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的女儿》昭昭的猫

9、王宫里的“毒蛇”

　　那之后又过了几日，塞勒姆恩已以侍女的身份在夏欣身边住了下来。

　　她做事利落，学东西又好又快，连米娅都忍不住赞许了她几次。

　　当然，作为王子宫殿里的内侍官长，米娅对塞勒姆恩仍保持着职业操守般的戒备。

　　期间，夏欣也曾与塔米娜一同去城中游玩，但城中热闹光景不再，各个街道口都多了执勤的士兵。

　　她们曾去过的集市上，贩卖水果和肉类的摊贩还在，但那群民间艺人却不见了，他们先前表演的地方，原本有几个钉在地上的石桩，拴着马和大篷车，如今也都不见了，只余下几个石桩空落落的立在那里。

　　就连理发店里老板的个人“故事会”，也被迫取消，因为国王颁布了新的禁令：城中不许5人以上聚集，违令者将被投入大牢。

　　于理发店老板而言，这则禁令不过是害他失去了推销的机会，哦不，或许要附带着遏制他本人天生的演讲欲和倾诉欲，但对那群民间艺人而言，表演被禁后，他们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金钱来源。

　　“塔米娜，你知道，他们会去哪儿吗？”

　　“应该会迁徙到别的城镇吧，去那些不限制的地方。他们没有固定的住处，大篷车就是他们的家。”

　　………………

　　礼拜六，休沐，夏欣要随迦南王子进宫面圣。

　　虽然迦南已经提前三天告知她，米娅也陪着她，将面圣礼仪再三演练了几遍，夏欣还是有点紧张。

　　说起来，自己来到这里已经半月有余，身份又是“准王妃”，随王子拜见国王，实在是一件再应该不过的事。

　　迦南这一日穿着蓝色的常服，并佩戴了黑色的披风，越发衬得他剑眉星目、身姿笔挺。或许是为了与他相配，米娅给夏欣准备的，也是一套淡蓝色的礼服裙。

　　一路上，迦南骑马，夏欣坐在车内，行至王宫门前时，两人都需下来，步行入内。

　　夏欣注意到，迦南把随身携带的一把短剑撤下，交给内侍，后者躬身后退而去。

　　高大的城门徐徐开启，压迫感扑面而来，夏欣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后退一步，想要站到迦南身后，却被他捉住了手腕，一把带至身前。

　　“你与我，同行进去。”

　　夏欣差异得抬头看他，她记得很清楚，米娅说，准王妃应该跟在王子身后，切不可逾越。

　　“我不是应该在你后面吗？”

　　她压低声音悄悄问。

　　“你只需要听我的。”

　　迦南的回答，颇有些傲慢和武断，夏欣想，或许，他又在演戏吧。反正自从来到这里，从她的身份，到他夜夜笙歌的夜生活，无一不是他在布局做戏。如今，也不知又是哪一出戏，她要做的，只有顺从配合。

　　“打好这份工”，在心中默默对自己重申了这条信念后，夏欣回握住迦南的手，与他并肩同行，走入宫殿。

　　白城的王宫依山而建，不，确切的说，它几乎建在半山腰上，整座宫殿由巨大洁白的石块筑就，走近它的那一刻，夏欣才明白，白城之名是从何而来。

　　进入王宫正门，宽阔干净的大道一路向上，要爬过两层楼一样高的台阶，才是内庭，走过内庭，又是一段两层楼高的台阶，然后，才是巍峨的正殿。

　　大道两旁，有身着甲胄的卫兵分列两侧，卫兵身后，隐隐可看见一些雕像，心中记起米娅的告诫，夏欣收回目光，看向前方。

　　正殿的门口，蹲守着两尊巨大的黑鹰雕像，通体浑黑的雕像与白色的宫门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给人肃穆庄严之感，两扇高大的门上，各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展翅雄鹰，而宫门之上，则刻着一轮弯月。

　　守门的士兵，身着甲胄，向迦南王子躬身行礼。

　　迦南目不斜视的径直走进大厅，而她则习惯性的回以微笑致意，然后才发现，对方低着头，并未看到她的反应。

　　是的，这是她身为现代人的习惯，打招呼时互相致意，目光相触以示真诚。而在这里，作为王子和王妃，只需要单方面接受对方的行礼即可，而她，显然还未完全适应。

　　高大巍峨的宫门在身后关闭，将炎热与暑气隔绝在外，连同正午明晃晃的光线。

　　正殿高大而空旷，令夏欣意外的是，这里光线很暗，隔了好一会，她的眼睛才适应殿内昏暗的光线。

　　这与她想象中庄严明亮的宫殿完全不同，高高的穹顶虽然也昭示着权威与庄重，但殿内弥漫着一股颓败、阴沉的气息。

　　一如坐在宝座上，那位鬓须皆白的国王给人的感觉。

　　“见过父王。”

　　两人行至王座前，迦南王子单手按住胸口，躬身向国王阿卜杜二世行礼，夏欣在他身侧，回想着米娅交给她的姿势，躬身提裙行礼。

　　“平身吧。”

