房间出来，沿着楼梯下楼时发现许臻不在，正奇怪就听到院中的声音，他连忙跑出去，扶着门框看见南墙角搭了一架秋千。

　　秋千是木头做的，刷着淡蓝色的涂料，角牢牢地扎在土里，坐板上铺着奶油色的软垫，正对着蔷薇花丛，荡起来能看到远处的山。

　　“醒了？”许臻坐在秋千上，长腿支在地上，起身斜靠着墙。

　　像是特意给他让出位置。

　　余星走过去，在许臻的注视下轻轻坐上去，攥紧绳子悠悠地荡，越荡越高，他的唇角扬起来，目光从蓝蓝的天滑到白白的云，落入那一双漆黑深邃的眼。

　　松开一只手，随着荡起的秋千升高，降落，触摸到一只翩飞的蝴蝶和他飞扬的衣角。

　　余星一瞬想到永远，定格这瞬间，直到永远。

　　只是妄想，手机铃声打破寂静，他看着许臻摸出手机，接通电话。

　　温暖的阳光柔和了他的眉眼，他看着不远处，淡淡“嗯”了声。

　　装起手机，许臻直起身走向车棚：“走吧，沈叔打电话来催了。”

　　沈姨之前说的不是客气话，昨晚便打电话告诉许臻，让他带余星今天回去吃午饭。

　　摩托的轰鸣一声响过一声，许臻坐在车上，长腿支地，双手握住了车把。

　　轻轻跨上车，搂紧他的腰，余星将脸贴上他的背。

　　车子急速飞驰，沿途的风景不断变换，他慢慢闭上眼睛，感受温柔的风。

　　车停下的时候，他睁开眼，一寸一寸松开环紧的手，刚从车上下来抬眼对上推门而出的沈姨。

　　看样子刚听到动静就出来了，几天不见，她的脸红润多了。

　　“快进来。“她热情的招呼。

　　桌上已摆满菜，冒着热气，阵阵香味萦绕在鼻端，余星感受到饿，慢慢吃饭，边和沈姨说话。

　　许臻倒是一贯的话少。

　　吃完饭，沈姨从厨房端出一盆甜汤，帮他盛了一碗。

　　余星接过，这瞬间一直安静的趴在许臻脚边的猫突然跃进他怀里，撞翻了碗，甜腻的汤汁洒在他的手上，浸湿了他的裤子和猫的毛。

　　幸好汤不太烫，只是腿间一片黏湿，他感到很不舒服。

　　猫似乎知道自己犯了错，漂亮的眼睛可怜的盯着余星，喵喵喵的冲他叫唤，甜腻的像是撒娇。

　　真拿它没办法，正要抱起它，就见一只手把它拎了起来，抬眼看到许臻冷淡的眉眼，辨不清情绪。

　　“我带它去洗洗。”

　　猫仍在许臻手中喵喵叫唤。

　　沈叔沈姨像是才回过神，余星听到沈姨让许臻带他上楼换条裤子。

　　楼梯不长，很快就上了二楼，这是他第一次来楼上。

　　经过小客厅，许臻推开最里面那间房。

　　阳光落了满地，他靠在门边看许臻单手打开柜子拿了一条灰色的休闲裤递过来。

　　“没有新裤子，将就一下。”

　　房间里就有浴室，他拿着裤子走进去，关上门。

　　粘腻的感觉让他顾不上想很多，快速脱了外裤，打开莲蓬头轻轻冲洗。

　　温热的水流打湿一双白皙的长腿，他挤了一泵沐浴液洗去粘腻的汤汁，没用许臻的毛巾，抽了几张纸擦干水珠。

　　拿起架子上的裤子套上，裤腿长了一截，他不得不挽起两圈才不至于拖地。

　　这时，房里传来喵喵声，他连忙打开浴室门。

　　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进来，看它的毛发洁白，像是做过了清理，正躺在窗台上爪间勾着一个毛线球玩。

　　粉红的毛线球被它勾来勾去，一不小心落到地上，骨碌骨碌滚到余星面前。

　　弯腰捡起来，他半蹲着朝团子张开手：“过来。”

