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修真文里的恶毒小师妹》弄春光

1、凌云宗1

　　数九寒冬，大雪满山。
　　滚滚寒流自万仞之高的山巅一跃而下，凛冽的长风在各处掀起狂澜。水泛波山动容云吹散，枝头攒簇的雪块落地，溅开一片莹白。
　　沉闷的一声响，让人疑心这是否是一只没熬过严寒而冻死的鸟儿，就这样死在冬日的黎明里。

　　“就快到天门山了。”说话间，孟川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忙拎起眼前的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喝上一口还觉不够，捧在手里头才觉得真正活了过来。
　　他太冷，也就顾不上注意边上几人像是在看土包子的微妙眼神，但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犹自望向天门山，起了个话头：“不愧是修真界第一大门派，选址也如此不同凡响。”

　　此刻他们正坐在天门山脚下的一家茶馆内。说是茶馆也不太准确，因为这只不过是个路边的小摊，竿子一支，篷布一遮，就成了这方圆百里唯一一处可以歇脚的地方。
　　虽是唯一，但实在简陋，桌子缺了一角，茶碗有个豁口，木板凳还咯吱咯吱地晃。他们一行五人，坐下的时候都颇有不情愿。但赶路赶了两天，好不容易能歇上一会，加之下着雪，天门山又是出了名的地势险阻，冒雪赶路不安全，五人稍作商量，还是决定在这修整半个时辰，等雪小了些再出发。

　　孟川话一出口，心里先感到一阵后悔。他们五人看似一道，实则并不相熟。不过是天门山天寒地冻，地广人稀，恰巧碰上了便搭个伴，也算有个照应罢了。就好像他们围坐在一张桌前，行囊却是分开放的，各自压在腿上，显然是有所戒备。
　　路上他们也都做了自我介绍。三个男人两个女人，其中两个女人是对姐妹花，来寻亲的，面上始终罩着纱巾，看不清长什么样，也没说姓，只知道一个小欢一个叫小安，两人的冷情冷性像了个十成十，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大多时候都保持着沉默；
　　剩下三个男人都是商旅，千里迢迢来这兜售商品的，除去孟川，另外两人一个叫萧杨一个叫王亚，都是来过天门山的，前者打量他的眼神里总是有种居高临下的蔑视，仿佛在看蝼蚁一般，后者一开口就是冷嘲热讽，都很要命。

　　总之，这是一支很难相与的队伍，越是临近目的地，大家越是沉默。孟川还在心里庆幸过，过不了几天就能拆伙了，回程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走，也好过天天活在这种沉默而压抑的氛围里。

　　果然，一听见这话，坐在左侧的王亚就冷哼了一声，极为不屑：“谄媚。”
　　“你！”走了一路便被数落了一路，孟川就是脾气再好也不想任人欺负，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王亚看他要爆发，非但没有惧色，眼里的兴味反而更浓。而旁边几人都没有插手的意思，那双姐妹花眼也不抬，萧杨则是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王亚，不过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一时间，桌上的氛围剑拔弩张。还是小二端着新出炉的茶饼过来，这才打破了这火药味呛人的局面。

　　茶铺不大，烧水煮茶的地方和桌子只隔了十几步。虽然两人爆发了争执，但声音不大，小二并没有注意到桌上的暗流涌动，还和往常一样，很自然地和客人搭话：“几位客官都是去梁原浦吗？”
　　天门山地处极寒，山势高耸险峻，常年飘雪，并不宜居。但数百年来，前往天门山之人可谓络绎不绝，究起原因，不过是因为天下第一宗凌云宗，坐落在此山中。
　　关于凌云宗的择址，向来为世人所津津乐道。要知道，修真界虽然主张“洗红尘”，即斩断尘缘，但开宗立派大多还是在人烟繁华的不远处，一是毕竟还要在人间招收弟子，二是因为修仙之人，身上都负担着一份对凡人的责任，即斩妖除魔卫道。

　　而凌云宗选在天门山这种寻常人都到不了的地方，其举实在引人深思。有人说这样才更有利于弟子心无旁骛地修炼，也有人斥责说这是哗众取宠、不负责任的表现，如此种种，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但凌云宗保持着一贯的高冷，无论外边的传言有多么离谱，也始终没站出来解释，这也就成了修真界十大未解之谜的其中之一。

　　不过这并不妨碍天门山访客的急剧增加。凌云宗每五年举办一次弟子大选，这是天门山最热闹的时刻，天下仙客熙熙攘攘，来碰运气的凡人更是源源不断，甚至连江湖中人也会来捧个场，凑凑热闹。
　　久而久之，就在天门山脚下形成了一个小镇，因为四面环山，溪水绕流，俯瞰像是一块铁饼，故得名“圆”，同时最早在镇上住下的人家姓梁，便称“梁圆”，又过了一段时间，“梁圆”成了“梁原浦”，其中具体原因已不可考。

　　虽说修真之人大多辟谷，对食物的需求不大，但毕竟还是人，没有口腹之欲也有别的需求。因而梁原浦慢慢地就成了凌云宗与外界往来的渠道，生产出来的东西除了自给自足外，还会输送到山上，那些宗门子弟偶尔也会下来，帮他们种种田算算账，日子过得也还算富足。

