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归来寻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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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笑得眉眼弯弯，唇角噙一丝风流十分温柔，她不由地与他耳鬓厮磨，气息交融，洇入鼻间的是被暖春和风送来的紫藤花香，直教人柔肠百转，情思缠绵。
"相陵，就这样抱着我，别离开……" 头抵在他的胸膛，紧紧抱住。
"诺诺。"
这简单两字从他舌尖打转出来，却是又糯又软，甜滋滋的滑入心间，她稍稍松手，仰头望去。他的手指便划过她脸庞，玉蝶似的触在唇上，许知诺轻轻咬住他的指尖，羞赧抬眸，他心有灵犀微微一笑，垂眸凝视，俯身之际，先在她额前深印一吻。
"诺诺，来日方长，我们重新开始……"
随即，那温热柔软的唇往下移来，激起的何止是疾雨狂风，更是四季韶华过心头，溶了万般颜色与触动。
生怕眼前人被时光偷走，她阖目回应他的吻，握住他的手，十指紧扣。
"相陵，我们说好了，从今往后，不离不弃。"
缓缓睁眼，挽唇，想回他温柔笑颜，却见他逐渐消融在一袭天光间。
心跳蓦地顿住，目盲稍许，望见的只有帐幔的鎏金流苏，在由花窗而入的光影下轻轻荡漾。
恍然了好一阵，心才又跳起，却像被锥子敲击似的一下一下地陷入尘埃里。
最初，许知诺会癫狂地哭喊着去寻他，茶饭不思还是小事，几个月来她搜遍了中域的每一处，却没能找到他。假如是魂飞魄散，在她灵力稍恢复时启用还生之法，复活了众多丧命在那场大战中的人，却为何独独不见他？
心又刺痛。古雪的那一剑没有要了自己的命，但如果，再也见不到他，这个念想却是真真能要了命。
身旁响起轻而急促的呜嗷声，是黑宝醒来，感触许知诺的心绪，爬到她怀里四仰八叉地以示安慰。"宝儿，" 许知诺抹去眼泪，揉揉它的肚子，"这阵子你也瘦了不少。" 黑宝用前肢抓住她的手，拿头蹭了蹭。
引得许知诺好不容易收住的泪水再次滑落，"我知道你不想我伤心，可是，一直找不见相陵，我实在害怕……" 她吁缓气息，半晌，依然排解不了心中那股沉甸甸的压抑，只好撑着精神起身收拾，"我们先去桃源帮忙，随后往中域，再找一找……"
桃源奇迹般地未受战乱摧残，得益于九泉苗苗的率兵守护，且自上回那次火灾，经众人的努力修复，已又绿意盎然，花开遍源。
特别是万金园一直完好无损。许知诺走在千米长廊间，瞧见远处紫藤似瀑美得如梦如幻，人未近，香已至，忽而眼前一晃。
-- 似乎就看到了他。
执着一串紫蝶珍珠，轻轻嗅闻。朱唇扬起，星眸微转。
许知诺的脚步顿住。
建桃源那会儿，每日午间她会在长廊里歇息，他就经常抽空过来，与她闲聊几句，或见她疲乏就静坐一旁陪伴。如今，彷佛，耳畔依稀听见了他曾经的话……
"多日不见，有没有想我？"
-- 我想你，相陵，我已是思念成疾……
"诺诺，辛苦了。"
-- 怎么会，这便是我想做的，不，曾经我们一同想做的。我，快乐极了……
"你马上将看到，我们建桃源的真正缘由。"
-- 相陵，谢谢你……
"诺诺，过来。"
看见他侧过身，伸出手。
许知诺向他迈出脚步，似要走往时光的彼岸，踏得小心翼翼。
素手栽花半生去，再抬头，花满源。他日逢君处，还在那当年紫藤花下。沐一身清风朗朗，只道寻常好风光。
却忽然，那道身影消散了。
她愣在原地颤得走不动路，明明晓得是幻觉，却每次满怀期望……
失神伫立，直到身后一阵悉窣的脚步声，"诺诺，" 是结香靠近，柔声道:"你怎么来得这么早，该多休息会儿，身子还未痊愈，累坏了怎么办？"
许知诺抹干眼泪，转身展露一个极浅的笑容:"我不累。"
"怎么会不累，你近期一直在复生已逝者，还要去中域……" 结香打住话。
"老大。" 立虎压低嗓音，与同伴们近前，他不敢直视许知诺，觑了几眼咕哝道，"不是我多嘴，你又哭了？眼眶红肿得像金鱼，脸也红红的。"
"呔，阿虎你怎么说话的？" 肥多多用肚子顶了顶他，"老大这么好看，怎会像那些蠢金鱼？我看挺像红糖馒头。"
"死胖子，闭嘴! 就你最能瞎说。" 小眼啐道，朝许知诺咧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你且放心去做你该做的，桃源交给我们。" 大头赶忙点头应和:"对对，书灵官和书馆藏快忙完花园和果林，陆管家的菜园也差不多重建，近期我们会一同将河畔那些居舍尽早修复了。"
"总之，你放心好了，" 老仙上前拍拍许知诺，轻声道了一句，"哭得太过，伤神伤身，我给的丹药你要记得早晚服用。"
许知诺向伙伴们道谢:"辛苦你们了，下月又将是释灵期，希望到时能接应他们。" 顿了片刻，她细声细语地道，"那我就先行一步，黑宝，我们走吧。"
能自由出入中域的只有许知诺，同伴们只好专注力所能及之事为她分忧。望着她落寞远去的身影，结香心疼得紧，追了过去。
她拉住许知诺的衣袖:"诺诺，看你这样，我们也十分难过，你昏迷那段日子，九泉帝君废寝忘食日夜守在你身旁，这两日她回人间一趟，让我们务必照看好你，你要多保重，为她，也为我们…… 君上，我们都深信君上一定还活着，你定能找回他……!"
