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你是姐妹，你却想当我的爱人》夷若水

77、第七十七章 好人，坏人，看谁在评价

　　被一群白发苍苍且老态龙钟的老爷爷老奶奶团团围着，我心里并不觉得特别害怕，不由仔细端详过面前这一张张饱经沧桑的脸上，悄然无息地刻画着被风霜雨露侵蚀过的痕迹。略显浑浊的眼珠里，厚重少文中浓缩着人生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的精髓，浑身上下携裹着如此厚重的生活痕迹。
　　岂能是我这黄口孺子可以分庭抗礼的？
　　为何他们会如此尊重我？
　　这是完全不符合常礼？
　　爷爷反复地教导：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环顾四周，素昧平生的老人们犹如一道铁壁铜墙似地把我围困在中央，合力让我感受到来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压迫感。但我暗自提醒自己保持头脑清醒方能静观其变！底气就是爷爷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岂能未战先怯？
　　何况就这些前兆来看，这些老人很有可能就是曾经得到过家族恩惠的人，但也不排除鱼目混珠的情况。可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场面，我还是下意识地幻想能有孙悟空的筋斗云，立马就能飞到爷爷身边，摆脱这种沉闷的压迫感！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四周这一张张陌生且热情的脸让我无法真的做到置若罔闻，耳朵里飞速地进击着一声声：“少东家……”无法让我能自我催眠，唯一打起精神来静听下文如何分解？
　　他们有点杂乱无章地发声，此起彼伏中带点颤动。虽然我不能一一记录谁先开口，谁说的什么话！但是归纳起来就一个中心思想：你爷爷过的好不好？
　　老人家的身体怎么样？
　　你爷爷是个好人！记得要好好地孝敬他！
　　……
　　奇了怪耶？
　　为何他们会异口同声地叫我：少东家？
　　虽然这声“少东家”让我心里很是受用，虚荣心得到史无前例地满足，但还不至于就盲目地膨胀起来。所以就略带审视的心态看着这些老人家：这些人是爷爷以前的雇农？还是佃农？
　　不对啊？
　　这个地方离张爷爷家太远了吧！而且任凭我怎么搜索记忆内存条，都想不起爷爷有曾带我来过这个地方，言语之间也不曾提及过这个地方。为何这里的老人家待我如此热络？完全超越了第一次见面的热情，好像对我是了如指掌？还如此关心我的爷爷？
　　这就有点刷新了我的认知，要知道像这么种规格的大场面，还真是平生少见。仔细打量他们的外貌特征言谈举止，不太像是鸡鸣狗盗之徒，更像是兢兢业业靠劳动为生的淳朴之人。加上他们对我的尊敬，完全没有年长者对年幼者的勉强而为，而是有种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
　　心里暗自衡量了一下，有个猜测大胆地浮出水面：这里十有八九是爷爷曾经居住过的地方，那些列祖列宗应该都是如爷爷一般待人不薄，所以这些老人是念及旧情方如此尊敬身为家族后人的我，所以自己就没有必要刻意作出害怕的神情来破坏场景。
　　调整思绪后，便大大方方地环顾着这些老人的脸，有心地记录着他们的面貌特征，记录着这一段阳光明媚的时刻，回去之后好说给爷爷听。整体来说这些老人都属于偏瘦，但衣着很朴实却干净整洁！词汇量比较单一，翻来覆去的无非就是那几句话，表达了的就那些意思。
　　不过于我来说却是很受用的厚礼！
　　强而有力地再次印证了我对祖父的敬重，加固了我对祖父的立体认知。
　　好人！坏人！
　　重点是谁在评价。
　　如果是好人说好，那是真的好！如果是坏人说好，那就值得商榷了。有的人根本就没有道德标尺，是唯利是图的小人，谈何好坏？所以借鉴的参考物很重要。
　　综合我自己听到的、看到的、感受到的，心里底气更加充沛起来：自己的爷爷就是一位堂堂正正的世家子弟！书香门第出来的正人君子！值得起我的尊重和爱护，那些乌烟瘴气的言论还是少往心里去才是正道！
　　正当氛围渐入佳境的时候，又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沉重且有力！跑来的是一些年富力强的壮年男人。见此情形，老人们都不再围观我，而是纷纷从衣兜里拿出一些糖果饼干之类便飞快地塞在我手里，然后主动起身往外走。
　　那些男人进院来，稍作停顿仔细打量了我之后，惊讶中带点惊喜，却略显生硬地挤出：小姑娘好！回去问候你爷爷好！亦或者是：小姑娘好！你爷爷是个好人，回去好好地孝敬他老人家！
　　……
　　随即飞快地认领各自家里的老人，搀扶着往外走。我很清晰地听到其中一位男人的埋怨声：“爸爸，您是太平日子过厌倦了？非要给自己找点麻烦！”
　　老人家有点不服气地反驳：“我们这都是偷偷地来看一下，又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人怎么能忘恩负义呢？老爷子可对我们不薄啊！”
