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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不去的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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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她和谢景的交流虽然还只停留在“笔借我用一下,橡皮忘带了”之类的一些没有营养的话,但是天天如此,景怜的心中不免腹诽:他是来上学的吗?
不过今天,景怜并没什么心思去想这些。整个晚自习她的视线一直盯着墙上的钟表,嘴唇紧抿,两条秀眉拧在一起。
谢景的余光不时瞟向景怜那边,发现她的异常,心里犯起嘀咕。
换做平时,“小动物”现在应该在知识的海洋里徜徉,恨不得把自己塞进去,今天是怎么了呢?
正当他刚想开口询问,下课铃响了起来。
只见景怜转头望着他的眼睛,眼神闪躲,“那个,我有点急事。”
破天荒的,她居然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
谢景觉得新奇,突然就不想顺了她的意,于是他故意慢慢腾腾地收拾书包,“怎么也要等我整理好需要带回去的资料吧,你说是不是,景怜同学?”
景怜面露难色,谢景的话没有错,但是她今天好不容易拿到出门条,再晚一点,她害怕花店就关门了。
景怜鼓起勇气直视谢景,眼睛红红的,祈求道:“谢景,我真的很着急。”
谢景瞧她这样,生怕下一秒对方就哭出来,连忙起身推开椅子退到一边,轻声道:“逗你玩的,你可别哭啊!”
“我没,没哭。就是急的。”景怜揉揉眼睛,拎起书包,风一般地蹿到门口又突然停下,回身对着谢景鞠了个标准的90度躬,“谢谢。”随后消失在教室门口。
谢景被她的样子逗笑,心情愉悦地背上书包也离开了教室。
景怜以最快的速度狂奔到花店门口,看到店里面的灯还亮着,才松了口气。
她站在门口,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
过了一会,景怜觉得没那么喘了,便挺起身,手握上把手。推开门的一刹那,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景怜径直走到百合花前,挑了一朵开得最好的,怯生生地询问:“你好,我想要这个,多少钱?”
店员微笑回答:“20一枝。”
“哦,好。”景怜翻开书包里层的口袋,拿出所有零钱,抽出两张十元递过去。
“可以帮我包一下吗?”
“好的,您稍等。”
“谢谢。”她看着那朵开得最灿烂的百合在店员手里被精心的打了个蝴蝶结,不自觉的笑了起来,暗忖道:她一定会喜欢的。
“欢迎您下次光临!”
景怜站在门口,拉开校服拉链,将被风吹的摇头晃脑的花放在胸口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护着,虚掩着怀。
九月末的春城算不上暖和,一路上,景怜冻得牙齿一直在打架。
踏进校门的那一刻,她才放缓脚步,走到河边,避开旁人来到角落里,捡了块干净的草地坐下,然后拿出怀中完好无损的百合,抬手拉上拉链。
景怜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找出那张熟悉的笑脸,举起那朵花儿。
景怜兴奋地说道:“妈,你看。这是你最爱的百合,你别嫌少,日后等我工作了,一定会买一大束给你!”
说着她将花儿放在小巧的鼻尖下,眯起眼睛嗅了嗅,“很香的,你闻闻。”说完,景怜将百合凑近手机。
顿了会,景怜仰起头,凝视满天繁星,“今年的学业有些忙,一直没腾出时间,等我毕业了一定就去看您!”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你有时间的话就给我拖个梦吧,好久不见,您难道一点都不想我吗?”
周围寂静如水,景怜感觉心里的那道口子越来越大。
起先,只是一滴两滴的泪水溢出眼眶,隐入两侧的发间。
到后来所有负面情绪一股脑涌上心头,就像一个闸口打开了阀门,四处奔腾,想要寻个出口宣泄出去。
景怜垂下头抱住膝盖,双臂紧紧环住小腿将脸埋在中间,肩膀剧烈颤动,却没发出一点声响。
因为她不想被人发现。
谢景站在树后,目睹了这一切。
——20分钟前。
谢景在寝室闲着无聊出来散散步,顺便给家里打电话。
正打算回去的路上,他就看到景怜的身影钻进了树丛。
谢景挑眉,这么晚了,“小动物”不回宿舍,往那里钻干嘛?
带着好奇,谢景随着景怜的身影没入稍远一点的树后。
起初,他见景怜的情绪还算正常,甚至在开心地笑,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上几分。然后就听到景怜对着手机说话。
谢景以为她是在打视频电话,但是听到最后才知晓,景怜是在悼念死去的母亲。
之后,就见景怜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虽然听不到任何哭泣的声音,但是从她剧烈颤抖的背影,谢景知道她哭得很伤心。
心脏像是被一根细针扎了一下,微微刺痛。谢景想要过去安慰,但又怕景怜会觉得尴尬,只好定在原地继续窥视。
待到景怜收拾好情绪离开,他才从树后走出,漆黑的瞳孔在路灯下忽明忽暗,盯着她单薄的背影直到走进宿舍楼才收回视线。
谢景用力握紧手机,拇指摩痧着手机坚硬的后壳。
第二天早起,景怜对着镜子里肿起的双眼有些发愁,这可怎么见人!
