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梓童梓童

3、第 3 章

　　待到各自回房后，白曦轻敲桌面，一直隐匿在黑暗中的人站到白曦身侧
　　“甲一，你率甲字将信物交给药王谷谷主，并将墨羽带来，一切尽快”
　　甲一接过白曦递来的信物后悄无声息的消失
　　待甲一走后，白曦轻叹一声，颓废的闭上了眼
　　他母妃还在时身体虚弱，他便跟着为母妃看诊的太医学过一点医理，更是在那件事后特意钻研过
　　刚刚扣着夜殇的手腕时，手中的脉象虚弱杂乱，不像是正值壮年人该有的，那是只有将行就木之人才会有的脉象
　　他不知道夜殇为什么瞒他，就如七年前的不告而别，让人无力又难过
　　皇帝的耳目再厉害，可在边城，夜殇想要瞒什么，就算是身为帝王的他，也没有办法知道
　　他不了解夜殇这么多年经历些什么，可绝不是旧伤这么简单
　　若是药王谷没有办法，就只有找到神医谷了，大不了就掀起江湖的腥风血雨，迫于压力，神医谷就是想不出世也难
　　另一边，夜殇艰难的压制体内纷乱的气息，却已是强弩之末，唇角一缕鲜血流出，面上也无一点血色，强压着声响，生怕惊扰了他人
　　如今竟是快压不住了，夜殇感觉感官消退的越发快了，心中有些惆怅，好不容易和白曦出来游山玩水，如果中途出了什么事，平白扰了兴致
　　看着自己满身狼藉，夜殇苦笑一声，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早些回来，这样还能多陪白曦些时日
　　仰头吞下压制的药丸，感受到内息平稳了些，倒在塌上沉沉睡去
　　这药可以暂时恢复一下他的身体，却也是饮鸩止渴，最起码不能在白曦面前倒下
　　次日一早，他们一行人便出发了，白曦和夜殇作为四处游玩的公子哥，莫启他们作为护卫侍从远远的跟在后面
　　佛音寺，原名大昭寺，传说某日深夜，有一个书生夜间投宿，偶然听见寺中传来佛祖诵经度化之声，问平生罪孽，开点化之恩，书生就此坠入空门，故事传开，就更名为佛音寺，据说凡是诚心来求，定能心想事成
　　佛音寺位于山腰之上，清幽雅致，步入其中，檀香，木鱼声，诵经声，一瞬间就让人心神安定
　　“这佛音寺，倒是极好的修行之地，白曦，你可有什么愿望，这寺据说很是灵验”夜殇好奇的问道
　　“国泰民安算不算”
　　“啊？你可真无趣，求愿自是为自己而求”
　　“那你呢，你有什么愿望”
　　“我啊，自然是加官进爵，良妻美妾”还有就是我心悦之人能万事顺遂，最后一句被夜殇的笑所隐藏
　　“庸俗”
　　“这才是我们俗人所求的东西，再说了，真正的愿望是要藏在心里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寺中香火鼎盛，人来人往，摩肩接踵，白曦拉住夜殇的手腕，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珍视，好在人多，无人察觉他们的动作
　　在下山途中，夜殇不知怎么回事，一不小心踩空了阶梯，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就又被白曦横抱起来，夜殇看着这么多人，还有人好奇的偷看他们，羞愤的把脸埋在白曦胸膛，真是丢死个人了
　　“喂，你快把小爷放下，真是丢死人了”夜殇低声警告白曦，这绝对是他这辈子最丢脸的时候
　　“你确定我把你放下你能安全的走下山去，你要是说能，我就放你下来”白曦丝毫不理，还将人抱紧了几分
　　“我说你别这么任性好不好”夜殇还是第一个说少年老成的帝王任性的人
　　“任性的是谁，你心里没点数是不是”白曦威胁的看了他一眼，对他的无理取闹表示警告
　　“好好好，我任性我任性，咱们快点下山行不行，我可不想被人围观，小爷我的一世英明啊”夜殇哀嚎一声，无奈妥协，并且表示不想再说话了，至少在白曦把他放下之前
　　待到了山下，夜殇连忙推开白曦，却因为没站稳虚晃了下身子，心沉了沉，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
　　触觉消失的厉害，眼睛也似蒙了层什么似的，听觉也微弱的可怜，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掩饰自己。可这也大概瞒不过白曦多久，他太聪敏了，任何看似完美无缺的掩饰在他那都会留下蛛丝马迹