　　“爸爸，您大概是忘了当年的情景了？老人家何罪之有？”男人有点无可奈何地解释着：“您真当我薄情寡义？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这个世道是怎么啦？我怎么就看不懂了呢？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会遭受这么大的罪呢？”
　　“爸爸，这些不是我们平头老百姓有能力操心的事情，好好地过自己日子！”
　　这时，响起另外一位老人家的声音：“人人都说好人有好报！怎么简家就会遭受这么大的灾难呢？”
　　“妈妈，您快别乱说话了！祸从口出患从口入！孩子，您也看到了！心愿也了了！就别给自家招惹不必要的事端，好好地过自己的太平日子，多好！”男人有点急切地补充着：“我当然知道简家是不应该承受这些磨难！妈妈，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都不敢怎么样！”
　　“谁说不是呢？人家都说好人有好报，有德者有得！怎么到了简家就全变了样呢？那些轮回善恶有报，都是用来欺骗像我们这样的傻瓜吧？”有个老人有点苍凉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这些老人家收收声吧！安分守己地过自己的日子。简家的事真不是我们有能力可以评论的！过去的那些场面那些事情，你们都忘了？”这个男人冷静地用事实提醒着老人家们。他的声音低沉，内容却极具杀伤力！他的话语一落，便强而有力地浇灭了众人的愤慨之情，遏制住其余人的声音。
　　看着逐渐模糊了的背影，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连带着院子里的阳光也开始黯淡起来！过了很久，我不由自主地长叹了一口气，时隔多年之后，连局外人都是一副谈虎色变得惶恐不安！可想当年自己的爷爷是遭受到多么骇人听闻的苦难？爷爷隐忍了多少的屈辱才会保全一家老小的安全，又是如何一点一滴地消释着内心深处的荒凉，然后努力营造着阳光灿烂呵护着我的成长？
　　我晃了晃有点沉重的脑袋，试图让自己轻松一点，可是徒劳无功！刚刚经历的这些事情，听到的对话内容，像一个巴掌在狠狠的扇着我的脸颊，疼痛而绝望！
　　空气中原本稀少的低气压微粒子瞬间便膨胀起来，幻化成蛇一般恶狠狠地缠绕住我的身体，皮肤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透彻骨髓的冰冷！我想用手制止它的肆意横行，却恐惧地发现自己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圈一圈地游走在身体上，慢慢地来到我的脖子，它慢慢地停留在此处，然后一寸一寸地收力，我同步便一点一点地感觉到那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随即感觉到眼前一片苍白起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救救我！爷爷快来救救我！
　　正在我感觉眼前的黑暗如同潮水一般蔓延过来，快要弥漫过头顶的时候，耳边传来房东爷爷那硬朗的声音：“多为善，福虽未至，但祸已远矣；多为恶，虽祸未到，但福已远矣！”听到这段话，犹如醍醐灌顶般让我清醒过来！原来是自己魔怔了，得亏老人家的当头棒喝才得以醒来！
　　我转过身去看他，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房东爷爷从房间里拿了一个小提篮走到我身边来，他示意我把手里糖果饼干放在提篮里，只见他娴熟地把这些物品按照重量大小分序地整理在提篮内，不多不少刚刚好平提篮口。随后他便把提篮放在我身边，看着我停顿了很久才说：“简澜，你爷爷是个好人！回去了要好好地孝敬他！记住了吗？”
　　对于他怎么会知晓我的全名？
　　为何说出同样的话语？
　　不难解释！
　　看着他那略显清瘦的脸颊，深邃的眼眸中蕴含的是一种引而不发的睿智，整体给人一种庄严沉静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感受到一种暖暖的温度，仿佛沐浴在春天的阳光下，一切又变得那么明媚起来！最让我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位老爷爷可是我第一次见面，却让我有种不是亲人胜于亲人的温馨！这种美好慢慢地符合了我心中那个关于美好的推测。
　　我看着他不由自主的笑起来：“那是必须的！那是我爷爷啊！”他也笑了笑，说：“简澜真是个好孩子啊！你爷爷是个有福气的人！”然后他带着我前庭后院楼上楼下仔仔细细地逛了一遍，全程默不作声地在前面走着，也没有什么言语，除了偶尔提醒一句：“看着小心脚下的路！”之外便是我俩的脚步声，两老少一前一后的仿佛木偶哑剧一般。
