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你是姐妹，你却想当我的爱人》夷若水

108、第一百零八章 超负荷长大的人

　　原本小学校长是一位和我们同龄女子。
　　不知何故？
　　今天换做一位眉眼清澈的男子在代理工作。眉眼轮廓之间，居然和女校长有种复制粘贴的感觉！他看出我俩的疑惑，低声解释：“许总好，简老师好，原来的校长是我姐姐，她几个星期前意外身故！我希望她干干净净地走，所以过来把工作收尾善后。如果还有什么金钱上的亏欠，我也一并帮她支付清楚！”
　　“走了？”许清子下意识地反问，男子沉重地点点头：“是的！她开车自驾游不小心出了意外！我想让她安静地走，所以除了我们自家人，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姐姐最好的闺蜜，处理完她的身后事，我才联络这些闺蜜同事，请大家尊重我们的意愿，不要去吊唁祭拜！谢谢你们一直对姐姐工作上的支持！”说罢，他端端正正地给我们鞠躬行礼。
　　之前和女校长有过工作上的联络，都不过是蜻蜓点水般的交集，感觉是一位大方得体的漂亮女子！为何在这么一个偏乡僻壤的小学担任校长？我俩虽然倍感疑惑，也不便唐突当面过问人家的隐私。倒是她本人快人快语：“因为是女孩，刚刚生下来就被送到这里来寄养，对外谎称是夭折！等到弟弟出生后，才把我接回去，对外说是亲戚家的孩子！”听着她如此轻松地说着曾经被销声匿迹的岁月——这种经历对谁来说都不是件值得回忆的事情！
　　听得我俩面面相觑倍感尴尬：感觉自己有种强行窥探人过往伤痛的残忍！聪明伶俐的许清子反应迅速安慰着她说：“人往前看！每个人成长中都有不为人知的辛酸！”她没有沉溺过往，便错开话题：“我想用三年不长的时间，做一件终身难忘的事情，所以成为支教志愿者回到这个曾经生活的地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来回馈曾经。”随后带着我俩参观了学校及周边环境：简陋、荒凉、贫穷中呈现最原生态的模样，和我们认知里的那种乡村小学毫无差异！唯独暗自感慨一个妙龄女子放着都市唾手可及的繁华生活，来过这种清苦的生活，实属是同龄人中思想意境高尚的那一层，如何不叫人心生敬佩？
　　坐在她那简陋的办公室兼寝室里，她让我们翻阅了各个年级孩子的作业本和试卷。翻开那些低配置的作业本，书写着很是稚嫩却一笔一划的端正字迹，试卷页面整体的工整干净度……这些点点滴滴的细节无一不在告诉我们：这些小主人是如此地渴望学习知识，这里的老师如此地用心在教书育人！看完这些，我俩暗自交换了一下眼神：定这里！
　　她说：“这里的山把现代文明隔离了太远，一切几乎还停留在农耕时代，所以条件好一点的是留守儿童，差一点的是事实孤儿，还有更糟糕的是孤魂野鬼般的存在！”说完，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俩看：上面是一位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男人和两位清瘦俏丽的小女孩。她指着男子说：“就是这么一位看上去貌似弱势群体的可怜男人，硬生生地把一个女儿给打死。如果不是另外一个孩子侥幸被人救下来，也会惨遭毒手一样过早凋谢。”许清子问：“虎毒尚不食子！这男人怎么就做得出这么残忍的事情？”女校长没有过多细说原委，只是咬牙切齿地说：“心穷智穷的混蛋！”
　　至于这男人以后会怎么样？
　　超越了我们的能力认知和情感接受的范围，所以不会浪费精力去关注。那幸存下来的孩子却值得我们去关心疼爱！于是我问：“那孩子现在在哪？”她说：“在学校里继续上课，我们以事实孤儿为由帮她申请了生活补助费，可以维持她的基本生活。”得知她生活学习都有保障，我俩也就感到心里轻松了许多。
　　说话间，有个孩子走过来：“校长，饭菜熟了，请你们过去吃饭！”顺着声音看过去，不正是照片上那个女孩儿么？除了眼神中有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坚毅感，整体仪容仪表给人一股叫人怜爱的青涩干净感！
