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的宠儿》秋水微澜

7、星空之眼

　　这是个美丽的城市。

　　夜晚行人密集的街市，高楼大厦上闪烁的霓虹灯，立交桥上车流如水……比古代所见过的任何一座城市都要热闹，都要有活力。

　　逐渐侵占黑夜的人类总是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毫无忌惮地挥霍着得来的所有。对没有任何爵位的底层吸血鬼来说，也许是很不错的，因为他们可以更容易更安全地获得新鲜的血液和漂亮的宠物。然而对于漱菲卿来说，这些人类并不比老鼠更令人喜欢。

　　她小小地叹了一口气，收回远游的精神力，抬起可爱的娃娃脸，眨了眨涂着闪光眼影的栗色大眼，对着门口站着的人招了招手。

　　“欧威尔，过来。”

　　欧威尔站在门口已经有好一会了，这时才笑着上前，单膝下跪，亲吻了一下母亲的手背，碧绿的眼睛满是着恭敬和乖顺：“母亲大人。”

　　漱菲卿轻轻笑了一会，粉嫩的手掌温柔地摩挲着欧威尔的漂亮脸孔，慢慢下滑，中指轻轻一挑，抬高了欧威尔的脸。欧威尔脉脉地注视着母亲的眼睛，那虔诚专注的眼神有着圣洁的味道。然眼睛的主人想的是什么，谁又知道呢？

　　漱菲卿喜欢这样毫无保留的接纳和表露，不禁笑了起来。

　　“迈克林死了，以后只有我和你了。”漱菲卿吻了吻欧威尔的额头，“你高兴么？”

　　“就算迈克林不死，母亲大人也是我一个人的。”欧威尔不卑不亢地直视自己的母亲和情人。

　　“真是占有欲强烈的孩子。”漱菲卿掩着嘴娇笑了两声，“不过，我喜欢。”

　　欧威尔垂下眼睛，斟酌着词句说：“刚才……我看到克莱文伯爵，他是为了迈克林而来的吧？”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伯爵，我还不放他在眼里。在他利用议会的权力均衡为借口，强行将迈克林送到我身边的时候，他该想到会有这一天。难道我会心甘情愿做他儿子的初拥工具？”漱菲卿冷冷哼了一声，眼神不再有孩子的纯真，如同成年人一般的阴暗算计的光芒一闪即逝，又弯嘴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说，“欧威尔，你要记住，不是自己的东西千万别贪，知道么？”

　　“知道。”欧威尔顺服地垂下眉眼，又道，“克莱文伯爵毕竟是生下迈克林的血族，迈克林又是已知的唯一的纯血，那些老家伙不会为难母亲么？”

　　“这些你不用担心，你只需要做好自己就好了，孩子。”漱菲卿用超越外表年龄的慈爱目光注视着唯一的后裔，拉着他站起来，“你这么关心迈克林的事情，是感到孤单了？”

　　欧威尔隐隐不安，害怕回答不好会招来女孩的怒气，遂忍着一言不发，只盯着地面。

　　“这样不好，亲爱的。我叫你别贪心，并不是要你拒绝承认自己的欲望。”漱菲卿看了欧威尔一眼，拉开窗帘，城市的夜景五彩斑斓，展现在眼底。“也许我该再给你找一个同伴。”

　　“母亲……”欧威尔一惊，不知道漱菲卿说的是真是假。漱菲卿却竖起手指嘘了一声，调皮地眨眨眼，另一只手一挥，玻璃窗上显现出另一番景象。

　　欧威尔惊奇地看着玻璃上的画面，又看了看漱菲卿。

　　玻璃上是一片雨后的景象，太阳刚出来，泥路上坑坑洼洼的，倒影着蔚蓝的天空，有一对长相可爱的孩子，大概是两兄弟，六七岁的模样，手拖着手小心翼翼地跨过一个个水洼。看似是弟弟的孩子睁着一双麋鹿似的大眼睛，盯着哥哥跳过一个水洼后向他伸出的手，扁了扁嘴，将自己的手交给对方，鼓起勇气笨拙地跳向水洼的另一边，像寓言故事里那只撞死在树桩上的笨兔子似的，一头扑进哥哥的怀里。他的哥哥晃了几晃，终是站稳了身子，随即嘻嘻哈哈地笑了，毫无保留的快乐笑脸把太阳的光度也比了下去。那孩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看着哥哥，做错了事似的带着怯懦的神色，画面不断放大，属于东方人的黑眸在泪光中如同没有光污染的星空一般，神秘而澄净。这一刻，欧威尔被这种从未见过的美丽吸引，怎么也移不开眼睛！