许知诺抚了抚结香的手，缓缓说道:"自我来到地界，至今四年多，却像是活了一辈子，我不敢想象，曾经让他等了两千年，是多久的煎熬，如今我所受的这些，真算不得什么……" 话罢，与黑宝腾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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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处，位于地界与人界交接的不周山，在烟云缭绕的山谷深处，潺潺的河流清澈见底，两旁树林苍郁，其间有座清简的居所，屋前一头黑驴正转着磨盘咯吱咯吱地响着。
晨雾渐散，一位白衣女子从山里下来，近前给驴子喂食让它歇了会儿，又往磨盘石的沟槽里加些豆子，拍拍驴背:"再劳作一个时辰就差不多了，我做些红豆糕，姐姐爱吃。"
眺望诗意旷然的风景，她眉眼舒展，提着篮子走往河边去清洗刚采挖的山笋，顺便摸了两条河鱼，其中一条小个头的从手间滑落水里游走了。白衣女子蹲身拨了拨水，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好吧，明天再来逮你! 除非你能游得很远很远，不过离家太远，小心迷路。"
她洗了把脸，走回小木屋，吱呀推开门，"姐姐，我回来了。"
"刚挖了些山笋，还逮了条肥鱼，今天我们就煮个竹笋炖鱼，你可喜欢？"
屋里有位面壁而坐的绿衣女子，身影窈窕，回头时却令人一惊，只见她满面包裹，唯有乌黑明亮的眼睛愣愣地瞧了片刻，问道:"姐姐？你是？"
"我叫雪儿，是你的妹妹。"
"雪花的雪？" 绿衣女子边思量边点头，"哦，我想起来了，妹妹，我的好妹妹!" 她自顾着欢喜，又问，"我的名字是？"
"姐姐叫阿月，月亮的月。" 雪儿洗净双手摸向阿月的脸，阿月不由地扭头，雪儿捧住她的脸，"姐姐，我给你换药。" 小心解开绑带，现出一张五官模糊布满疤痕疮痂的容颜。
雪儿心疼得紧，却不露神色，见阿月抬手去摸脸，止道:"别动，姐姐乖，不要摸。" 她强忍泪水，淡定地拿起桌边的青色罐子，里面的药膏所剩不多了。
"雪儿，我是不是很丑？" 阿月问道。家里从来没有镜子，但某回，阿月曾在河边好奇地解开绑带，那时，她被倒影里的面容惊得大哭。不过因为她的神智时常不清不楚，似乎忘了这件事，只是隐隐有感。
"怎么会，不过是些皮外伤，无绝公子说了，过个一两年就能痊愈，等好了以后，姐姐肯定比雪儿要漂亮许多呢。" 雪儿细心地涂完药，换了一条干净的绸带给阿月裹好，"无绝公子给的药很神奇，这罐快用完了，他近期应该会过来，他真是一个好人。"
"无绝？" 阿月侧头思量，似乎忆不起是何人。
雪儿笑道:"就是那位每次来，生得很好看，你拉着不让他走的那位公子。" 起身拂了拂衣裳，"姐姐休息会儿，我去准备午膳。"
"我坐累了。" 阿月也起身，左手拉着裙摆跳了两步，"我去屋外练舞，等会儿给妹妹跳一支!"
