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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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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案中队大办公室。
邹舒阳靠在椅背上,脚下不断转动椅子,翻看着蒋弘业的笔录,“还真是有意思啊。”
小唐抱着一个纸壳箱子走过来,搭话道:“哪里有意思?”
邹舒阳没答,抬脚把箱子勾到自己脚边,“那个高中老师被杀案的卷宗都在这里了?”
喘了两口气,又晕了一口水,小唐点头,“都在这了,不过那个时候的流程没有现在严谨,有的地方有些小纰漏。”
“纰漏?”
小唐苦笑着,“就是邹队你看这……”
只见小唐从纸箱子中找出来几本卷宗,上面的字迹隐隐褪色,纸张斑驳泛黄,偶尔还能看到大大小小的孔洞。
指着这本惨不忍睹的卷,邹舒阳拧着眉头,“这是……”
小唐苦笑,“之前老办公楼,阴潮,卷宗就生虫子了,后来又被阳光暴晒,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邹舒阳:……就很强。
不过虽然是这样,但好歹不影响查看,邹舒阳和小唐用了两个小时才把这些卷宗翻阅完毕,当年案件的前因后果大抵和蒋弘业说得没什么出入。
高三老师沈听澜,因为对学生认真负责而对调皮捣蛋的差生沈骏严厉了些,结果不知道沈听澜的什么举动触动到了沈骏脆弱的神经,以至于在高考前夕沈骏要纠集这么多的同伴去给沈听澜点“颜色”看看。
“邹队,你说着沈骏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冲上去啊?”小唐眉头皱得死紧,盯着沈骏的笔录,“我不太相信沈骏是因为少年意气,一时热血上头诶。”
邹舒阳将手头的卷宗放下,又在纸箱中挑挑拣拣,拿起了另外一卷,“你记不记得蒋弘业刚刚说的,沈骏有一百万,还有那个程浩中彩票的事?”
小唐点头,“这个事确实很奇怪,程浩的档案和社会关系我也都看了,家里就是普通的工人家庭,家里孩子多,所以在程浩犯了事之后,家里根本连管都没管。不过程浩却还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在江州最贵的小区买了一套一百多平的房子,全款,哦,对,还有车,车也是一辆将近五十万的车,也是全款。”
说完,小唐的表情变得很奇怪,“这个程浩是去抢劫银行了吗?”
邹舒阳嗤笑,“抢银行应该是不能,不过如果是有一个冤大头呢?”
“邹队,你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邹舒阳却没说话,只拿着卷宗,靠在椅背上,笑盈盈地看向大门方向。
下一秒,大门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进来,男人不算高,一米七五左右,微微发福,由于常年严肃以至于法令纹极深。
“听说你调了沈听澜的卷?”中年男人开口,语调极冲,压迫感很强。
小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下一秒邹队和何队就打起来,他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邹舒阳摸了摸鼻子,咧嘴笑了起来,“来,何队,我们一起研究研究沈听澜的卷,我总觉得今天死的这两个人,和沈听澜关系匪浅啊。”
何队冷哼了声,装作没听出邹舒阳的阴阳怪气,拖了个椅子坐到邹舒阳旁边,弯着腰盯着箱子里的卷宗看,看着看着,眼中竟然流露出怀念来。
“何队,你这是?”
何队“嗤”了声,“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问我吧。”
说完,何队拿起一本卷,指着卷皮上“何玉山”三个字,“这个案子的办案人是我,你问我不比看卷宗快?”
邹舒阳也把卷宗放下,从善如流问道:“我和小唐在看笔录的时候发现,沈骏在热血上头,杀死沈听澜前,沈听澜并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话,那当年你在讯问的时候,沈骏有解释什么吗?”
何队摇头,“十年前沈骏还不到十八岁,事情发生之后,他整个人都被吓傻了,问他什么话,他都只会摇头。”
“那这份笔录?”
何队沉吟片刻,却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老沈这个人啊,平时最是温和,和他带的同学们也都处得像朋友似的,案件到我手里的时候,我甚至都不敢相信,老沈这样的人居然会被他的学生杀死。”
“这个案子很奇怪。”何队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又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也不点燃,就在手中把玩,“你也看了,真正的源头只有沈骏一个人,但是根据后来的走访能够确定,沈听澜并没有和沈骏有过什么矛盾,就算他对沈骏严厉,但也没超过一个度。”
邹舒阳补充,“也就是说,沈骏因为沈听澜训斥而心怀怨恨,所以才找人去堵沈听澜的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见何队并没有反驳,邹舒阳前倾身子,距离何队更近了些,“那我的怀疑说不定就要成真了。”
何队捏着烟的手紧了紧,脆弱的烟纸顿时破裂,细碎的烟丝洒落出来。
“沈骏他们很可能是收了什么人的钱,也就是说,沈听澜被杀案,根本就不是意外事件,反而是……”
“雇凶杀人?”小唐惊呼,尾音都变了调子。
不可置信下,小唐又重新回去翻看那些卷宗,卷宗上的内容并没有改变,但听了邹舒阳的猜测,他发现了很多让他忽略的事情。
例如……和沈骏一同去堵沈听澜的人里面,有不止一个人其实很沈骏只是点头之交,连同班都不是。
这样的人显然不可能在高考前夕,为了一个仅仅是认识的同学,就去做围堵老师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这也能讲通,为什么沈骏他们都有钱了。”
小唐喃喃着说完,又猛地一拍桌子,“那蒋弘业呢?为什么蒋弘业过得这么……穷困潦倒?”
