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骨中柔》冰柚子

2、第二章

　　“来啦？”清吧老板狄薇看见周曲璐冲冲忙忙跑到后台，把手中的香烟按灭扫了她两眼，轻咳一声，“十分钟后到你上台，要上洗手间就快点去，上台后可没人管你。”

　　清吧老板是位四十来岁的女人，身材丰腴依旧，据说是这两年才回国定居的，之前都是在国外生活。
　　每天造型从头到尾她都做到无可挑剔，光彩照人，在她眼里生活随时随地都是舞台，是把日子过得精致且有仪式感的女人。

　　周曲璐来这上班有一周了，见过老板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次是面试时候还有一次就是现在，说不慌张是假的。

　　抽出一张纸巾快速擦了擦手心的汗，上台弹吉他时可不能出错。

　　别看台下的客人基本没几个是认真听歌，但其中藏着可多高手，耳朵尖锐的很，弹错一个音马上就盯着你看。

　　“晚上好，我是本店驻场歌手卷卷。给大家送上我本晚的第一首歌《忘与记》原唱：陈尤利。”

　　清了清嗓子，昏暗的灯光下周曲璐露出半张脸，缓缓闭上眼睛调整情绪。

　　手指按住琴弦，轻柔安静地嗓子打破了上一位歌手停留下的热浪，给深夜的客人带来了一股清冷地晚风。

　　“有了你会损我自尊
　　越爱人就越害人
　　难得奋不顾身
　　聪明奉献给愚蠢
　　……”

　　周曲璐的声音会让人忍不住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舞台上那位年纪不大还顶着一头羊奶卷的小女生。

　　全程紧闭着双眼，卷翘的睫毛时而微颤，她在享受能歌唱的每一刻。

　　“你雇佣童工？”张芹珊本来真想回家了，但看着那小孩跑进清吧怎么看都感觉不搭，成年了吗？

　　车往右一逛，来到了红调清吧的门口。她跟清吧老板还挺熟，来都来了那就进去喝一杯吧。

　　狄薇看到张芹珊进来，扭着身段微笑去迎接，没想到许久未见她能一开口就让人语塞，“三姐，话可不是这样说，超16岁不算是童工，人家再过一个月就18岁了。况且我这里虽叫红调清吧，但你当这是音乐餐厅也没问题，一样能喝点酒吃点薯条薯饼的。”

　　三姐这么称呼就是由张芹珊最后一个字转变过来的，慢慢的不管年纪比她大还是比她小的都这样称呼，大家也都习惯了。

　　“这么晚不让小孩睡觉？”张芹珊在她这里低于十八岁都算是童工，而且还让小孩这么晚工作，也不怕良心过意不去。

　　狄薇觉得因为一个小孩，自己在张芹珊心理已经是黑心无良老板了，拿出香烟递给张她，“工作时间是他们几个歌手自己安排的，我可不参与这个。现在年轻人哪有早睡的，你以为各个人和你一样十二点前必须睡觉。”

　　“戒了。”张芹珊推掉她递过来的香烟，“你一把年纪了也少抽点。”

　　“嚯，啥叫一把年纪？我才43，人生才过半呢。”狄薇明显对于张芹珊说自己一把年纪不服气，“要比唱跳你还未必唱得过我呢。”

　　“那是比不过，术业有专攻，你怎么不和我比炒火锅底料。”张芹珊在让人无话可说这点上有一把手在的。

　　狄薇不跟她比这些，看了眼吧台示意调酒师，“喝什么自己点，难得看你很久没来过了，今晚你的消费我请了。”

　　“ 橙汁。”张芹珊坐下看着调酒小哥，一本正经的说。

　　“走走走，来清吧喝果汁，你以为你是台上唱歌的那位未成年？”狄薇推了她一把。

　　张芹珊无奈地当着她面从口袋拿出小毛驴的钥匙按了按，绿色的小毛驴前灯好像接受到指令似闪了闪，还发出“滴滴滴”的声音，“开车不喝酒。”

　　“哼，就你这两个轮的电动车，你怕你开着撞电线杆上重伤？”狄薇都不给外面的小毛驴眼神，拿起吧台上面的酒一饮而尽鄙夷道。

　　“你开四个轮的看不起两个轮的？”刚好这时调酒小哥递过来橙汁，张芹珊点点头接过喝了口。

　　“我可不敢小看三姐，毕竟拼命三娘可不是白叫的。谁能想到几年前拉着小推车卖麻辣烫的人，现在开好几家火锅店了。”狄薇想到就感慨，怎么都想不到一个刚毕业的小女生能拼到一天工作十五个小时。

　　那股咬着牙，眼里透着对生活不服输的狠劲，狄薇那刻就知道这小妞过几年不得了。

　　她低得了头，承认自己就是过得不如意，自己就是想要钱，她赚钱不怕丢脸。
　　这是现在很多人做不到的，口袋空空还撑着那片快要饿死的高傲。

　　光这点张芹珊就不可能会输！

　　“看你对我家新来的小歌手这么上心，你可以点歌，同样免你点歌钱。”狄薇不知道何时手里再次拿起一杯酒，抿了一小口。

　　红调清吧是允许客人点歌的，一首五百。所以驻唱歌手们除了固定工资，还有提成拿的。

　　张芹珊：“这是上心吗？我是怕下次见你要去拘留所喝茶了。我喝完橙汁就走，不用管我。”

　　说不管是真不管了，她也算是熟客，自己会照顾好自己。

　　这清吧还算是有良心，台上的歌手每唱八首就换另一位歌手唱，轮流来，八首歌加上偶尔互动的时间大概是差不多有六十分钟了。

　　当然有些歌手想要更突出表现，私下会和狄薇沟通想一次性多唱几首才休息。

　　快过半百的人了，狄薇看他们的眼神和说出来的话都能估摸到是在想什么。
　　规矩就是规矩，只要有一个打破，那便不再是规矩。

　　周曲璐下台后浅浅喝了口水，润润嗓子。

　　过了五分钟从后台休息室伸出毛茸茸的脑袋张望，灵活点小眼睛到处移动，想看看今天的客人里有没有熟客。

　　看着穿白t牛仔裤，绑了个低马尾慵懒中带着随意的女人。她手中拿着的那杯橙汁可能自带酒精，要不然怎么会散发出让人挪不开眼的孤独感。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周曲璐，十八岁。”周曲璐伸出的手在微微颤抖，感觉比第一次上台时还紧张，但还是很努力地笑着打招呼，想彰显自己的热情。

　　张芹珊认真注视着自己面前的人，胆怯中又携带一丝勇气，笑着回握了下她的手，“你好，张芹珊，对面百龍火锅店老板。还有……小孩子说谎可不好哦。”

　　“我我，我没说谎。”周曲璐瞪圆了她那双小鹿眼，无辜中又有被戳破的拘谨。

　　张芹珊：“你真十八了吗？”

　　“那不是快了吗，就还有一个月不到，四舍五入我就是十八了。”周曲璐还想狡辩一下，证明自己绝对不是在说谎。

　　将手中的橙汁喝完放下，透明的冰块在玻璃中晃了晃，张芹珊看了眼手机时间晚上十一点十分。
　　从吧台高椅上起身，她比周曲璐高了小半个头，低笑道，“在我这，你四舍五入还在读幼儿园，别急着长大。”

　　说完和远处跟客人寒暄的狄薇点点头先离开了，留下周曲璐一个人在灯光下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