"好，到时雪儿给你弹琴伴奏。" 雪儿的琴也是上邪无绝送的，还有此处所有的东西，包括这间屋子也是他所建。
阿月轻盈地跑到屋外，眺望天高地远，山谷清旷，身若飞蝶翩翩而起，直至忘情地转旋，却因只有一条手臂而失衡，跌倒之际 --
有人扶住了她的腰。
阿月轻喘着抬眸，与他凝望片刻。
"无绝？"
那人眨了眨眼，有些吃惊:"你记得我？"
这位公子身着玄衣，风姿清远独秀，那双细长的凤眼美极了，当下碧空如洗，在天光映射下泛出雨后纯净的天青色。阿月看得楞了一会儿，羞涩地从他怀里离开，急忙道歉:"我不认得公子，方才雪儿提及这个名字，说他会来，所以我想，或许就是公子你？"
上邪无绝点了点头。
阿月眼睛一亮，垂首羞涩，邀道:"无绝公子，我们快用膳了，您一起来吧。"
上邪无绝跟在后面，盯着阿月右边空荡荡的袖子，犹豫半晌，说道:"阿月，你喜欢跳舞，我可以给你结一条手臂……"
走在前面的阿月回首望来，白纱间唯独可见的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那样的话，阿月也能为你起舞了!"
上邪无绝的目光一沉。这双姐妹本应该被惩罚魂飞魄散，但古冷月的孩子，拥有罗刹族血脉的未名继承西域帝位，并在上邪无绝的庇护下，以及许知诺苏醒后的决定，最终让她们隐居在不周山，相当于流放。她们的灵力和记忆全除，且只有五十年的生命期限，之后便是魂归混沌。
午后春阳正浓，这日，在上邪无绝离开后，许知诺来到了不周山。
这是她第一次来见这双姐妹，若说对她们不怀怨恨那是不可能的，因为相陵的消失与她们直接相关，只是，恨也无济于事了。
在古雪未被抹去记忆时，许知诺所看到的最后一幕 -- 古雪并没有直接杀了上邪相陵，而是在他们的打斗中，自己为相陵所布的光华尽失，他被死灵缠绕着跌落在中域虚空……
许知诺忐忑地踏入木屋，与她们聊了会儿，果然记忆全失，古冷月更是神智不明。雪儿欢喜地招待这位新客，当许知诺出屋之际，她也跟了过来。
"许姑娘，刚才有劳你了，你真是个好人!" 雪儿为她帮忙洗灶之举道谢，"这儿人迹荒芜，有来客时我们总会很开心。虽然我们是初见，不过我觉得，和许姑娘似曾相识。"
许知诺轻嗯一声，出于礼貌，问道:"你们住得可习惯？" 决定再留会儿，于是坐了下来。
雪儿也坐下随她一同眺望天际，淡淡笑道:"虽然很寂静，总比战乱的世界好多了，我与姐姐相伴，倒也不孤独。雪儿就喜欢这种清清静静的地方，可谓世外桃源，只愿安度余生。" 她们在地界的记忆全被清除，但留了前世汉朝时的一些往昔，当初雪儿与阿月因为战火逃离家乡，本该去洛阳城，却躲到了这座深山老林。
"不知如今，天下是否太平了？人活着，也就求个平安快乐罢了。" 雪儿若有所思，自言自语，"也不知这山外，会是什么景象？"
许知诺也似自言自语:"天大地大，归乡却只有，情能所寄之处。"
雪儿侧头看来:"许姑娘说得有道理，这么想来，阿月姐姐就是雪儿的归乡。"
此话听得许知诺的心一紧，原来这便是心愿之力，这双姐妹间的情缘，连法术也无法祛除。
五十年后，她们便会魂飞魄散不入轮回，可是，若能相伴着度过最后时刻，却也值得了。
"许姑娘你呢，可有找到归乡？" 雪儿看着她，眉眼清纯。
许知诺却不愿看她，泪水不由地涌了上来，嚅动嘴唇，好不容易启口道:"我爱的那个人，不见了……"
见她蓦然悲伤，雪儿有些无措，抬手轻轻为她擦泪:"你别难过，雪儿在书上看过一句话，众生万缘，情若至坚，缘必至深，你爱他就定能找到他。"
"万缘…… 缘……" 忽地，许知诺睁圆眼睛，一声惊呼，望了望雪儿。
随即她直起身，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口中念道:"我怎么没想到呢! 我知道你在哪里了，我这就是去找你!"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归来寻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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