　　上一次弟子大选才过去两年，过路的多是商旅。小二见怪不怪，见孟川默然一点头，复又把汗巾搭回肩上，很是热情：“也是，来到这里的人，少不得要去一趟梁园浦。虽说我们这些凡人上不得天门山，但看一看也是好的。今日是下了雪，山被雾挡着了。等天色放晴，再望天门，那又是截然不同的美咯！”
　　赶路的这几天，面对的不是沉默就是冷嘲热讽，突地重面热情，孟川竟然还有些许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又望了一眼天门山，小二说得没错，山体的上半截全淹没在雾里，若隐若现的，恍若人间仙境。下半部分则暴露在空气里，银装素裹，冰霜满覆，有种冰冷而锋利的美。
　　天门山并不单指一座山，而是由群峰构成。其中最高最抖最突出的那座是主峰，叫做凌云。山体绵延，巍峨蜿蜒，呈现出一种凛然而肃穆的姿态来。

　　一言两语说不清心中的震撼，方才不过是一瞥也觉惊鸿，现下细看更是觉得灵魂震颤。远眺雪山，孟川情不自禁地点点头，从心底赞同道：“是很美。”
　　“那是自然。我在这儿待了那么多了，还没听谁说这里不好看的。就是忒冷，一年到头都得裹着袄子才能在外边走，否则铁定要冻伤。”话是这样说，但面上挂着的仍然是一副笑脸，脸颊和两只耳朵被风吹得通红，神情却不见半分沮丧。
　　孟川本来就不是话少的人，又憋了这么些天，好不容易碰上个愿意和自己唠的，不由好奇道：“你们是住在这附近吗？”

　　这个你们，除了小二，还把在一边烧水的老头也含括进去了。
　　小二点点头，骄傲道：“我家就住在梁园浦。”
　　“这敢情好！”孟川道，“那想必小兄弟你对凌云宗有不少了解吧？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虽无灵根，注定无法跨入仙道，但对凌云宗，我是神往已久。此次前来，做生意不过是捎带的，最主要的还是想一览凌云风采。”

　　话音刚落，小二还没回话，左侧又是一声冷嗤。但这会没等孟川怒目而视，两姐妹之一的小欢就先开口了，冷声道：“放尊重点。”

　　孟川心想就这，王亚能理会才怪，哪想到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瞪了小欢一眼，悻悻道：“我不和女人一般见识。”
　　小欢没理会他，将自己面前的茶盏推到了小二面前，示意他坐下，微微一笑：“不瞒你说，我和姐姐千里迢迢从京都来到此处，是为了寻人。家中突逢巨变，一众亲眷皆自顾不暇，听说这里有门远亲，前些年上凌云宗追寻大道去了，我和姐姐两人便收拾了行李，离家远行，来此处碰碰运气。”
　　“只是这位亲戚离家太久，我们两姐妹又人生地不熟的。郎君既是本地人，不知道能否为我们详细介绍一番？”

　　她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即便开了口也是冷冰冰的语气，哪里像现在这般，声若黄鹂，婉转温柔。虽然面纱还覆在脸上，但那双眼微微一弯，气质就从高冷转成了自矜。前后反差之大，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孟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小二更是直接红了脸，连说话都有些结巴：“姑娘，姑娘不必如此。我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然如此，我便先给你们讲讲凌云宗的事情吧。”小二挠了挠头，略有些局促：“不知各位可曾听过路仙尊和沈仙君的事迹？”
　　“这是自然。”孟川说，“天底下难道还有人不知这两人的名号吗？”

　　他这话说得狂妄，但并非夸大。天门山凌云宗乃是正派魁首，为天下人之表率，这里的天下人并不单单指修真者，也包括了凡人，但凡提起修真门派，第一个被提到的必然是凌云宗。
　　而提到凌云宗，便逃不开路扶息和沈京清。

　　路扶息是凌云峰峰主、凌云宗现任掌门，但掌门一职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添头，更响亮的是另一个名号：剑尊。
　　他在剑道上造诣之高，研究之精深，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年少时他曾一人一剑，孤身入魔营，取下魔族八长老之首鸿雁孤的首级，并且在一众魔头的反击下全身而退，同时留下了一封挑衅书，其言语之嚣张，简直是在踩在魔族脸上撒欢，引得魔族连下五道诛杀令，立誓要取路扶息项上人头。
　　这五道追杀令搅得修真界风云变幻不得安生，而当事人却全须全尾地回到了凌云，好比在魔族所剩无几的脸面上又狠狠地抽了两巴掌，最后的体面也荡然无存，自此，路扶息成了魔族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其欲杀之而后快之人。即便路扶息接任凌云宗掌门，这五道追杀令也仍旧生效，据说悬赏金额高达上百万魔晶，是一辈子也无法挥霍完的财富。

　　对魔族来说是耻辱，对正派来说却是荣耀。路扶息一战成名，甚至在修真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那时不过是少年的刀剑初露锋芒，其后路扶息斩妖邪、断昆仑、诛小人，无数震撼人心的事迹经过岁月的沉淀，最终积淀成颇有分量的两个字：剑尊。

　　而沈京清，则是这位剑尊的首徒。他出身修真世家，七岁练气十三筑基，十四拜入凌云成为掌门首徒，十七一招剑落寒梅斩霜雪闻名天下，十八问试剑榜榜首，是同辈之中当之无愧的第一人。年少成名，天赋极佳，前途无量，不比年少时的路扶息差，大部分人都默认了一件事：沈京清是要传承路扶息衣钵，成为凌云宗下一任掌门人的。

　　两人之惊才绝艳已是世间难寻，偏还是对师徒，说是无人不晓也不为过。就连小欢也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孟川的说话。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