　　再次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那小姐姐煮了一碗水潽蛋端给我。我本想保持体面推辞一番，实在是架不住小姐姐的盛情难却，加上自己抵御美食的意志力不够强！便接过来一看：哟！还真舍得啊！足足打了四个鸡蛋不说，旁边陪衬的是白白净净的酒酿汤圆，再撒点白糖在上面。袅袅升起的热气中夹杂了着醇厚醉心的香甜，的确是让人垂涎欲滴啊！
　　我端着碗以为小姐姐会转身去厨房，给房东爷爷和她自己端食物。谁知道，小姐姐去了厨房便不再出来。一旁的房东爷爷祥和地催促我：“简澜，坐在椅子上，趁热吃吧！”
　　“等您的端来了，我们一起吃吧！”我说了句完全没有过大脑的话，老爷爷楞了一下，很快就恢复过来说：“我不喜欢吃这个，等下吃饭！”
　　“不是不喜欢吧！爷爷！”身后传来的是那妹妹略带气愤的声音，顺着声音转过头去，发现她不知道何时进了厨房！此刻一张脸贴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眼神里不再是之前的狡黠，更多的是嫉妒和怨恨，背后有些混杂的烟雾更加衬托着她的失落和不甘。
　　顿时让我反应过来了，都怪自己太迟钝了！这么浅显的道理都看不出来！鸡蛋在这种环境里不算是稀罕物，可大多数的家庭都舍不得吃，不是攒起来换钱花，就是在逢年过节重要日子才会上桌，再殷实的家庭也不可能会有机会天天吃上。
　　于是端着碗走到窗户前轻轻地对她说：“你拿三个碗来，我们一起吃！”“真的？”她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肯定地冲着她点点头：“动作快点！”她转怒为喜地扭身过去拿碗筷，我便朝厨房走去，身后传来房东老人家的声音：“简澜，你去哪里？”
　　“我去厨房喝点水！”我大声地回答他，快速地进了厨房，小姐姐正在忙碌着准备饭菜，妹妹则刚把三个碗拿在手上，俯身正在和小姐姐低语着什么呢？还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环顾一下厨房，布局和我家的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区别是光线差了点，不影响我看到一旁的小饭桌，便把手里的碗放在桌面上，用手指轻轻叩响了桌面：“姑娘，把碗拿过来！”这时正在窃窃私语的两姐妹有点惊慌地转过身来，妹妹火速地走到桌前，干脆利落地把碗放在桌上。我用筷子夹一个鸡蛋放在碗里，她则配合着用汤匙均一点酒酿汤圆装在里面，然后把碗拿开，如此轮转，我们很快就把糖水给分均匀，小姐姐则负责把椅子给摆好后，便先端一碗出去给爷爷，然后火速地跑了进来。我们仨便围坐在一起，低头吃起糖水来。
　　糖水刚刚好！
　　氛围则更好！
　　有种沁入心扉的甜蜜感！
　　这一路上感受到的小插曲让我明白：阴霾之下不乏仍旧有很多的淳朴，有很多的善良，有很多的美好，除了这些人的感恩之心，同时也要感谢自己的家族。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之前种下了福泽的种子，如今美好岂能延续到我的身上呢？想着心里涌起一股暖暖的热流，那是一颗开始萌芽生长的太阳，在一点一点地迸射着光芒，照耀着我心底深处的那个漆黑冰冷的黑洞。
　　不待我们吃完，外面传来房东老人家的一声咳嗽，姐姐连忙放下手里的筷子，然后端了一杯茶水出去，进来的时候便换成了空碗筷，她把手里的空碗筷放在盆子里后，再过来坐下吃东西。
　　妹妹最先吃完，说：“先吃完的不管，后吃完的收碗！”我其次，姐姐则殿后，她也没有怎么为自己辩解，一副能者多劳的样子收拾着碗筷。
　　这时传来姑婆的声音：“简澜，简澜！”
　　我连忙应了一声之后，便冲着在灶前忙碌的姐妹俩说：“我要走了，姑婆她们来了！”不等她们回应，便连忙走出去。
　　只见房东爷爷正和姑婆寒暄着：“老姐妹，你还好啊？”
　　“托福托福！一切都安好！”姑婆满脸笑容地回答着，然后用余光飞快地四下扫描着庭院房子。我能看到她眼睛里浅浅的水泽光，心里不由大惊：“姑婆！”
　　她似乎是察觉到什么？眨眨眼很快就退了潮，恢复着平静的样子。她招手让我过去，然后搂着我半嗔怪半推诿着：“简澜，见着姑婆不用这么大声！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轻狂呢？真是怎么教都不长脑子啊！”然后用手装模作样地掐了一下我的胳膊。如果我还敢为自己辩解的话，那就真是没有眼力劲！只得配合姑婆的话语，乖乖地低着头。
　　倒是一旁的房东爷爷为我说话：“这孩子你们教得真不错！没有丢你们简家的颜面！”姑婆说：“你真会安慰人！这孩子跟个男孩儿一样毛毛躁躁的，让你见笑了！”
　　房东爷爷没有继续客套，正色地对姑婆说：“你我之间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孩子这是回家啊！”他的话音一落，姑婆的脸色大变：“老哥哥，你这？”房东爷爷说：“你俩跟我来！”
　　这时，小姐姐端着托盘出来送茶水了，插肩而过的缝隙，我俩偷偷地眨了一下眼睛，传递着刚刚建立的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