　　“唉，真是够了，你下次这样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夜殇开着玩笑来掩盖自己的异样，况且他也不想让白曦太过担心。
　　白曦也懂他的用意，看着夜殇在白天也略显空洞的眼睛，只能配合夜殇故作轻松
　　“既然子卿如此期待，吾下次一定提前告知”
　　“……”
　　“不贫了？那就好好游览一番，毕竟你这么想来这”
　　“好吧，那小爷我就勉强带你看看这兰溪的的美景了”夜殇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任由白曦扶着他的手臂。
　　他们在渡口租了一叶扁舟，谢绝了船夫的好意，任由小舟慢悠悠的在湖面上飘荡。
　　“文人骚客都是春夏之季泛舟湖上，吟诗作对，入秋后的江南终究是萧瑟了些，不过也别有一番风味”夜殇感慨道，虽然他眼前的景象是模糊了不少，不过满目的萧条还是可以感觉到的。
　　“你的品味何时这么高雅脱俗了”白曦呛道
　　“不过学着那些文人感时伤怀罢了，这清秋美景还没有肥美的螃蟹让我喜爱”
　　“你一张口倒是糟蹋了这景色”
　　“没办法啊，我这人又不喜文墨，也不多愁善感，再美的景对我来说也只是景而已啊”
　　“你能主动来游湖，倒是为难你了”
　　“嘿嘿，那不是想看你的丹青了嘛”
　　说着，不知从哪里拿出了文房四宝
　　白曦挑挑眉，倒也没拒绝
　　“坐好，别乱动，画好了叫你”
　　“你要画我？”
　　“不然？”白曦顿了顿，继而小声的说:“除了你，何人能入吾的眼，更谈何入画”后面的话随秋风飘散，消失无踪
　　“哈哈，难得你没那么嫌弃我，那就画吧，一定要画出我的英姿”
　　“嗯，你别乱动”白曦有些紧张的将夜殇扶住，不再让他乱动
　　若是夜殇视力未损的话，定会被他紧张的表情给震惊到
　　过了好一会儿，夜殇有些不耐，问道:“好了没有啊”
　　“快了”
　　“你怎么那么慢啊”
　　“别说话”
　　以上对话，又在接下来进行了好几次，终于，白曦扶起夜殇，将画作呈现给他面前。
　　夜殇认真的看着，发现有几行模糊的小字，惊喜的说:“你还题字了，给我念念”
　　白曦身子僵了僵，还是温声说道:“清景朱色相衬宜，秋水泛舟描丹青。浮生若梦烬铅华，愿与佳人笑言欢。”
　　“这佳人是谁”夜殇有些好笑的在唇齿间细细品味这两个字，他这是被调戏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夜殇确定，他就是被调戏了吧……
　　“还有一行字呢？”
　　“顺遂无忧”
　　“不错，不错”
　　的确是很不错，若是平时，白曦定不会这么肆意，看来出来了他放松了不少
　　其实，白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自觉就写下了这些，他不否认自己对夜殇的感情，却也没想过让他知道，做一辈子至交又有什么不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白曦打破了沉默:“不早了，该回去了”
　　“哎，等等啊，这兰溪最有名的酒楼，九重楼，这我们还没去呢。”
　　“行吧”白曦记起他们游玩了这么久还没吃午饭，就带着夜殇去了
　　夜殇本面容妖孽却又不显女气，反倒十分风流。白曦本就俊秀，再加上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退避三舍
　　今日游玩早已让二人习惯路人的惊叹的目光，可店小二的灼热目光让感官迟钝的夜殇都感觉到了
　　“砰”
　　白曦将茶杯重重一搁，才让店小二回过神来
　　“爷，您有什么吩咐”店小二谄媚的说，对刚才的无礼行为有些紧张，这二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他要是不小心得罪了，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上菜”
　　“爷，您还没点呢”店小二有些为难
　　“随意”
　　“可是……”店小二看着白曦冷的掉渣的脸，立马改口道:“得嘞爷，本店的招牌菜可是一绝”
　　“可”