　　“很漂亮的孩子，对不对？”漱菲卿抱着欧威尔的手臂，依偎着高大的美丽男子，哄诱一般说，“想要他么？”

　　欧威尔眼神迷离，那双漆黑的眼睛仿佛带着不可抵挡的魅惑，将他的心神完全俘获了。

　　“想要他么？”漱菲卿再次问道。

　　画面里两个不知忧愁的孩子走过了满是水洼的泥路，继续手牵着手快快乐乐地走到一个商店前，哥哥和胖老板说了两句笑话，得到了一把糖果，全部塞到弟弟手里，摸了摸弟弟的脑袋，似乎在交代着什么。弟弟咬着嘴唇，张开粉嫩的小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委屈地点了点头，捏着糖果盯着靴尖。小哥哥歪了歪脑袋，抱着弟弟的腰，笨拙地将小人儿抱上了一旁的石墩上，扭头跑到一边和其他小孩玩一块了。可怜那小孩子，脚尖碰不到地面，小心翼翼的唯恐会掉下石墩，泪水滚啊滚的就是落不下来！

　　那双水光荡漾的星空之眼，不断地在欧威尔的瞳孔中放大，淡淡的水光变成了惊涛骇浪，把他淹没在海底！想拥抱他小小的身体，想亲吻那双美丽的眼睛，想吮吸他新鲜的血液！

　　“我可以么？”欧威尔的声音如同梦幻一般飘渺。

　　“你想，就去争取。”漱菲卿拉下欧威尔的身体，抱着他的脖子道，“我会帮你的。”

　　“谢谢你，母亲。”欧威尔抱紧漱菲卿，喃喃地说，“他是我们的，是我们两个的。”

　　“对，是我们两个的！”漱菲卿高兴起来，意气风发，仿佛已经将这孩子抢到手一般。

　　“母亲，他在那里？”欧威尔有些儿迫不及待了。

　　“不知道。”漱菲卿挥手收回玻璃上的画面，眼神一沉，“我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他了。”

　　欧威尔一愣，二十年？二十年过去，这个小家伙将会变成什么模样？

　　“我们得赶在公主殿下之前找到他，知道么？”漱菲卿诡异地笑了一笑，“不知道七夜月知道自己选中的孩子被人捷足先登了，会是什么表情？”

　　七夜月会有什么表情？没有人知道。

　　在这个城市的另一端，市立医院的病房里，病入膏肓的女人在垂死挣扎。对生存的渴望让她用尽全力伸手探向救命的按钮，只差一寸了！只要按下去，就会有医生来救她一命！那位年轻的医师医术高超，只要他听到铃响，一定会第一时间赶来救她！可是……

　　女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被人按住不得前进半分的手，只有一寸了，只有一寸她就可以得救！

　　“救我……救……”女人脸色青紫，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眼泪滴落枕上，哀求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久违的称呼脱口而出，“救我……母亲！”

　　“够了，爱琳，这样活着不累么？”

　　没有灯光的病房内，从窗外射进的几丝月光映照下，七夜月的脸孔充满了怜悯。

　　“死亡，不代表便是不幸。由我来送你离开这个世界，好么？”七夜月温柔地说道，手心覆上了女人的嘴和鼻子。女人惊恐地睁大了满布血丝的眼睛，呜呜地叫着，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骨头的手指死命掰着对方貌似纤弱无力的手，腿脚乱蹬，却毫无用处，渐渐地，女人眼中泛白，挣扎的力度也越来越小。

　　“别怕，我会陪伴你到最后，爱琳，我的小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