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替身》加九

4、004

　　沈籍果然站住，问：“徐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徐未闻：“我没让你走。”
　　沈籍：“好的。”

　　两人又对视。
　　徐未闻很快说道：“根据合同，我……”
　　“根据合同，在法律允许范围内，乙方须尽量满足甲方合理要求。”沈籍仍然是笑着的，“徐先生是希望我不要吃火锅，还是不要出门？”
　　徐未闻抿住嘴唇。
　　沈籍：“这次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对不起，要不然我——唉徐先生，先别走呀！”

　　徐未闻大踏步走向自己房间。

　　坏了，这是生气了。
　　沈籍一拍脑壳，福至心灵，说：“我不了解那个人，徐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请指点指点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了解正主的基础上进行再创作，才能成为一个更好的替身。
　　可徐未闻从未提及那个人，除了那张铅笔画像，沈籍对他要扮演的角色原型一无所知。
　　这不利于他开展工作，何况徐未闻性格本就有些古怪。

　　想法挺好，可徐未闻只是顿了一下就飞快进屋，没有半点想指点他的意思。
　　沈籍不死心地过去敲门，也没得到回应。

　　“明天把这一单的所有收益列出来发给我。”沈籍大半夜给周亮亮打电话，“放我桌上。”
　　周亮亮：“明天？你不是去欧洲出差吗？”
　　沈籍叹气：“没戏了。”
　　周亮亮：“发生什么事了？”
　　沈籍有心吐槽，却不知从何说起：“一言难尽。”
　　周亮亮：“咦，人家花那么多钱和时间找替身，这么快就结束啦？”
　　沈籍被戳中伤心事，捂着胸口哀嚎：“我没做什么啊。”
　　周亮亮思考一番，总结道：“那就是老板你演技不行。”

　　这一晚，沈籍没睡好。
　　他很愁，真的很愁。

　　再如何不乐意，天色还是渐渐亮了起来。
　　外头传来敲门声，大概是徐未闻在催他走。
　　真的来了。

　　沈籍重重叹了口气，换好衣服，提上连夜收拾好的行李，打开门。
　　外头却不是徐未闻，而是一个陌生男人，自我介绍是徐未闻的助理：“我送沈先生。”
　　还挺周到，沈籍默念着，嘴里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冬日清晨，太阳微微露出小半个脑袋，城市还未完全苏醒，别有一份温柔。
　　车子在限速中行驶，但马路畅通，开起来很快。

　　半小时后，算时间，快到火车站了。
　　沈籍主动开口，说：“麻烦替我谢谢徐先生，还有，谢谢你们。”
　　助理从副驾驶半侧过身，说：“沈先生太客气了。”
　　沈籍：“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助理：“……”

　　拐过两个弯，车子继续前进。
　　沈籍有些茫然，一想，他对这里不熟，大概是什么近路吧。

　　又过去半小时，车子加速起来。
　　沈籍掏出手机，一看定位震惊了：“你带我去哪？”

　　助理：“沈先生别担心，很快就到了。”
　　沈籍：“这不是去火车站的路！”
　　助理扭过头：“我送您去机场——是徐总吩咐的。”

　　机场？
　　从上海回家，高铁一小时四十分钟，堪比公交。
　　“我知道你忙。”沈籍企图讲理，“在前面把我放下，我自己走。”

　　助理摇头表示不可：“徐总叮嘱过，让我送您上飞机。”
　　沈籍更加吃惊：“不必了吧？”
　　助理笃定道：“要的，沈先生不要客气。”

　　客气个屁啊！
　　沈籍收敛笑意，扣住背包袋子，平静道：“放我下车。”
　　助理：“沈先生，我们正在……”
　　“我说，放我下去。”沈籍盯住他，“否则我报警。”

　　沈籍无疑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常年面带笑意，连带五官线条多了份柔和，是一种毫无攻击性的好看。
　　但此刻端正神色，总是微微弯起的眼尾显出坚硬的弧度，乌黑的瞳孔反射着斜照入车的晨光，整个人显得格外锐利，压迫感十足。

　　助理有瞬间的诧异，待回过神来，沈籍已经掏出了手机。
　　他忙说：“沈先生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沈籍：“是徐未闻的意思？”
　　助理点头，他也跟着点头，“你也不容易。”
　　说完开始拨号。

　　助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再不阻止，他们很快就要见到上海警方。
　　无奈之下，他拨通一个号码，紧急交待两句后，扭头说：“徐总跟您说话。”

　　沈籍看他一眼，接过手机：“徐先生好。”
　　徐未闻：“你干什么？”
　　沈籍：“我只是觉得不需要麻烦徐先生的人，自己可以回家。”

　　徐未闻顿住。
　　沈籍心想，好歹是客户，虽然没有达成合作，还是以和为贵。
　　于是又笑起来：“这两天麻烦您了。”

　　助理和司机交换了一个隐秘的眼神，对这位沈先生的变脸神技深感震惊。

　　电话里，徐未闻说话了：“你做生意就是这样的态度？”
　　沈籍：“？”
　　徐未闻：“无视合同随心所欲，毫无契约精神。”
　　说完挂了电话。

　　沈籍懵逼脸。
　　啥玩意儿？
　　先毁约的分明是徐未闻，怎么成他没有契约精神了？

　　等等。
　　沈籍忽然开口，问：“徐先生在哪？”
　　助理：“徐总昨天夜里临时有事，处理完后直接去机场，就让我去接您，徐总现在正在机场等您。”
　　沈籍：“？等我？”