　　夏欣抬起头，忍不住偷偷打量了这位国王。

　　虽然如今已满脸皱纹，但国王的眉宇间依然残留着年轻时的英姿飒爽。即使是坐着，也能看出国王身形高大。

　　夏欣注意到，他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像，上面是一位年轻的君主策马驰骋，想来正是国王本人。

　　据米娅所说，国王今年69岁，尚算不得耄耋之年，但鬓发皆白这点，还是让夏欣有点吃惊，莫非这个年代的医疗手段落后，所以人都比较不抗老？

　　不过，比白色的头发和胡子更令人难解的，是国王浑身散发着一股沉郁之气，与画像上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相比，他犹如一头步入暮年的雄狮，被拔去了爪牙，奄奄而卧。此外，他双眼浑浊，眼皮上似乎蒙上了一层阴翳，夏欣甚至怀疑，他究竟能否看清面前的儿子和未来儿媳。

　　一道甜腻尖细的声音，划破殿内的安静。

　　“国王陛下，您该吃药了。”

　　夏欣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影从王座背后走出，手捧一碗药，送到国王面前。

　　他单膝跪地，将汤药奉到国王嘴边，老国王缓缓张开嘴，就着他的手，喝下了那碗药。

　　“哎呀，是迦南王子殿下和我们未来的王妃来了，鄙人专心为国王奉药，竟未能去殿外相迎，实在是失礼。”

　　“对了，老国王的眼疾又犯了，畏惧强光刺激，我命人将这殿中所有的窗户都糊上了黑纱，只点了几只蜡烛。今日，实在是委屈王子与准王妃殿下了。”

　　这个给国王喂药的人，正是如今的内侍长官，穆格塔姆侯爵，也是七大家族之首。

　　据米娅说，此人颇得国王信任，日日不离左右，如今亲眼见到他给国王喂药，确实是帝王身边第一等可信之人。

　　他看起来四五十岁，一身黑衣，皮肤是那种常年不见光的青白，脸色油腻浮肿，同样油腻的，还有他弯曲着贴在头皮上的头发，一双嘴却是红得厉害，尤其是他咧开嘴笑时，一口白惨惨的牙，让人觉得下一秒就要扑将过来。

　　“穆格塔姆侯爵身居高位，仍亲自服侍父王，忠心可佩。”

　　迦南王子说着无懈可击的客套话，语气中却透出一股冷意。

　　“王子殿下谬赞了，殿下常年征战在外，无法在陛下面前尽孝，臣子自当竭尽全力侍奉陛下。”

　　穆格塔姆侯爵的回应虽是满脸堆笑，但夏欣敢说，这话中恐怕也没几分真心。

　　穆格塔姆侯爵躬身与国王耳语几声后，便快步走下台阶，走到两人面前。

　　“那日神女初降，鄙人只远远得看到了您的风采，今日正可有机会，好好欣赏神女的仙姿。”

　　谢科夫侯爵一边说着，一边围着夏欣打转，眼珠咕噜咕噜转着，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迦南王子向前一步，将夏欣护在身后。

　　“侯爵此举不妥，神女即将为吾妻，请务必保持距离，不可惊扰到她。”

　　夏欣在迦南王子身后稍稍松了口气，此时此刻，他能站出来维护自己，让夏欣一阵感动。

　　“哈哈哈哈，王子还是一贯的怜香惜玉，神女这样的美人，任是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毕竟，月神的女儿，一生也难得见一次。”

　　就在此时，一声凄厉的哀嚎从殿外传来。

　　夏欣感到有些害怕，忍不住靠近迦南，不自觉得握住了他斗篷的一角。

　　“神女不要害怕，只是惩罚犯了错的宫人而已，国王陛下仁慈，没有取他性命，只是削去鼻子而已。嘿嘿。”

　　他为什么能嘿嘿笑着，说出这种残忍的刑罚来？削去人的鼻子，还说是仁慈？这是什么样的逻辑和法理？

　　夏欣感到身上一阵又一阵的发冷，开始时，她以为是害怕所致，直到后来，她才意识到，是真的有一条冰凉滑腻的活物，在她背上游走。

　　“迦南王子，我……”夏欣强忍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低低开口，想要寻求迦南的帮助，而对方在她开口之前，就已经察觉。

　　“很好，你做得很好，先不要动，对，就是这样。”

　　迦南王子以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安抚着她，与此同时，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击，准确得捏住了爬到她身上的那条蛇，一把摔至地上。

　　夏欣看到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死蛇，不由得双腿一软，几乎要跌倒在地。

　　蛇身不算很粗，但长足有两米。就在一秒之前，这条黑蛇正滑过她的皮肤……

　　一只长臂伸过来，揽住她的臂膀，将她带至怀中。夏欣浑身脱力，只得软软得靠在他紧实的胸膛上。

　　“哎呀哎呀，是我失策了，这条小蛇如此不乖，竟吓到了神女。”

　　“不过王子殿下，何必如此手辣，小蛇它没有恶意，不过是如我一般，仰慕神女风采。”

　　“你看，我的小可爱们，都争着想要亲近神女呢。”

　　穆格塔姆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从自己袖口中探出头的另两条蛇，语气中颇有宠溺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