　　女校长对她点点头：“好！你先过去，我们马上就过来！”等她走远后，女校长才解释：“孩子实在是消化不了目睹的惨烈事实，心态全线崩溃！我们努力了很久才让她恢复过来，大家合计一下，就留在学校和我作伴！算起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这孩子生命力真是强韧，学习很快就追上去，而且独立生活能力很强！我不在学校的时候，她一个人有条不紊地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照顾自己。”许清子转身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在她无声的逼迫下，我只能就地开展本质工作：“有时候，是我们把父母爱看得太高尚太重要！原生态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存在的，绝不是一个人一生的枷锁！如果一味把原生态家庭的影响无限制地放大，个人认为也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做法！每个人都在不断成长，所经受的教育和阅历不仅仅是让人学会书本知识，而且还要有自我净化甚至自我淘汰的能力！最重要的是有人生命力强，只是需要给一个健康向上的指引，便能爆发内部驱动力，将来还会成为某个行业的翘楚呢！”女校长看着我说：“简老师不愧是专业人士！要摆脱与生俱来的原生态影响，的确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很强韧的心理承受力！我曾经也被那些刺耳的声音给绊住脚步，与生俱来的骄傲让我本能在抗拒那些怜悯，带着自卑自怜逃避厌恶这些消极的心态把自己给封闭起来。所幸有一天我遇到一个很有智慧的人，告诉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美，要懂得珍惜自己的美！我们无法选择家庭出身，但我们后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活出自己的模样！这些思想如同航灯指引着我走出玻璃房，然后通过大量看书学习心理知识，去听专业人士的讲课，观摩其他同类人的生活方式，在不断反思中自己不断调整自己，逐渐就明白有很多事情无需浪费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去证明！我终究成了自己喜爱的这类型——温柔又坚强的人。所以赞同你的观点和鼓励，也希望这孩子将来如我们所愿大放光彩！”说完，便拉着我们去吃饭。
　　在旁边的小厨房里，摆着一张课桌铺了张报纸充当饭桌，上面放着几盘青菜，中间是一个汤盆，里面装了黄豆炖鸡！四周摆放了几把椅子，等我们仨落座后，小姑娘就盛饭递给我们。看着她娴熟的样子，环顾四周再无其他人，我用眼神询问校长：这饭菜是这孩子做的？她轻轻点头默认。
　　小女孩把我们安置好，然后自己盛饭安静地坐在校长旁边开动。以小孩子的标准来说，这做饭菜的水准相当高！席间无语，饭后，小女孩先给我们倒杯热开水，接着手脚麻利地收拾餐具清洗整理，整个流程娴熟干练！看得我俩暗自交换眼神：这孩子真不错！
　　在这里待了一夜后，我俩算是经历了一次小小的心灵升华：原来我们真可以做得更好！回到原来的空间，许清子就和基金会的工作人员拍板敲定目标，时常会让人过去监督管理工程的进展情况。唯独没有亲自去学校，也没有过多和女校长联络。
　　一个转身，就阴阳相隔！虽然不是特别深厚的友情，但也算是志同道合的革命伙伴，在这么好的年纪生命戛然而止！叫人如何不感叹：世事无常，兴尽悲来！
　　生老病死是谁都逃离不了的命题。
　　尤其是刚刚目睹了一位年轻女演员染病离去，其家人那吸血鬼的狰狞嘴脸后，再看眼前这位男子的做法。实在是叫我俩心生暖意：有的人未必就会恃宠而骄！小伙子做事并没有外表那样年轻，他高效率在履行着代理校长的职责，给人一种惊讶诧异：这身体里住着一个沉稳大气的灵魂！
　　校舍不算豪华，操场还是原生态，连旗杆仍旧是原来那根旗杆，即便硬件和师资力量这些和市内重点中学比较的确有些差强人意。可这里的老师们那股为人师表的威严仪表却丝毫没有掉线。朴实清寒的衣服之下，掩盖不了骨子里的那股必须挺直脊梁的傲气！孩子们那清澈明朗的眼睛里，举止规范的行为操守中，洋溢着一股子莫欺少年穷的傲骨！这种局面何愁不会有中华脊梁的出现？
　　这开学典礼算是我俩见过最短最简朴的开学典礼！仪式只有升国旗、奏唱国歌、以及代理校长讲话。看着小小升旗手一丝不苟地履行职责，听着童声合唱的国歌，不禁心潮澎湃起来：这里起跑的孩子未必不会出现佼佼者，将来能和那些赢在起跑线上的同龄人分庭抗礼。
　　最后代理校长用最简洁的话结束了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开学典礼：“我认为，校长最核心的是讲实话做实事。我最希望同学们踏踏实实的学习，把自己的知识储备量提升起来，把自己的人生一步一个脚印扎实地往更高层次发展，这是你们给辛苦教育过的老师们最硬核的礼物！也是我最核心的工作！”看着他的行为，的确有其姐靠谱的风范和气场。
　　观礼最大的收获便是：除了内心有种非盈利所带来的高光，同时让自己更加理性客观地复盘了一下过往！