怕被人瞧见,她一路用书本挡着,快速踱到自己的位置迅速坐下,然后一直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这时,景怜忽然感觉怀里一凉,一瓶冰水放在她的双腿之上。
景怜条件反射地仰起脸,就看到谢景已经坐到她旁边的位置上。
“给你的,拿着敷一敷。”说完谢景凑近景怜的脸颊,将呼吸喷洒在对方脸上,调侃道:“你这样别人该以为我欺负你了。”
突然放大的俊脸,让景怜感觉耳尖儿发热,像是被烫到一样向后仰,结巴道:“谢,谢谢,你。”
谢景发现她发红的耳尖儿,得寸进尺地又往前凑近了一点,“不客气,景怜同学。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
“我没,没紧张。就是你凑太近了。”她紧张地拿起冰水敷在眼睛上,将二人隔开一段距离,眼神偷瞟谢景一眼,“放学还你一瓶新的。”
“你这是在邀请我放学和你一起回宿舍吗?”
“我,你。”景怜听到道被谢景曲解的话,急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深呼吸,平复过后,说:“那晚自习的时候还你一瓶新的。”她不想欠人情,这瓶水怎么也得还给谢景。
谢景见她这么执拗,也不好说出“不用还”这三个字,别到时候把她惹急了,直接连这瓶也不要了。
他侧头躺在手臂上,由下而上打量起景怜。
别的女孩见到他都会热情的围上来,反观“小动物”,这都坐在一起一个月了,如果自己不主动,她就把自己当透明的。
不过他是真没想到景怜这么容易害羞,稍微逗一下,耳尖儿就会红,就还,挺可爱的。
谢景怕她又不说话,随便找了个话题,“明天就是模拟考了,你准备的怎么样?”
“挺好的。”景怜没有看他,接着给眼睛消肿。
“我一直都想问问你,你每次都拼尽全力考第一名,到手的奖学金你都用来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生活需要。”
“生活需要?”
“嗯,拿来当生活费。”
谢景忽然挺起身,身体略往后倾。这个答案他是真的没想到。
景怜毫不避讳地直视谢景,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惊讶。
北盛中学是春城数一数二的高中,能进来的不是成绩好的,就是家里比较有钱的。她属于前者。因为学校会给成绩靠前的同学免学费,还设置有奖学金,这很符合景怜的需求。
察觉自己可能无意间冲撞了对方,谢景挠挠头,满是歉意地回答:“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放下手中的瓶子,伸出双手轻轻地覆在眼睛上摸。
教室里没有镜子,她的手机又在寝室,只能用这种笨方法检查眼睛还肿得厉不厉害。
谢景看出了她动作里的意思,连忙道:“你把手放下,我给你看看。你这样摸不出什么,”
景怜想了想,确实光靠摸是摸不出来的,听话的放下双手。
谢景扶住她的头,盯着她的眼睛上下左右看个遍,“嗯,好多了,不仔细瞧,看不出来你昨晚哭过。”
景怜有些惊讶,“嗯?你怎么知道的?”
一时嘴快,他竟说漏了嘴。
谢景看着她满是疑惑的眼睛,觉得有点尴尬,但还是说出了实情。
“那么晚了。我看你偷偷摸摸钻进去,有点好奇就跟过去了,实在是对不起。”
景怜转过头,表面上装作若无事的“唔”了一声,实际上她的心里又恼又羞,这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谢景的视线扫到她的耳朵上,什么也没说,他放下手,拿出课桌里的课本复习,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
模拟考试第二天就是休息日,高三的学生每半个月可以回家一次。景怜拎着行李坐上回家的车。
她的情绪不高。如果可以,她想一直待在学校。
一路上摇摇晃晃,晃得人直想吐。车子最终还是在家附近的站台停下。
景怜拖着沉重的双腿缓慢地向前走,站台距离她家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此时天空已然暗了下来,昏黄的路灯打在她的身上投射在地面,将她的影子拉的老长。
这个时间街上人影稀疏,空气中除了饭菜的香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泥土的腥气。
景怜刚走到小区门口,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她快步走在这个老旧小区,来到单元门门口。
因为没有物业,单元门上贴满了小广告,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楼道里的灯时亮时不亮的,景怜打开手机,借着微弱的光,双手拎起行李箱爬到顶楼。
幸亏只有六层高,不然得累死。
景怜喘着粗气,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插进门眼儿拧了半天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应该是被反锁了,她心里想着,然后烦躁地拨通了电话。
“嘟,嘟……对不起,您拔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手机里传来女性冰冷、公式化的语音,打了几遍依然如此。
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垂在身侧,景怜盯着冷硬的门板:得,看来今天她又进不去了,里面的人肯定又喝得酩酊大醉,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指望他记着自己的事做什么呢?明明就知道他那个人自私的很,一向都只顾自己享乐,从不管别人死活!
她背倚着门坐在行李箱上,重新举起手机,拇指在上面来回滑动。视线虽然落在屏幕上,心思却瞟到很远。
自从妈妈去世以后,这种事就经常发生。以前周围的邻居都认识,还可以借宿一下。后来搬到这里,她就只能在门口等着。
隔壁房间传来一家人的欢声笑语,景怜低下头,用另一手摸摸饿扁的肚子,起身下楼。
吃饱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