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小唐的力道没能控制好,手拍在桌子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小唐还没来得及龇牙咧嘴去揉搓自己通红的手掌,便感觉到两道锐利的目光,顿时头脑清醒,不动声色地把手缩回桌子下面,脸上也强作出镇定表情来。
邹舒阳又看了小唐两眼便收回视线,“这个问题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只有蒋弘业没有得到钱?又为什么只有蒋弘业活了下来?”
被邹舒阳盯着看,何队十分坦然,捏着半截烟对着邹舒阳指指点点,“你们这帮年轻人,岁数不大,心眼倒不少,自己心里有数了,还装模作样来问我?”
邹舒阳也不恼,自顾自继续道:“所以,蒋弘业对于当年的事,大概率是不知情的。”
一个念头在邹舒阳的脑海中转了下,看了眼时间,“小唐,你明天早晨先去一趟银行,查一下沈骏他们六个人的银行流水,查完之后再来单位。”
小唐点头,又见邹舒阳摸着下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何队看,心里不由得“咕咚”咽了一口口水。
这邹队,该不会又要和何队杠上了吧?
果然便听邹舒阳声音轻快,脸上犹带笑意,“何队,这个案子你分明知道有问题,当年为什么没有追根究底?”
何队叹了口气,重新抽出一根烟,娴熟地夹在指间,“追了根究了底了,但是没有结果,所有人都口径一致地说就是听了沈骏的诉苦,所以才一时意气去堵了老沈,每个人的口供都对上了,而之后我们也找补到其他的证据证明这些人口供作假,等沈骏平复下来,再问他,他也只肯说就是一时没想开,后来又害怕老沈把他们堵他的事告诉家长,热血上头,才失手杀死了老沈,那案子查了大半个月,最后只能这样了。”
邹舒阳看着何队一瞬间像是老了好几岁的模样,心头一动。
在邹舒阳开口前,何队嗤笑了声,“你别这么看我,我和老沈确实有旧,十多年前我刚来江州的时候,也和那小子一样,成天以为自己就是罪恶克星,不管嫌犯上天入地,我都能将他们抓捕归案。”
指了指在一旁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小唐,又继续道:“后来我在抓人的时候,不小心被捅伤了,医院的大夫叫我住院,我以为我自己铜皮铁骨,就没听,结果当晚就在自己家门口晕过去了,好在隔壁住的就是老沈,老沈这人心好,看我晕倒了,就把我送医院去了,怎么说,老沈也算是我在江州最好的朋友了。”
何队忽然坐直身子,正色道:“所以邹舒阳,如果你觉得这个案子有蹊跷,甚至能查到更多的线索的话,我会全力支持你,希望你能还给老沈一个公道。”
听着何队的话,邹舒阳忽然觉得肩头的压力大了许多,半晌后,往后靠了靠,故作轻松,“那以后我要是想休假,何队你可别拦着了。”
何队也跟着笑,“一言为定。”
说完,何队便站起身,将没点燃的烟丢进空荡荡的烟灰缸里,“行了,交代完了,我就先下班了,一会儿还得去接我媳妇呢。”
走到门口,何队扭过头,盯着邹舒阳看了会儿,“你也是,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听我媳妇说小简今天可是吓坏了,你晚上得好好安慰安慰人家啊。”
邹舒阳愣愣地还没做出反应,又听顺势准备跟着何队一起下班的小唐挤眉弄眼道:“对啊邹队,咱嫂子今天也受苦了,中午录笔录的时候,我看到她手都在抖,这可是你表现得好时机啊,”
邹舒阳:“……你赶紧滚吧。”
小唐便嬉皮笑脸地应了声,麻利地收拾东西滚蛋了。
盯着小唐的背影,邹舒阳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不明白,小唐小小年纪的,怎么就这么油腻呢?
这等他人到中年的时候,以后家里不得用不着买油了?
看了眼时间,邹舒阳便叹着气,准备把卷宗锁进卷柜里也跟着下班,谁料在收拾卷宗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打开了证人笔录的卷,将卷宗内沈听澜所带班级的整整三十六份笔录翻了个遍,却没找到他想找到的那张。
“那个死者,我认识,我高中班主任,就是他杀的。”
简梦言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
简梦言也是沈听澜的学生,那么……简梦言的笔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