　　还是在那个小厨房，同样的桌椅，同样的饭菜，那个陪着我们吃饭的人去不见踪迹，难免会有种物是人非的恍然感！可眼睛里所及：在操场上那些端着碗站立着吃饭的孩童，看似弱小的眼神里却迸发出极其强烈的渴望：我们不愿意永远困在这个小村庄里！这个世界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只要掌握足够的本事，天下之大，肯定有能让自己施展才华的平台。这种无声胜有声的生命力让我逐渐清醒过来：人生哪有那么多时间去伤春悲秋？“生活”就是生下来就好好地为自己活下去！
　　所以吃好之后，按照原计划是准备驱车原路返回。只因为许清子吃饭时多了一句：“这鸡汤真好喝！”上车的时候，代理校长就拎了两只开膛破肚清理好的鸡递给我们，说是带回家让家里人也尝尝跑山鸡的味道。许清子问：“难道你们学校自己养鸡？”代理校长坦白地说：“刚刚吃的是自己养的，这两只就不是！”许清子问：“哦！还能买得到吗？这次我自己掏钱买。”代理校长也不推辞，反倒大大方方地说：“能买到！这里有个年轻人开了个养鸡场，专门养这种跑山鸡。”然后带着我们沿着乡间公路走去买。
　　行走间，他对我俩说：“我们这里唯一的优点是人烟稀少，所以开展这种养殖技术是很有先天优势。不过今天这鸡算是励志鸡！”许清子问：“此话怎讲？”代理校长解释：“这户人家生了个孩子是先天性无双腿。父亲游手好闲不知去向！母亲早早就离婚改嫁，所有人都以为孩子会夭折！剩下年近古稀的爷爷奶奶，却含辛茹苦地把这孩子拉扯大。这孩子虽然身体有缺陷，但心理却完整无缺！他对爷爷奶奶说：“你们把我养大，我负责给你们养老送终！”在政府邻居共同的帮助下学习了这养殖技术，又申请贷款启动金，凭借骨子里的不屈不挠和起早摸黑经历过一些挫折后，逐渐才有了一定的规模。”
　　许清子点点头然后问：“那销路如何？”代理校长说：“还算不错！如果许总有什么好销售渠道，请考虑一下这个孩子，毕竟像这种正能量的人才应该得到好资源！”许清子点点头：“我的时间精力是有限的，只能承诺：能帮这孩子的，就尽量帮！”代理校长说：“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你的工作量和范围在那里，能够理解的。”
　　说话间，来到一栋小平房前，代理校长说：“就是这里！”许清子看着眼前崭新的平房问：“难道这房子也是通过养鸡赚钱修的？”代理校长解释：“他自己出了一些钱，社会上一些爱心人士帮扶一些，就有了这像样的房子。”许清子点点头说：“不错，要帮就帮这类型的人！”
　　代理校长敲门，开门的是一位中年男人：“是校长过来了！”代理校长连忙介绍：“这是援助修建学校的许总和简老师！”然后对我俩说：“这位就是一直在跟进帮助的刘哥！”我们笑了笑算是打个招呼，刘哥招呼着我们：“几位里面请！里面请！”
　　房间里有几个男人正在认真组装着家具，凌乱中却显出几分生机！穿过这些来到后院，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厚重养鸡场味道！用网子和木桩做的隔离墙，从后院一直蔓延到山里去。一个装着简陋义肢的小伙子，正认真地用笤帚清理鸡的粪便和垃圾，四周成全结伴的是肥美的公鸡母鸡！
　　眼前这一幕是如此寻常，可看上去却是如此美丽动人！
　　刘哥问：“你们是要公鸡还是母鸡？”许清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正在工作的小伙子：“两种都要！”刘哥又问：“那要几只呢？”许清子问：“杀么？”刘哥毫不犹豫地答：“杀！你要多少？”许清子脱口而出：“挑肥大的，各十只！”刘哥转身就进屋去：“你们先停下来，帮忙杀鸡！”那几个男人闻声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计，鱼贯地走了出来。
　　几个壮汉分工合作，抓鸡、称重、记录、屠宰，那小伙子也停下手中的活计过来帮忙。从厨房里走出一位老奶奶端出两杯白开水递给我俩：“小姑娘，喝点水呀！”看着她一脸的皱褶，神色中却没有那种被苦难侵蚀的凉薄感。我俩伸手接过水，对她说：“谢谢老人家！””她不过多言语，便笑着走进厨房。看着她蹒跚的步履，我的心猛地被提溜起来。
　　喝完水，便拿着空杯走进厨房，看见老人家坐在小板凳上整理着蔬菜，放好杯子，打开钱包抽出几张钞票，轻轻地塞进她的手掌心，在她耳边低语：“您不要说话！拿着买点水果吃！”她看着我许久，眼角慢慢地湿润起来，喃喃低语：“好人啊！好人啊！”
　　走出厨房，抬头看见那小伙子一双眼睛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眼神干净清澈中带着一种少年人独特的光彩，仿佛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寒星！于是礼貌地点点头算是回应，他也就站在原地冲着我微微一笑，然后默不作声地弯腰继续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