　　“好嘞，爷先坐”说完，就忙不迭的跑了，暗叹一声有钱人就是脾气大
　　“现在还听的到我说话吗”
　　“我还没聋呢”话音刚落，夜殇后知后觉的绷紧了后背，“你……知道了？”
　　不，不对，如果白曦真的知道了，不会这么晚才说
　　“吾这些时日时时和你在一起，你的情况吾也能猜到一二，吾虽不知你在隐瞒些什么，但你的身体已经不能再拖了”
　　夜殇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没暴露，神色也不再紧绷，“我还以为可以再瞒会儿的”
　　“药王谷的人快到了，你且再撑两日，剩下的交给我”
　　“我心里有数，你别费神了，不然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又垮了怎么办”
　　其实现在夜殇已经犹如置身于空茫之中，只有微弱的声音和光影，所以他的动作变的很少，如安静的雕塑一样，虽然精美，但却没有多少生气
　　还没等店小二上菜，夜殇便晕了过去
　　黑暗中，夜殇只觉得自己在上下沉浮，灵肉似乎分离，灵魂在不断被撕扯，剧烈的疼痛让他痛不欲生，最终灵魂被拉入深渊，然后一束光又将他拉了回来
　　“太好了主子，你终于醒了，墨公子，墨公子”
　　听着莫启一惊一乍的声音，夜殇睁开眼，不适的眨了眨，才看清被称做墨公子的人，随后而来的是憔悴的白曦。
　　“丹脉枯竭，心脉尽断”墨羽探了探夜殇的脉继续说道“如今也是回光返照，能暂时正常已是天赐”
　　“鄙人自知时日无多，可否与友人相诉一二”白曦冷静的说
　　“你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几句话，足矣”
　　其他人识趣的离开，只余他们二人，夜殇躺在塌上，虚弱的朝白曦招了招手，白曦踉跄的走至他的身前
　　“才过了一会儿，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夜殇问道
　　“你昏迷了半月，他们都说你已油尽灯枯，早已无力回天”白曦答道，有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生死有命，你看开些”
　　白曦默然无语，他若是看得开也不会如此煎熬
　　“你前些时日欠我一个条件，中秋快到了，可惜不能陪你团圆了，你替我去点一盏灯吧”夜殇看着白曦，清澈的笑着
　　“不，我们可以一起去”白曦颤声回道，现在的他因为悲恸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等彦王再能干些了，你就禅位给他吧，做个游侠，游山玩水，替我访便名川大山”
　　“不……，子卿”
　　“我有点困了，先睡了，别让人扰我清梦”
　　“好……”
　　渐渐的，夜殇没了声息，白曦终于忍不住伏在夜殇身上失声痛哭，一边紧握着夜殇逐渐冰冷的手，一边说着对不起
　　自夜殇走后，白曦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之前分离两地，但好歹也是书信不绝，如今这人却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想到此，便心如刀绞
　　接下来的时日白曦就像失了魂一样，天天看着那天在蓝湖为夜殇画的丹青，直到夜殇下葬那天才强打起精神，至少表面上还是那个冷静自持的他
　　待将夜殇安葬好后，白曦回京，没有追封，他说了，不让人扰他的梦，所以除了寥寥几人，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国名将就此陨落，却连祭拜之地都鲜少人知
　　又一年冬，白曦面色苍白的看着飘落的雪，喃喃道:“三年了”
　　自三年前皇帝回京，身子骨却是不知怎么的突然垮了，太医也说是心病，需要陛下自己看开
　　一旁的来福忧心身体日益虚弱的帝王，却无法做些什么，毕竟连丞相都无法劝慰帝王
　　朝中众臣都知道这三年来皇帝就将国家大事逐渐交给了彦王，逐渐不问世事，权力的更迭也没有带起多少水花
　　“我终于要来找你了，不知道没有帮你游历天下，你会不会生气”
　　永安十年，帝薨，传位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