　　直到登机，沈籍才确定，他很快就要飞往5711公里之外的伦敦。
　　和徐未闻一起。
　　也是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过来，徐未闻根本没有打算毁约。
　　纯粹是他想多了。

　　飞机开始滑行，徐未闻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沈籍偷偷看他。
　　脑补了一整夜，差点闹出笑话，结果虚惊一场。

　　平心而论，这个客户算不错的。
　　有钱、大方、不会胡乱设定规矩，目前为止所有谈判都建立在合同基础上。
　　见过太多出尔反尔、说话当放屁、钻空子、占便宜的角色，徐未闻这种俨然就是优质客户了。
　　除了阴晴不定一点，几乎没毛病。
　　——话说回来，每个人本就是独立的个体，做生意上，这压根不是什么问题。

　　想得透彻，沈籍决定主动出击维持一下二人关系。
　　清了清嗓子，他凑近一些，小声说：“徐先生。”

　　徐未闻没睁眼。
　　沈籍知道他听得到，就继续说：“谢谢你今天派人接我，那附近不好打车。”
　　徐未闻：“我不是为了你。”
　　沈籍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我明白，但还是感谢徐先生，其实我们……”
　　“我不喜欢变故。”徐未闻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下次不要再发生这种事。”

　　接沈籍到机场的是徐未闻助理，徐未闻知道车上发生的事一点不奇怪。
　　而且现在想想，当时自己的确反应过度。
　　沈籍摸了摸鼻子，笑意盈盈：“我跟他开个玩笑，下次不会了，徐先生尽管放心。”

　　徐未闻拽着毛毯，侧过头，留给他半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沈籍在心里悄悄比了个“耶”。

　　飞机在空中翱翔，划出完美弧线，悄无声息地消弭了一场毁约危机。

　　坐飞机很辛苦，哪怕是头等舱，十多个小时的飞行也不是件乐事。
　　下飞机后，沈籍晕头转向，跟着徐未闻出航站楼、上车，到酒店时整个人都麻了，对徐未闻说：“谢谢徐总，明天见。”

　　徐未闻喊住他，说：“我有事出去，你不要乱跑。”
　　沈籍累的想死，还不忘开玩笑：“不会的，随时恭候徐总接见。”
　　徐未闻皱眉，但也没说什么，二人分别进房。

　　沈籍从来吃得香睡得好，偶尔太累了能直接睡死过去，时差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醒来是阳光照在脸上，愣了会神才意识到如今不在家中，昨天睡得匆忙忘记拉窗帘。

　　打开手机，当地时间下午一点二十，距离落地已经过去快十八个小时。
　　睡饱了精神很好，肚子很饿，他想出去走走，顺便领教一下英国的食物。
　　反正就在附近，徐未闻要找他，立马就能回来。

　　沈籍忘了，这里不是祖国，是异国他乡的首都。
　　买了份炸薯条汉堡，被路边小店吸引，走走看看，等到转身，已经看不见过来时认作记号的小白屋。
　　沈籍能说会道，偏偏是个路痴。

　　这个时候，徐未闻打来电话，说：“有个酒会，你跟我一起去。”
　　沈籍吃惊：“我？”
　　徐未闻：“十分钟后下楼。”就要挂电话。
　　沈籍：“等等！”
　　他有些尴尬地咬了口冰淇淋，“徐总，我迷路了。”
　　徐未闻：“……”

　　所幸沈籍没跑太远，徐未闻没花什么功夫就找了过来。
　　阳光普照的午后街头，沈籍靠在书店墙上啃冰淇淋，和面前的高个男人有说有笑，哪里能看出半分迷路的忧愁？
　　徐未闻上前，冷冷地说：“可以走了。”

　　沈籍：“好的，马上。”
　　他英文很好，流畅地跟男人道别，说下次再见，还拥抱了一下，这才跟徐未闻离开。
　　走出挺远，他回头，发现那个男人还在原地目送，笑道：“好热情啊。”

　　徐未闻眉头一抽：“你们很熟？”
　　沈籍：“我找他问路，聊了几句很不错，他请我吃榛果甜筒，说我想游玩伦敦可以找他。”
　　他很心动，“徐总，我可不可以……”

　　徐未闻：“不可以。”
　　沈籍：“您工作忙，我不能一直在酒店睡觉，徐总您放心，您如果有需要，我立刻回去。”

　　酒店近在眼前，徐未闻的黑色轿车停在门口。
　　沈籍还不死心，想继续游说徐未闻。

　　可徐未闻抢先发话，说：“上楼换衣服。”
　　沈籍想到晚上要去的场合，猜测徐未闻给他备好了正装。

　　二人一道上楼，沈籍刷开自己的房间，正要关门，徐未闻忽然抵住门，说：“你的要求，我不答应。”
　　沈籍：“……”
　　徐未闻：“合同履行期间，乙方不能在甲方跟前恋爱，这是条款么？”

　　沈籍点头，这条也是他当初亲自拟定的，一直写在合同里。
　　甲乙双方的感情虽说是假的，可如果让甲方亲眼目睹心中的“那个人”跟另外的人卿卿我我，无论如何也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很容易引起纠纷。
　　他一直觉得这条款很好。

　　不是，等等——
　　他愕然：“你以为我和那个英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