　　团子一下跳上窗台边的书架上，似乎是想借着书架落脚助跳，然后朝余星一跃而下。

　　抱了满怀的同时，他听到一声重物落地声，循声看去，书架旁的地上落了一本“书”，“书”页摊开卡在地上。

　　团子像是知道又闯祸了，喵喵喵个不停。

　　余星轻轻拍了它两下，一手抱着它，一手去捡。

　　扣着“书”页捡起，不经意间看到一行字——写给阿臻哥哥的日记。

　　他愣了一下，视线落到右下角，沈翎二字赫然入目。

　　合上“书”，轻轻放回原处，他沉默地摸着团子的背。

　　那不是一本书，是一本日记本。

　　从房间出来，看到许臻正躺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双手枕在脑后像是睡着了。

　　他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团子突然从他怀里跳到沙发上，绕着靠背走到那边，落在许臻脚边，迎着阳光微眯起眼，一副慵懒的样子。

　　盯着许臻的脸，他想起书架上的日记本，想起那句话，想起那个叫沈翎的人……

　　“刚刚团子跳到书架上弄掉了一样东西。”余星听到许臻低低“嗯”了声，似是不在意，他轻轻的补充，“原本我以为是一本书，后来发现不是。”

　　“是一本日记本。”

　　“我没看。”

　　许臻似是没听到，他坐起身，朝楼下走：“走吧，回去了。”

　　得知他们要回去了，沈叔沈姨送他们出门，告别时，沈叔问：“阿臻，佳佳联系你没？”

　　许臻“嗯”了声，告诉沈叔：“她说放假就回来，到时候我去接她。”

　　沈叔这才笑道：“那就好，这么些天了也不打个电话回来。”

　　小镇迎来了旅游旺季，民宿的房间慢慢被游客填满。

　　这天，罗云的蛋糕房终于开业了。

　　晴朗的天气让人心情愉悦，走到蛋糕房所在的那条街，离得老远就看到门口摆的排排花篮，都是亲朋好友送的，罗云站在门口迎客。

　　余星笑着走过去，对着罗云举起花篮。

　　罗云正和人说话，余光看到他，笑着朝他挥手，和那人说了句什么就迎上来，接过花篮：“真漂亮。”

　　她今天穿了一条水蓝色的及膝连衣裙，脸上化了淡妆，愈发光彩照人。

　　余星笑着和她一道走进去：“恭喜开业，生意兴隆啊。”

　　罗云的笑声混在一阵清脆铃音中，推开门，发现沿墙一周都挂了彩带，柜台前的地上立了一个由各色气球拼成的大熊猫，憨态可掬的样子，十分讨人喜爱。

　　今天开业，罗云准备了许多活动，满减、办卡赠钱、买送等等，生意特别好。

　　余星也不用她招呼，找了靠墙的一个单人座位坐下。

　　没多久，一个小姑娘给他一杯奶茶，他笑着摆手：“不好意思，我没点。”

　　小姑娘笑起来很讨喜：“是罗姐让送来的。”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罗云对他眨了眨眼，对小姑娘道声谢，他这才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隔空竖起大拇指。

　　之前来的时候没听罗云说要做饮品，没想到不仅做了，味道还很不错。

　　他选的位子特别好，窗外就是一片草地，远处还有一条河，风景很不错。

　　气球大熊猫很得小朋友们的青睐，余星看着一波又一波的小孩去摸它，抱它，和它合影。

　　“看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罗云端了一块红丝绒蛋糕放在桌上，推过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些小孩很可爱啊。”余星尝了一口蛋糕，“很好吃。”

　　“那你多吃点，还有别的口味，我再给你拿几块。”

　　余星忙拉住她：“够了，吃不完浪费。”

　　罗云没急着走，前面那桌的两个女孩正好走了，她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还没回来吗？”

　　虽没指名道姓，但余星知道说的是谁，他低头挖了一勺蛋糕：“快了吧。”

　　暑期来临，沈佳佳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